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輕笑:“魏國公是姓烏的,她的事,她兩個女兒的性子,都是詬病,哪個好人家子弟願意迎娶?非要鬧着娶了的,也多是乞求妻族蔭庇的,可是,太后眼見就要倒了,皇后與陛下不睦的消息,在姐姐活着的時候就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哪個也傻,熬過了太后,底下可沒人幫襯郡主,那娶妻的人家如何願意?”
玉沁頓了頓,復又道:“既然知道路不好走,不若進宮,雖然有與皇后不對付的嫌疑,可是,郡主到底比皇后與太后娘娘親緣更近,魏國公小姐怕是想着,先得罪了,以後好說好勸的,也能求的太后回寰。不過麼,皇后那裡就不一定了。”
澤蘭輕聲說道:“能得了陛下的心,有一個尊貴的位分,皇后娘娘又能如何呢,再說了,郡主到底與陛下自小玩兒到大的,皇后又如何能比。將來縱使犯了錯,陛下也不會如何抓着不放——說了,魏國公小姐也算破釜沉舟了。”
玉沁點點頭,言道:“以前,這些事從來都是桔梗在做,我瞧你冷靜,便留了你下來,如今卻有一事要問問你。”
“娘娘但說無妨。”
“你是想與桔梗幾人一般‘消失’在這宮裡頭,去外頭過一過平民小百姓的日子,還是想着……學了小桃,在宮裡擁着自己的腦子,拼出一番天地來?”
澤蘭猛然擡頭看她,立時跪下,雙膝都磕出了響聲來,聲音都因激動而發顫:“主子,奴婢從未有不軌之心。”
玉沁只是輕笑:“做陛下的妃子,怎麼能說是不軌之心呢。你起來吧,我並非是有意試探你,只是想知道,你將來是想出宮,還是想留在宮中罷了。你待我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到。”
澤蘭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話,她知道桔梗與幾位嬤嬤的事,勢必是假的——怎麼就那麼湊巧,染了病死了呢?!
可她又想不通,爲何主子好端端的,要桔梗她們幾人以這種方式離開,而且,桔梗與自己相交依舊,到最終也沒給自己留下隻言片語。
“娘娘,奴婢……”澤蘭不知所措,再是沉穩的女子,也不過是比玉沁大那麼一二歲,這裡頭的玄機,她怎麼會懂。
玉沁嘆口氣,拉了她起來:“唉,你別怕。我只問你,是願意出宮過上小家卻富足的生活,還是願意享受這宮中的榮華?”
玉沁並不能告訴澤蘭自己的打算,她是要離宮,可這宮裡,如今唯一放不下心的,也就剩下個澤蘭了。
澤蘭眼睛裡閃過一層水汽:“奴婢,奴婢當然是願意離宮的,奴婢雖然在宮外已經沒有了家人親眷,可是,這宮裡……”
這宮裡是吃人的地方,能在宮外得娘娘庇護的話,她寧願留在宮外。
玉沁點點頭,也好,若在宮中,澤蘭雖能借着一二分勢,往上爬一步,可再要上進,卻是不能了的。
玉沁便沒有再提這個話題,叫澤蘭提心吊膽的問話也算結束了。
“娘娘,昨兒夜裡偏殿那邊兒又鬧了起來。”澤蘭爲玉沁捏了捏有些水腫的腿部——懷孕到如今這月份上,肚子未有多麼顯懷,可孕婦該有的,都來了。
偏殿是小帝姬生活的地方,玉沁挑挑眉,噙起一抹冷笑:“哦?她如今還有膽子鬧騰,本宮這裡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還以爲她學的乖巧些了呢,本宮卻也忘了當初她如何對付本宮來了。”
澤蘭有些猶豫:“娘娘,帝姬再不懂事,也是帝姬,如今陛下雖似忘了這麼個女兒,可總有想起來那一天的
,您……”
玉沁嗤笑一聲,安撫道:“澤蘭你放心,本宮可不再是以前了,做事還會留下把柄!”
澤蘭不解,其實,玉沁說的,乃是靈韻小姐那起子事兒。
既然心有成算,便派了澤蘭出去。
如今,長信宮中,無法自如與外界傳遞消息,可眼瞅着皇后已經沉寂多時,太后的泰安宮裡也亂着,這時候,魏國公的事,倒是要抓緊了。
玉沁輕笑着。
第二日一早,澤蘭送了帖子來,有些納罕道:“魏國公小姐入宮的帖子,竟送來了您這裡,這重華宮那兒,還不知要如何咬碎銀牙了。”
玉沁眉頭一動,倒是言道:“皇后那裡要顧着太后娘娘呢,以前蓉貴妃在時,事必躬親,太后也被她慣的越發嬌貴了,皇后怕這幾日裡衣不解帶都難以支應。”
澤蘭輕輕勾起一抹笑意,言道:“傳言,太后不喜那藥中苦澀,每每都是貴妃娘娘一勺子藥湯,一勺子蜜餞地喂着,說起來,太后娘娘喜歡吃什麼,喜歡用什麼,怕蓉貴妃娘娘比皇后娘娘都來的熟悉呢,這下子又是遠方姑母,又是小姑母家竄騰的郡主……皇后娘娘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玉沁也笑了一會子,方叫澤蘭去準備迎來那位小姐,“瞧着陛下的意思,卻是有心接了這二位郡主入宮的,不然,我都已經被禁足了,太后娘娘都病着,卻還是把人送到了這裡來。”
