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獨孤傲天再一次出現在靈堂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時候了,西邊火紅的晚霞,映照的半邊天空全都血紅血紅的!
“表哥……”
“表妹,我問清楚了,果然是爲了謠言的事情,既然你已經打算放過安南侯府,我也就不爲那他們了,只要他們把謠言壓下去,我就不再節外生枝了!”獨孤傲天看着顧夕謹道,“我要讓顧明珠沒有絲毫差池的嫁入安南侯府!”獨孤傲天再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狠戾!
顧夕謹被獨孤傲天的這語氣,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心中不由得爲安南侯府和武安侯府悲哀了一下。
獨孤傲天在第二天去了一趟安南侯府,也不知道他和老夫人是怎麼談的,反正,第二天早上,安明軒帶着言兒過來給顧夕謹請安,言兒落落大方給顧夕謹行禮,又說了一些念想的話,卻絲毫沒有提請她回府去。
顧夕謹拉着言兒的手,殷殷叮囑了幾句,讓他好生讀書,與其盯着府裡的這一畝三分地,不如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自己給自己掙一個前程出來!
言兒很認真的點頭應了,又讓顧夕謹保重身體,以後若是他能有出頭之日,一定去大乾找顧夕謹。
這邊兩人話才說完,安明軒就拿了和離文書出來,又把顧夕謹的休書拿過去撕了,這才帶着言兒回去了。
獨孤傲天看着顧夕謹手中的和離文書,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表妹,其實我也是很擔心的,就怕安明軒這個渾人,不知什麼時候發渾了,咬緊牙關不肯寫和離文書,我也拿他沒有辦法。”
顧夕謹看着手中的和離文書,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其實從她二十一世紀的人看來,這休書和和離文書並沒有區別,可是在現在這個社會,這區別卻太大了!
休書,是女子的錯,被休之人,在這個世上活得十分艱難。
和離,卻是男子的錯,和離之人,相當於未嫁娘!
“這一份文書,重達千鈞。”顧夕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的十分的順利。
獨孤傲天雖然是大乾的九殿下,但是這裡是大胤,所以在沒有官家示意的前提下,眼前弔唁的人並不多,再說了,躺在棺木裡面的,只不過納蘭家的一個妾室,自然當不起他們這些貴人拜祭。
這期間,倒是明安伯世子夫人,陳明慧過來瞧了顧夕謹,並拉着顧夕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楊氏也過來,和顧夕謹打了一陣馬虎眼,畢竟顧夕謹已經離開了安南侯,她與顧夕謹之間的同盟早已經因着顧夕謹的離開,而煙消雲散了!
這期間,田氏真的十分安分,顧衍生說是讓她坐鎮,她真的只是起到了一個坐鎮的作用,也不對府裡的事情,指手劃腳,也不對靈堂的事情說長論短,每日裡到靈堂坐一會兒,把府邸巡查一遍,就回院子裡去,基本很少出現在顧夕謹的面前。
顧衍生這期間,也基本每日裡都過來一趟,很明顯,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舅舅。
獨孤傲天和顧夕謹基本無視這兩人的存在,不論什麼事,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這麼一來,大家倒也是相安無事。
顧夕謹原本只打算停靈三日的,可是獨孤傲天非要停靈七日,最後顧夕謹拗不過他,便也答應了。
轉眼就是第七日了,獨孤傲天和顧夕謹讓人吹吹打打的擡了木棺出了京城,在京郊把柳姨娘火化了。
看着漫天的大火,慢慢的吞噬了柳姨娘的屍身,顧夕謹的心一疼,嗓子一酸,忍不住再次哽咽出聲。布兒和綢兒想要伸手去攙扶,卻不料獨孤傲天搶先一步,伸手扶住了顧夕謹,擡出一方手帕來,輕輕的替顧夕謹把淚水擦去:“表妹不必難過,以後你有我照看,我必然不讓人欺負了你去!”
顧夕謹滿身心全都沉浸在悲慟中,並沒有聽清楚獨孤傲天再說些什麼,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那一聲輕如蚊蠅的“嗯”,偏生獨孤傲天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頓時心中升起一抹狂喜來。
顧夕謹抱着柳姨娘的骨灰回府去的路上,一路上情緒都十分的低落,布兒和綢兒有些擔心的看着顧夕謹,想要勸慰幾句,可是眼睛落在骨灰上,就覺得所有的話,全都說不出來了。
就這麼着,一路上靜寂無聲回到了府裡。
顧夕謹和獨孤傲天剛回到院子,就看見顧衍生和田氏聯袂而來,獨孤傲天和顧夕謹連忙站了起來:“不知侯爺和夫人過來探望小妹的身子,孤心中十分感激,這幾日府裡的事情,全靠夫人打理,孤這裡深深的謝過了,如今事情一了,不知侯爺和夫人……”
獨孤傲天這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是逐客的意思已經十分的明顯了,顧夕謹聽了擡起頭,看了一眼顧衍生和田氏,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有沒有聽出獨孤傲天的言外之意……會不會離開這裡?!
