隨着葉敏舒瘋癲的消息傳了出去,毓慶宮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即便葉敏舒重新被封爲親王也沒有任何用處。
一個瘋子,哪怕是有着親王的爵位,他仍舊是是個瘋子,再沒有絲毫的政治投資價值。
自從皇上見了楊老太爺一次,竟然從宮裡傳出,皇上想要重新啓用老太爺的傳聞,衆人半信半疑,唯一的好處就是攻擊楊家的摺子再也沒有了。
這個年過得驚心動魄的,到了二月份,朝局慢慢穩定了下來。二少爺承業和張家小姐的婚期也就到了。大太太自從帶病去看了一次雨馨,回來之後病情就加重了,太醫來看過,把了脈也開了方子,藥喝了卻不見好!這個時侯躺在牀上下不來,只有請二太太來主持承業的婚事。
二太太本來是不想接這個爛攤子的,可是老太爺發了話,她也不敢不遵從老太爺的命令。
她提前半個月接手,卻發現大太太幾乎什麼都沒準備好。她會怠慢庶子的婚事二太太有所預料,但是怠慢到這個地步,還是叫二太太歎爲觀止。
小兩口的婚事定在二月初八,頭一天新娘子的嫁妝擡進門,和大奶奶的十里紅妝完全不能比,只有四十擡,雨瀾沒有親自去看,不過她派了曉月和曉玉去楊家觀禮。曉月回來跟她說:“就是這四十擡的嫁妝當中,也至少有十擡是虛的。”
雨瀾並不太看重這些,老太爺身體還好着,楊家分家的日子還早呢。二奶奶嫁進來再怎麼也不至於缺吃少穿,她擔心的是二奶奶的人品。畢竟二奶奶是大老爺看中的,人品什麼樣,誰也不知道。
萬一娶回一個攪事精回來,楊家本來就矛盾重重,將來就更加永無寧日了。
第二天是正日子,雨瀾一大早就起身,陪着王爺吃過早飯,雨瀾問:“今天是二哥結婚的正日子,您有沒有時間和我們一塊兒去?”
葉邑辰道:“今天我約了兵部尚書和五軍都督府的幾位大人,你先去,我談完了正事,趕得及的話我就去。你代我和岳父告個罪!”
雨瀾起身給他穿上披風,送他出了門:“若是沒有時間就不用來了!爹不會怪你的!”葉邑辰笑着,伸出長長的胳膊抱了抱她。“咱們都走了,又剩下女兒一個人了!”
雨瀾笑着推他快走:“家裡那麼多丫鬟婆子呢!您就別操心了!”葉邑辰對珠姐兒着緊得不得了,每次出門都要再三叮囑。
送走了葉邑辰,雨瀾先回到暖閣來看女兒。進了暖閣就看見葉敏文正趴在牀頭拿着撥浪鼓逗珠姐兒玩兒。
珠姐兒六個月了,長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喜人,被葉敏文的撥浪鼓逗得十分開心,一雙烏嗔嗔的大眼睛看着葉敏文,張着兩隻小手就要抓葉敏文手裡的撥浪鼓。只不過卻怎麼也夠不着。
奶孃沐媽媽在一旁睜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得死緊,珠姐兒現在已經會爬了,十分活潑好動,呆在哪裡也不老實,一刻也離不開人。
“母妃母妃!”看見雨瀾進來,葉敏文把撥浪鼓塞進妹妹的胖胖的小手裡,跑過來拉住雨瀾的袖子:“妹妹好好玩兒,我們能不能帶着妹妹一塊兒去外祖父家裡坐席!”
雨瀾摸了摸他的腦袋:“妹妹年紀還小,出門要做馬車,顛簸得很辛苦,外頭又冷,咱們就不帶妹妹了。你準備好了沒有?衣服穿好了嗎?”二少爺承業算是葉敏文的舅舅,雨瀾昨天就叫人去和孟先生請了假,準備帶着他去參加承業的婚禮。
“我已經換好衣服了,母妃您瞧我這樣行嗎?”一早聽香就給他換好了衣裳。雨瀾見他穿着大紅色五福捧壽的小袍子,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十分滿意,點了點頭,“這樣就很好!”
又囑咐道:“一會兒去了外祖父家裡,見了表弟表妹們,和他們好好玩兒,不要打架知道嗎?”
“知道了!”葉敏文響亮地回答了一聲:“昨天父王就交代過我了。”
雨瀾呵呵笑着問:“那你父王是怎麼說的?”
葉敏文道:“父王很您說的一樣,叫我好好和表弟表妹,還有小舅舅,小姨們相處,不要和他們打架,要是打架的話,也只許贏不許輸!”
雨瀾:“……”
哪有葉邑辰這麼教孩子的!
