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福安堂,剛剛坐下,安夢瑤就掀簾從外面進來,看着柳貴笑道:“父親,這位就是大舅舅嗎?”
柳貴的目光落在安夢瑤身上,嘴角一咧,頓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這位就是瑤兒麼?”
“大舅舅安。”安夢瑤屈膝行禮。
柳貴笑得連眼睛都只剩下一道縫了:“來,過來給舅舅瞧瞧,當初你爹在西北的時候,可着勁兒的誇你,我原本還不信,今兒個瞧着,才發現你爹形容的竟然不值真人的十分之一!”柳貴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一疊銀票來,塞到安夢瑤的手中,“我帶來的禮物都放在翠彤的箱子裡,等翠彤理好了,再給你送過來。”
“這,大舅舅,這個我不能要。”安夢瑤看着手中的銀票,想要還給柳貴,柳貴兀得就沉了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滿身銅臭的舅舅?”
“不,不是,我……”安夢瑤頓時慌亂起來。
“好孩子,舅舅給你,你拿着就是,舅舅我是大老粗一個,別的沒有,就是銀子多了一些,以後若是有什麼缺少的,只管跟你母親講,一切都有舅舅在!”柳貴拉着安夢瑤的手,親切的就如親生女兒一般。
柳貴“母親”兩個字出口,屋內的氣氛霎時就詭異起來。
老夫人輕嘆了一口氣:“瑤兒,客人遠道而來,你去吩咐廚房準備酒菜,今兒個中午在水廳擺宴,請你柳家舅舅。”
老夫人一口一個柳家舅舅,與安夢瑤口中的大舅舅這個稱呼,相差何止萬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安夢瑤在內,都聽出來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點破。
安夢瑤高興的應了一聲:“大舅舅,你喜歡吃什麼?告訴我,我讓他們去做!”
“好孩子,看不出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竟然能安排酒席了!比我家裡的那兩個只知道一味貪玩的小丫頭片子強多了!”柳貴哈哈笑着,轉向安明軒,“妹夫,瑤兒不錯,真的不錯啊!”
柳貴打着“哈哈”就把方纔老夫人的話混了過去。
“母親,媳婦與瑤兒一起去吧。”顧夕瑾站了起來,在這裡她實在是呆不下去了,瞧柳貴的模樣,今日裡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那麼她該怎麼辦?是不是應該送個信去武安侯府?可是武安侯府接到信,會不會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幸災樂禍,樂得她被翠彤踩在腳底下?!
到了此刻,顧夕瑾突然後悔起來,爲什麼要白白浪費這五年?!這五年來,安明軒生死不明,老夫人對她管束並不是很緊,她完全可以藉着這個機會,到外面考察一下,或者現在已經找到了一條致富的道路,那麼她就可以理直氣壯的離開安南侯府,到外面去自立門戶!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不必。”老夫人的聲音有些陰沉,“就讓瑤兒獨自一個人去吧,她也已經不小了,也該動動腦子了,經歷一些事情了,你總不能幫她一輩子。”
“是。”顧夕瑾恭敬的應了一聲,擡頭看了一眼安夢瑤,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最終化成喟然一嘆,返身回到安明軒身邊坐了。
目送着安夢瑤離開,誰也沒有說話,屋內陷入一片不正常的靜寂當中。
最後還是安明軒沉不住氣,輕輕的咳了一聲:“這,大舅哥,這件事實在是我對不住翠彤,我當初也不知道我娘給我娶了親,你看……”
柳貴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案几,騰的站了起來,冷笑道:“怎麼?你想反悔了不成?信不信我去告你一個停妻再娶?”
“不,不,大舅哥,你不要生氣,好生聽我解釋。”安明軒着慌起來,“這個,夕瑾她已經入了宗祠,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這個貶妻爲妾,無論如何是不可以的,你看……”
“既然貶妻爲妾不可以,那就休了好了。”柳貴冷冷的掃了顧夕瑾,“不過是武安侯府一個不得寵的庶女,你便是休了她,武安侯府也不會有異議的!”
果然他是有備而來,把顧夕瑾的老底都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了!