顧衍生自然聽出了獨孤傲天的言外之意,他其實心中也清楚,他和田氏在這裡,並不受歡迎,但是他一直厚着臉皮不肯離開,自然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這幾天來,他一直想尋找機會和顧夕謹單獨說話,可是獨孤傲天就如影子一般的,一直在顧夕謹身邊晃悠,讓他一直找不到機會,直到現在柳姨娘火化,獨孤傲天發難,顧衍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朝着獨孤傲天抱了抱拳:“殿下,老夫有事,想與殿下單獨說幾句話,不知道殿下可否應允?”
“和孤單獨說話?”獨孤傲天眉梢一揚笑道,“不就說幾句話而已,那裡值得侯爺如此鄭重。”說完,也跟着站了起來,伸手一指前面的院子,“不如就在院子裡如何?四面開闊,一目瞭然,便是有人想要近身竊聽,憑你我的耳目,也可以立刻把這個人抓出來。”
顧衍生看了一眼前面的庭院,點點頭:“如此甚好,殿下請。”
獨孤傲天也不與顧衍生廢話,率先走了出去,顧衍生跟在獨孤傲天的後面,也走了出去。兩人也不讓丫鬟擺桌椅,就這麼面對面的站在樹下,一派悠閒的模樣。
屋子裡,就只剩下了顧夕謹和田氏兩人。
顧夕謹根本就沒有心思和田氏說話,扭頭看着院子中的顧衍生和獨孤傲天,眼眸中閃過一抹擔憂。
田氏坐在顧夕謹的對面,看着顧夕謹的模樣,心中怒氣不住的升騰着,可是這怒氣卻又不能讓顧夕謹察覺絲毫,只覺得心中鬱悶至極。
獨孤傲天和顧衍生在院子談笑風生,從顧夕謹這裡看過去,兩人全都面帶笑容,只是顧夕謹心中卻清楚,這兩人之間的交談,定然不會像被她看見的那樣,相談甚歡。
田氏的兩隻眼睛,落在顧夕謹的身上,見她雖然一身素服,但是整個人卻精神奕奕,再想到顧明珠,這幾日被顧衍生禁足,顧明珠從小到大,都是被她捧在手心裡長大了,哪裡受過這種折騰!昨兒個,她抽空回了一趟武安侯府,看見顧明珠茶飯不思,臉色蠟黃,不論幹什麼事情,都懨懨的模樣,她就恨不得把顧夕謹撕成碎片!
田氏冷笑一聲,突然開口:“夕謹……”
“呃……”顧夕謹沒有想到田氏竟然會和她說話,愣了一下,勾起嘴角,朝着田氏露出一個淺笑,“不知舅母有什麼吩咐?”
“後天就是你七姐姐大喜的日子,雖說你孝服在身,但是你們兩個終究是親姐妹,明兒晚上就是送嫁,一些和珠姐兒要好的姑娘們都會過來給珠姐兒壓箱,我想珠姐兒能成親之前,見你一面的,她應該會很開心的。”田氏臉色說不出的和藹,可是那眼底的冷意,卻怎麼也遮掩不住,“你們到底是這麼多年的姐妹。”
“……”顧夕謹怎麼也沒有想到,田氏竟然會發出這種邀請,按照她的理解,現在她和顧明珠,是離得越遠越好,畢竟,她剛剛被安明軒休了,不,應該是,她剛剛和安明軒和離,而顧明珠卻是要嫁給安明軒,這事情便是一點兒是非都沒有,也足夠讓整個人京城人,熱鬧上好一會兒,更別說,安明軒把休書換成和離文書,柳姨娘的意外身亡,前幾日的謠言,以及言官們的摺子,哪一樣不是在京城中掀起一陣波瀾?!
若是明兒個晚上,她出現在顧明珠的房間裡,想來又會爲京城中增加一樁談資!
“夕謹,你是不是不肯去?”田氏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你是不是不肯原諒珠姐兒?”
“舅母言過了。”顧夕謹終於開口了,“既然是七姐姐的大喜事,我這個做妹妹,怎麼能不去賀喜呢?”
“那,那就是說,你明兒去給珠姐兒壓箱了?”田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珠姐兒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的。”田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嫁給乾盛,也非乾盛的本意,只是那一日乾盛……”田氏咬了咬嘴角,“毀了珠姐兒的名節,一個女孩兒家,除了嫁給他,哪裡還有第二條可以走?所以……”田氏頓了頓,“夕謹,你不要記恨你七姐姐,她,她也是事非得已,其實,其實她心中也是不願意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