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曉得自己佔了傅吟霜的便宜,卻也不知道如何說破,好在,傅家覺得與家中獨女相比,一處繡樓簡直不夠看,可更多的幫襯,玉沁也實在不肯要,於是,這些年來,那繡樓倒是被傅家當成唯一報恩途徑,幾經發展,打算成爲京中貴婦人們爭相攀比逢迎的所在。
以傅家財富,將繡樓精益求精不是難事,只是這樣一來,玉沁倒是愈發不好意思與傅吟霜聯絡,這麼多年,只聽着小女子在家中如何鬧騰,卻不敢與之廝混,也是其中的理由。
她卻沒想到,傅吟霜見她久不回江南,親自帶着家奴尋上了京城,還託人託到涔姑姑頭上——也是,江南富庶,能入宮成爲女官的也算名氣了的。
念着老鄉之情,找上涔姑姑送信,也說明了傅家人脈之廣。
合上信紙,玉沁嘆口氣,望着窗外,清廷正站在那裡。
玉沁一蹙眉,開了窗請他進來:“你怎會白日裡過來了?”
瞧着清廷擔憂的神色,玉沁雖難掩驚惶,卻到底失望言道:“他答應過我的,會放我出宮。”
清廷曉得她聰穎,如今局勢混亂,宮中並非久留之地:“陛下已有心欲要你赴死……你可想過幾時出宮,已經不可再拖了。”
玉沁眼露憂色,並未直接回答清廷擔心,只言道:“若我走,這長信宮中,可還能有活口?”
說着,卻是自嘲一笑:“他連我都不肯放過,連腹中骨肉都置若罔聞,何嘗會在乎多死幾條小魚小蝦。”
清廷蹙眉,瞧着她滿目心疼。
“對陛下來說,白及是小蝦米,桔梗、澤蘭等等也豈非如此?他分明努力過的,當初如秀殘廢,寧可多費些周折,也肯爲了我放她出宮去榮養……如今,這是怎麼了呢?”
玉沁心傷道。
“陛下……想來也是身不由己,李牧繞叛軍作亂,幾大世家自視甚高,不肯施以援手不說,還打算趁亂圖利,宮中太后與陛下有了嫌隙
,烏家也被太后和皇后的態度所左右,這些年來,陛下雖有了些部署,然,他一人坐鎮朝堂,重重監視威逼之下,能有幾多把握——這心腹便全然是心腹而非探子麼?!”
玉沁眸中閃過一抹憐憫來,到底冷笑道:“是啊,這天下,哪個又是容易的。尋常百姓家還要爲銀米發愁,只是這宮中,太叫人心冷齒寒了。”
清廷鬆口氣,輕輕一笑:“那你欲要去往哪裡?我帶着你,任是天涯海角,也任你去的。這宮中奴才們,若你不忍,現在也要着手處理——尋個由頭打發了,待事發,也能留下性命來。”
玉沁搖搖頭:“我心中自有計較,何況,就是我有理由打發了她們走,以我如今地位,她們的日子必不會好過的。事發,陛下如何不能琢磨明白其中算計,哪裡還會留下她們。”
清廷見她主意堅定,也不再說什麼,此番過來,不過是警示,若玉沁有後路,也該抓緊安排了。
並非他無能,不爲玉沁分憂,實在是他如今地位尷尬,多做多錯,少不得被人發覺端倪,而且,玉沁似乎從無讓他幫忙的心思,這也叫他多少有些難過,只並未深想。
清廷離去,玉沁復又大開窗戶,窗外綠色清新,映了滿目。
几面上,擺放着一本棋譜,是當初小桃入宮時,爲她帶進宮中的,是姨娘的愛物,玉沁噙着笑柔柔撿起,泛黃的扉頁上,蒼勁的筆力書寫着“吾愛”,旁的已模糊不清。
揚聲喚了桔梗幾人進屋,夏嬤嬤,金嬤嬤已喪了大半鬥志,饒是她們這樣歷經兩朝的老妖也對如今的宮廷局勢發怵,莫說底下幾個年幼的了。
關上門,隱隱有哭聲,外頭守着的幾個小婢面面相覷,不敢再往前靠近。待到午時,小婢們不知該不該去傳膳的時候,屋門大開,兩位嬤嬤並着幾位姐姐臉上神色哀傷,但是都很精神,也沒有對亂了些的宮人們大聲斥責,倒是叫衆人俱都鬆了口氣,不再在意。
夜半,清
廷收到玉沁口信,前往江南。
夜半,夏嬤嬤暴病,染惡疾,長信宮裡陸陸續續傳來驚惶之聲,外頭侍衛連忙去了人回稟聖上。
楚清帝抽不出身,派了皇后前來處理,是以,長信宮許久不曾開啓的大門在短暫的開合之後,便再度陷入死寂,只留下一位御醫在此處照料,免惡疾外傳,又要保貴妃之胎,這一重任,自然是王太醫前來。
待第二日,王太醫瞧着榻上氣定神閒的貴妃娘娘,氣的險些吐血:“娘娘,夏嬤嬤年紀大了,縱然您有心想與皇上和好,想與皇上見一面,也不該選那老嬤嬤折騰啊,這一下子,豈不丟了半條命?”
王太醫十分不贊同淳貴妃的“下作”手段。
玉沁只是一笑,咬着口中青澀的蘋果,清脆言道:“陛下派你來,是叫你指責本宮的麼?既然不是,那便辦好你的事。”
話音落,便叫宮人把他攆了出去。
簾幕裡,玉沁蹙着眉,王太醫雖言辭不敬,可心腸是好的,然,此番自己是真的把他給連累了,與長信宮走這樣近,怕是要不好。
是以,過了幾日,尋着午時,夏嬤嬤幾個被遷移出了長信宮後,玉沁便以他在自己眼前晃悠之名,將人也打發走了。
如此,這長信宮裡,剩下的,惟有澤蘭一個親信,便是桔梗,也“染上”了惡疾,跟着夏嬤嬤一道兒去了。
尋着由頭,金嬤嬤被攆回了浣衣局,玉沁在長信宮裡,消息也不閉塞,隔了半月餘,便聽說藉着蓉貴妃等的喪事,宮中打發去了不少的宮人嬤嬤們,自然,金嬤嬤與涔姑姑都有法子脫身,在宮裡這麼多年,親緣已斷,出宮後,多數是如無根浮萍,若尋到地方上,有宮中引信自可常駐,然,那二位是旁有用心的,早早脫身,各自離去,再無蹤影。
宮內依舊有人傳信給玉沁,再不是韓家的眼線,那些人,泰半已經被皇后把控,餘下的,誰曉得陛下知不知呢,她自然小心爲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