澤蘭言道:“可見陛下心中也是存着娘娘的,不然,這種事,不叫皇后娘娘去辦,偏挑了娘娘來,可見也是對娘娘您的信任呢。”
玉沁輕抿一笑,不作答,澤蘭則要出門時,被她叫住:“誒,去跟淑寧帝姬說一聲,帶着她那老嬤嬤來見客吧。”
澤蘭睜大眼睛,半晌方言道:“娘娘是想着借了魏國公小姐的手……”
“哼,出手教訓一個帝姬,本宮也覺不恥,可是,她雖小,卻也該明白一個道理,這宮裡一句話的事都是要死人的,更何況她去栽贓誣賴本宮呢?別忘了,本宮可是雙身子的人了,她小小年紀如此歹毒,與她身邊兒那些個挑唆的,也脫不了干係。本宮避嫌,可魏國公小姐不同,聽聞,早些時候,順妃與這位小姐之間還有些小齷齪,待人都來了,你來引薦便是了。”
玉沁倒在榻上,近來多思,也疲憊的緊。
澤蘭想着玉沁的話,深覺有理,且,也不是主子要對帝姬動手,不過是藉着魏國公的手,去譏諷幾句罷了,於是,便也不如何糾結。
放出太后不是陛下生母的消息,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她將太后有可能殺害陛下生母的消息放出,這樣堂而皇之地放出,對楚清帝而言,是致命的打擊。
而對朝臣來說,也是個觀望的機會。
和親王已鮮少來宮中行走,往常,他倒是常會去靈犀宮憑弔一番,便是皇后也嫌棄了他,只太后拿他疼惜,不過如今,似乎是和親王主動疏遠了泰安宮那裡。
便是太后,也少見的震怒恐慌。
她身體尚未痊癒,如今,這急怒攻心,又病倒了。
太后病,後宮傳言日盛,楚清帝殺玉沁的計劃擱淺,玉沁便有了自己時間去部署。
半月後,太后病情稍有好轉,似乎要緩和如今朝堂氛圍,楚清帝並未表態什麼,只依着計劃,行宮避暑之行勢在必行。
因早有準備,玉沁這裡倒也不甚着急,這在陛下等出宮那一天,趁亂,自己也帶着澤蘭逃了出去。
傅家出力,又有清廷從中配合,出了宮,玉沁馬不停蹄,與澤蘭一道兒,先去了京外一處傅家莊子避難。
宮中,楚清帝震怒,然,派人大肆尋找也不合時宜,秘而不發也不是他的秉性,倒是出動暗衛,一路,連清廷也被暗衛列在任務榜單上,一時間,風聲鶴唳。
傅家吃透黑道兒,不是白道兒上人能與之爲伍的,可實力強勁,沒多久,便令玉沁與母親匯合。
然,更叫玉沁吃驚的,還在後頭。
李家造反,竟將一樁陳年舊事提上案頭——昔年,辰州乃辰國,原是大周附屬國,卻被大周吞併。
辰州皇姓孟氏,如今乃辰州一州之長,並非當年孟家本宗。
如今,李家欲要策反辰州百姓,楚清帝則從中極遠處的暹羅迎回一人,自稱孟家嫡系子孫孟嘗,因避走他鄉,如今見家鄉有難,便迴歸故國,請陛下恕罪。
楚清帝也不管他當年逃脫一事,直接發去辰州,將那辰州之長撤下,換上此人爲族長,自然,李家算盤也熄了。
然,更叫人意想不到的,卻在後頭,孟氏認祖歸宗,卻還失了一小妹妹,查訪之下,卻發現,乃當朝尚書韓敬軒之姨娘孟氏女,如此,玉沁的身份,竟一月三變,如今,便是朝廷也不知該拿逃走的這位貴妃如何。
不過,玉沁還是不能露面,她可是知曉皇宮暗衛的本事的。
玉沁,母親也不敢認了,孟姨娘又被孟家接去了辰州,玉沁越發不敢輕舉妄動跟過去。
暗暗裡用功,有清廷幫扶,湊齊了宮中出來的這些人,玉沁打算暗地裡去尋自己母親。
哪裡,路上與清廷分開不過一時,卻又遇上出來四處溜達的李牧繞並王子軒,二人有爭執,卻在發現玉沁的時候,李牧繞色心一起,便要劫了玉沁走。
玉沁哪裡肯依,王子軒到底與韓家有舊,救了玉沁一命,玉沁感念之下,卻是認了王子軒爲哥哥,聽聞王家如今被李牧繞算計,也是死傷無數,便邀其往辰州去,暫避風頭。
至於李牧繞……清廷與王子軒合力,直接將其捆了離開。
那叛軍如何,玉沁可管不着。
李家沒了李牧繞,可子弟衆多。
待到了辰州,玉沁產下一女,倒也歇了那些兒女情長的心思,與涔姑姑等人合力,弄了幾家糕餅鋪子、繡樓、酒樓一類的生意來做,這生意倒是越發好。
後,得母親提及,卻發現孟家在暹羅國也是富商,也十分不俗,與皇家也交流甚好,這才曉得,自己這舅舅竟也是商業奇才來的。
玉沁欣喜,卻是瞧着李家叛軍所過之境,哀嚎遍野,眼見辰州不好,便勸着舅舅前往暹羅。
衆人瞧情勢實在不好,沒必要爲大周守着這家業,便打點行囊,打算一道兒離去。
於是,在辰州過了二三年的玉沁,便與衆人商議,將鋪子全典當出去,帶着衆人,先一步離開。
之孟嘗乃族長,卻要先等玉沁走後才能離去,不然朝廷瞧見其撤離,不時便會派人來緝拿,反倒耽誤了族人們遷徙之路。
是以,玉沁便先安置了僕從們。
可她女兒幼小,臨到出發,卻遭了病,孟姨娘便要抱着小兒待病癒,等族長到了再行。
玉沁想着,不過前後腳兒的功夫,也差不離一頓飯的時間,便也依了。待到天氣暖和一些,過了年節,衆人選了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便開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