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存儲的水,並非海水,海水隨處可取,卻不能試用,是以,每到一處,都要儘可能購來可供食用使用的水,不然,船隻並不能存儲多少,水也總是消耗的極快——洗衣、做飯,除了平素飲用,各人還得洗漱。
韓玉沁口裡咀嚼着飯粒子,動作得緩慢非常,她雖已經餓極,可心中憂慮的不減,還在盤算到了暹羅國以後的事。
聽說,暹羅國與大周也算生意往來頻繁,只不過兩個領土相距十分遙遠——地界兒都不同了,更何況在大周做的好的生意,在暹羅還能否做好,還是個未知數,是以,玉沁很擔心。
比如她那繡樓,本打算還給傅家,然,傅家無論如何也不收回去,雖在玉沁看來,繡樓實在賺錢,然,對於傅家來說,不過九牛之一毛,壓根不在乎。
傅家發家發在暗地裡,明面上,不過一個“第一商戶”的名頭,且聽傅吟霜所言,怕是這名頭今次也要推脫掉。
無他,槍打出頭鳥,傅家一向聰明。
她這一走,生意雖還做着,可全都交託給旁人打點,只把契約等物全都取了來,而留下大周的那些夥計們,她是一個人也沒帶着。
如秀雖已斷臂,可卻已經嫁人,便交由她打理着繡樓,又有傅家人照顧些,生意也不至於一落千丈,也安全的很。
想到如秀那爲自己而斷掉的手臂,韓玉沁嘆口氣,幸好,她給他們留下了足夠的銀兩,傅家也會多照料一二的。
韓玉沁現在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也幸好,孃親給如秀挑選的夫婿老實,她也放心。
只不過,最擔憂的,是她的酒樓——悠然苑,當年她花費不少心力才建起,如今一走,不能時時照料,生意怕也有所影響。
而且,她走的時候,正好趕上酒樓裡的賬房們在理帳呢,她爲出行方便,在暹羅不至於伸不開手腳,叫帶去的人跟她受了委屈,便帶走了大量銀票。
那裡一向是清霜打理,清霜就這麼跟自己一走,直接交託給桔梗照料,可桔梗年紀尚小……也不知桔
梗上手後,會不會很吃力。
原本桔梗是要跟着一起過來的,畢竟,這麼久以來,都是桔梗在照顧她飲食起居。
只是,清霜卻覺得,桔梗可以留下來——如今她的身份也平凡的很,不再是後宮的宮女,沒人會多注意到她,不過是有個主持大局的機會給她,好鍛鍊一下,若要來,便過上一年二載,若後悔,到時候有這家酒樓在,桔梗也可安穩了。
她只希望朝廷不會過多關注自己,不然,全都是麻煩。
韓玉沁想到楚清帝的絕情,那裁減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疼痛還沒她心中十萬分之一。
她忘不了爲夫妻的情分,也忘不了他給予的疼痛。
她相信,楚清帝也不會忘。
望着還剩下大半碗的米飯,韓玉沁輕舒出聲,實在是沒胃口了。
韓玉沁撫額出門,夜色下,空氣也飄着淺淺一縷海水的鹼澀氣味兒。才順暢口氣,她擡腳往船舷而去。
月光如洗,赤練皎皎,灑下光輝如霜,無垠水面黑的叫人透不過氣,涼涼的海風摻着若有似無的腥味撲面而來,絞得髮絲盤旋在腦後,換上的那身輕薄衣裙也泛起了漣漪,裙裾也如花開。
身後有腳步聲兒響起,沉沉的,不輕盈,不是女子。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出倉?
韓玉沁不知,也沒有回頭。
來人見她不熱絡,也不理她,徑自靠在一邊兒,倚着欄杆。
倒是好閒情,與她一起賞起了高懸的明月。
二人俱都沉默,良久,那人才輕笑出聲——“你一向不聰明,如今,更似腦袋被驢踢了似得。”
韓玉沁倒也不生氣,靜靜立在那裡。銀輝灑落在身,安靜美麗得好像仙女——她並未對任何人提及過,今日卻是她二十歲生辰了。
二十歲,好似一眨眼便來臨了。
她身邊哪有人還記得她的生日啊。
清霜一貫理外,不似女兒家的心思細密,多的心眼全放在與外謀利上——夏嬤嬤又是韓
玉蓉親信,並非一直跟着她的人,自然也忽略過去了……
玉沁嘆口氣,有些思念她的小女兒,還有她那越發溫柔了的母親。也不知,她們好不好。
女兒交給母親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是她,兒女緣分終究是淺薄了吧。
走得匆忙,女兒卻怕不適應這海上行程,不得已,玉沁將孩子託付母親——韓小姐身故,父親卻不再續娶,竟扶了母親爲正妻……朝堂的壓力,可想而知,然,楚清帝雖待自己二般,對待父親,卻尚有用武之地,且他也不愛那孩子,如今,父親與母親在一處,倒也安生。
韓玉沁苦笑,如今,她便是孤家寡人了麼。
這一路,白棉本要照顧她起居,也被她拒絕了。已經習慣了桔梗在身邊,乍然的分別,她還是不習慣旁人的照料。她也不是那種……缺了人伺候着就活不下去的。
如今,一應生活,竟是她自己在細心打理,這麼多日,白棉漸漸地,也弄懂了韓玉沁的心思,也不再時時出現,並且去插手她的事。
望了眼旁邊的男人,韓玉沁勾脣。
臨開船前,誰也沒料到清廷會偷偷上船,窩在船艙中,一直跟了來。
等到白錦她們發現有人登船,船已經開出來了半個多月了,此時回去怕在岸上就會有危險,再加上這人又是武功好手,誰也壓不住他,只能監視起來,絕對不能放走。
白錦幾人一面提防,一面飛鷹傳書回辰州,一來一往,還得等到了暹羅國才能曉得辰州那邊的對策——沒辦法,飛鷹能回去辰州,卻不可能再茫茫大海尋到他們這隻船的目標。
而清廷在還沒有被發現的那半個月,實在糟了不少罪。船上人多,白天也不敢輕易出來,還要提防着他這隻假土豆,被大廚捉出來做菜吃。十幾日的時間,竟是狼狽不堪。
只不過麼,清廷的武功比白錦還高,藏身之地又不顯眼,按理說來,是輕易不會被人發現自己行蹤的,白棉幾個這次發現不對勁之處……說起來,這裡頭還有韓玉沁的一點功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