母子倆說着話,那邊珠姐兒自己玩得不亦樂乎。拿到了撥浪鼓,自己搖了兩下,似乎覺得有點吃力,就把撥浪鼓往自己的嘴裡送了進去。雨瀾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把撥浪鼓奪了過來:“小祖宗,那個不能吃!”孩子長到這麼大,拿什麼咬什麼,拿什麼吃什麼。
珠姐兒現在的佔有慾極強,什麼東西到了她的手中,再想拿回來,那是想也別想,這回撥浪鼓被雨瀾搶走了,即便是母親她也一點兒面子不給,小嘴一扁就哭了起來。
雨瀾本來打算這就出門了,孃家的婚事她不好去得太晚,可女兒哭了她又不能就這麼走了,只好抱起女兒來,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哄着她。
好不容易女兒睡着了,
等她帶着葉敏文上了馬車來到楊府,楊家已經來了不少客人了。這邊是五太太親自出來迎接她,兩人親親熱熱地見禮,葉敏文十分乖巧地上前叫了一聲:“五叔祖母!”
五太太看了看他,笑着誇了一句:“又長高了,越來越規矩懂事了!”就帶着母子兩人先去見了見大太太。
今天是二少爺的結婚的好日子,大太太臉上卻一點喜慶的模樣都沒有。大太太臉色蠟黃,幾日不見竟似老了不少,雨瀾發現她的頭髮白了不少。可見雨馨的事情給她的打擊着實不小。
和雨瀾說不了幾句她就乏了,便道:“今天是你二哥的好日子,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雨瀾也就起身道:“那母親好好修養,等得了空我再來看你!”
出了怡寧居,雨瀾問一旁的五太太:“母親的病怎麼看着越發的厲害了?”
五太太憂心忡忡地道:“大嫂這幾天一直在咳血……太醫說叫家裡把該準備的都準備上!”
“什麼?”雨瀾腳下一頓,沒想到大太太的病嚴重到這種地步。就是老太太現在也還是好好的呢。怎麼大太太就油盡燈枯了?
五太太強笑道:“也許太醫只是叫咱們以防萬一呢!”
雨瀾一時間只覺得心亂如麻。五太太又道:“咱們三少爺可還沒有定親呢,萬一……”萬一大太太一死,三少爺要守孝三年,親事被耽擱了不說,連科舉也不能考了。
再過三年承宗二十歲。這個年紀結婚倒也沒什麼,不過再錯過一次科舉就太可惜了。雨瀾一直覺得大太太混到現在這個地步有些咎由自取,不過就算爲了三弟弟自己也不能看着不管,她想了想道:“我回去求求王爺,叫他薦幾個好大夫來給母親瞧瞧,希望母親能夠化險爲夷吧!”
五太太將雨瀾送到待客的花廳,就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今天娶媳婦的雖然不是五太太的女兒,五太太卻也是半個主人,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花廳裡早已坐了好些人。楊家這次辦得十分低調,但是姻親故舊畢竟不在少數,雨瀾進來的時候已經坐了一花廳的鶯鶯燕燕了。雨瀾一一地和各位認識不認識的各家夫人小姐們見了禮,這才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全都在場。九姑娘屬於主人,在幫着二太太迎接客人。大家坐到了一塊兒,有孩子的帶着孩子,十分熱鬧。葉敏文一進來就跟着小表弟小表妹們玩到了一塊兒。顯得十分高興。每個孩子都有一羣丫鬟婆子跟着,大人們都在跟前,雨瀾就隨他去了。
反倒是五姑娘這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因爲住在宮裡,不得出來,不能來參加嫡親弟弟的婚禮。
她剛一坐下來,雨沐就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可算來了!”雨瀾有點不好意思道:“出門之前珠姐兒那出了一點兒狀況,就來得晚了一些。”
雨沐和善地笑笑,雨瀾卻發現她只是強顏歡笑,眼角掛着愁容,想必是看見了大太太的樣子,心有慼慼焉。她和雨瀾不一樣,大太太畢竟是她的親孃。
二姑娘、四姑娘、六姑娘一一和雨瀾打過招呼。
雨瀾就問雨沐:“我那小外甥現在怎麼樣了?”
說起兒子雨沐的眼底泛起真正的笑意。“他很好,能吃能睡的,這陣子長大了不少。不過可比不得你們家的珠姐兒那般活潑可愛!”出了月子之後雨沐來看過雨瀾好幾次,每一次來,都給珠姐兒帶一車的東西。
“哎!我現在正頭痛呢,這孩子剛剛會爬,一刻也不得消停,一會兒離了人也不行,要不是在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都是能幹的,我非叫她活活累死不可!也不知道這麼活潑好動是隨了誰?”
雨霏湊趣道:“還能學了誰,自然是王爺嘍。王爺戎馬半生,功勳卓著,體力必然是極好的,我那小外甥女必然是隨了他爹爹!”