“大舅哥,這個,話,不能這麼講的,夕瑾不論是不是庶女,她都是武安侯的女兒,我若是無故休妻,武安侯的面子往哪裡放?”安明軒一臉的愁苦,“這惹惱了武安侯,他怪罪下來,你我可是都吃罪不起的。”安明軒頓了頓,偷偷的瞅了柳貴一眼,見他的臉色依舊陰沉的可怕,用力的嚥了一口口水,“我已經娘商量了,只要翠彤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娶她爲平妻,而且,而且我以後一定寵着翠彤,不會,不會把顧氏放在心上的……”
安明軒這一番話說的,讓顧夕瑾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掐死他!這個人還能算是男人嗎?他難道真的當她是死人不成?!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妹妹吃了這個啞巴虧?”柳貴咄咄逼人。
“大舅哥,不是,這個,這個……”安明軒在柳貴的威逼之下,縮了縮頭,用力的厭了一口口水,“等翠彤把孩子生下來,我就立翠彤做平妻。”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不論男女。”
“平妻?”柳貴挑眉。
“是呀,是呀。”安明軒見柳貴並沒有繼續逼迫,這才稍微放鬆了緊繃的心情,很顯然,他對柳貴心中有着懼怕,“大舅哥,你看,夕瑾是武安侯的女兒,這休妻,是無論如何不可以的,可是又不能委屈了翠彤,你說是不是?所以,所以兩人兩頭大,大舅哥,你覺得如何?”
“爲什麼要生下孩子之後?”柳貴重重的哼了一聲,“難不成我妹妹配不起你?”
“這……”安明軒又咽了一口口水,扭頭看了老夫人一眼。
“是,翠彤是配不起我家盛兒。”老夫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一個商戶人家的女兒,做安南侯的當家主母,不配!”
老夫人的這話說的鏗鏘有力,砸在地上,那就是一砸一個坑啊!
和老夫人比起來,這個安明軒簡直就是渣到了極點!
雖然老夫人一直以來對顧夕瑾並不是很好,但是顧夕瑾決定從今兒開始,把老夫人供起來敬着。
“娘!”安明軒愣住了,驚詫的看着老夫人,“這個,翠彤她……”
“盛兒,你坐下。”老夫人聲音清冷,看着柳貴,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柳家大哥兒,你也坐着說話。”
柳貴沒有想到老夫人竟然會這麼說話,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翠彤連忙上前,悄悄的拽了拽柳貴的衣袖,“哥哥,先坐下。”
“柳家大哥兒。”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再一次開口,“這婚姻之事,必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翠彤和盛兒在西北私自成親,我看在你娘是我表姐妹,自家親戚的份上,不想翠彤吃虧,便認了這門親,但是在宗族那邊卻是說不出口的,誒……”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爲難。
老夫人這幾句話出口,柳貴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可是顧夕瑾卻對老夫人崇拜到了極點,輕輕巧巧的幾句話,就坐實了翠彤和安明軒無媒苟合,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可是要沉溏的!
“大姨,我妹妹可是乾盛三媒六聘娶進門的!”柳貴也屬於反應快的,立刻就意識到不對。
“那也是私下裡的,並沒有稟告父母,祖宗知道。”老夫人並不給柳貴反駁的機會,“只要翠彤生下孩子,就是爲安家開枝散葉,是安家的大功臣!因此,才定下翠彤生下孩子,就立她爲平妻。”老夫人一臉的慈祥,看着柳貴,“柳家大哥兒,這勳貴之家……爲難啊!”
老夫人很乾脆的就把話結束了,三言兩語之間,不但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還重點指出,安南侯府是勳貴之家,而柳家不過是商戶之家,這兩者之間天差地別,所以商戶的那一切,不適合勳貴之家,肯接納翠彤做平妻,還是看在親戚的臉面上。
“若是夕瑾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把翠彤扶正的。”安明軒見柳貴臉色不好,又畫蛇添足了一句。
柳貴眼睛倏的一亮,老夫人的臉色一暗,而顧夕瑾恨不得拿塊豆腐把安明軒砸死算了,不會說話不是你的錯,但是張着嘴到處亂吠,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世上有錢難買有情郎!妹夫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柳貴哈哈笑着,上前拍了拍安明軒的肩膀,扭頭朝着老夫人道,“那我妹妹就託付給大姨了,在大姨的照看下,我妹妹一定能給妹夫生一個大胖小子!”
“柳家大哥兒放心了,翠彤肚子的孩子是盛兒的後代,我一定會好生照看的。”老夫人情緒不高,聲音有些懨懨的。
“母親。”一直坐在一邊當柱子的顧夕瑾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媳婦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老夫人的眉心猛地一蹙,掃向顧夕瑾的目光就帶上了犀利:“若是你覺得不恰當,就不要講了。”
顧夕瑾微微一笑:“母親,妹妹肚子裡的可是侯爺的嫡子,或許這府裡的以後,就要靠着妹妹肚子裡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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