雨瀾雖然不喜歡雨霏,平日裡遇上了也從不會冷落她。幾個姐妹都是出嫁生了孩子的,如今湊到一起倒是不愁沒有話題,光是孩子的事兒就聊不完。倒是把尚未成親的雨蓮給掉空兒裡去了。
雨蓮本來應該和雨晴一塊兒去外頭迎客的,不過她性子太過靦腆,又是初來乍到,四太太就叫她在花廳裡陪着幾位姑奶奶,姑奶奶們嫁得都好,現在和她們搞好了關係,日後必定受用無窮。
看見雨蓮被冷落,雨沐這個大姐姐就笑着說:“瞧咱們,光說這些了,六妹妹可還是沒出嫁的大姑娘呢,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雨瀾打趣道:“六姐姐正是因爲還沒有結婚生孩子,才該好好聽一聽這個話題呢,再過兩個月你也要做新娘子了,今天好好看看二哥哥是怎麼娶回嫂子的,省得等到時候你出嫁的時候抓瞎了!”衆人笑着,七嘴八舌地打趣起她來。
雨蓮整張臉都紅了起來,連耳根都紅透了。
雨蓮和會川伯趙二公子的婚事就定在今年的四月份,時間上有些吃緊,不過雨蓮過了年就十九歲了,再也拖不起,婚期趕一趕也在情理之中,兩家媒人商議的時候,會川伯府的人十分好說話,可越是這樣雨瀾這心裡越是不踏實!
姐妹們說說笑笑,良辰吉時已到,外邊鞭炮響了起來。她們自矜身份,不好到門口去看,其實幾個人心裡都有點兒癢癢的,因爲誰也沒見過二奶奶!不一會兒雨晴就進來報信:“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六姐姐、七姐姐,二嫂已經進門了,正在和二哥兒在廳堂裡拜堂呢!”
雨瀾見她忙得一頭汗,拉着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別忙着說,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雨瀾對這個天真開朗的九妹妹一向喜歡的緊。端起茶杯塞進她的手裡。
雨晴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吐了吐舌頭道:“還是七姐姐對我好!”
雨嘉和她是親姐妹,怕她這話得罪了別的姐妹,連忙幫她描補道:“看見你七姐姐就把你親姐姐給忘到一邊了?”
雨晴也很機靈,“我哪敢忘了二姐姐您啊!剩下的幾位姐姐對我這個妹妹都是極好的,我誰也不敢忘了!”
衆人一起都笑,自然不會因爲這麼一點子事情恨上雨晴。
雨瀾就問:“有沒有看見二嫂長什麼樣子?”
雨晴道:“蒙着蓋頭我沒看見呀!”
“噗!”衆人全都笑了。
雨瀾笑着拉着雨晴的手道:“等會兒新娘子進了洞房,咱們一塊去兒去瞧新娘子!”
雨晴小臉就垮了下來,這些結了婚的姐姐們當然可以去看新娘子,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不行。衆人看見雨晴的表情,全都掩着嘴吃吃的笑,雨瀾看着也是覺得心懷一暢、
估摸着新娘子進了洞房了,雨瀾果然拉着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一塊兒去看新娘子。
雨瀾和雨嘉走在頭裡,她輕輕地說:“大姐姐瞧着怎麼又瘦了?”
雨嘉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大姐姐剛剛接管了吉安侯府的中饋,又要分心照看小外甥,事情忙都忙不過來,自然是要瘦的?”
雨瀾聽了就是一愣:“大姐姐接管了侯府的中饋?那陸二太太?”
雨嘉冷冷一笑:“這次過年的事是由陸二太太忙活的,結果出了好幾個大錯,連祭祖用的三牲六畜都出了問題,就連老侯爺都十分生氣。過完年大姐夫就親口像老太太提出來,要把中饋交回大姐姐手裡。陸二太太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大姐姐又生下了長房嫡孫,老太太就是再偏心自己的孃家侄女,也不好說什麼。”
“文氏暗示大姐姐主動推脫,她還以爲將大姐姐拿捏住了,卻不想大姐姐這一次卻假裝沒看懂她的暗示,還是接手了侯府的中饋。”
雨瀾想了一下便也明白了。陸二太太主持中饋多年,怎麼可能連祭祀祖宗這樣的大事還會出問題,必定是陸仲亨從中動了手腳。也只有陸仲亨這種侯府的主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在陸二太太眼皮子低下做手腳,雨沐不管庶務多年,她就是有這個心,怕也沒有這個本事。
雨嘉道:“陸二太太到現在還拖着不肯交賬本,她在侯府作威作福這麼多年,到時候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場!”
歷代吉安侯爺都擅經營,幾代積累下來,吉安侯府家財萬貫,在整個京師都是極爲有名的。陸二太太管着內宅,坐擁寶山豈能不伸手撈錢?
內院的錢全是從外院司房裡撥出來的,陸二太太就是想改賬本,怕她也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將司房裡老侯爺和陸仲亨的心腹賬房先生全給買通了。
所以說,雨沐一旦拿回了管家的權利,幾乎就是把二太太的把柄拿到了手裡。她被欺辱壓迫多年,到今天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
陸二太太的好日子,怕是要到了頭了。
新娘子屋子裡已經站了不少人,看見四位姑奶奶一起來看新娘子,紛紛上前來打招呼。彼此都是親戚,雨瀾應付一圈纔有功夫看一眼新娘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