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郡王妃聽着似乎有些意動,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侯爺有所不知,這大胤和大乾的風俗不同。妾身的這個小嫂子,既然是大乾的人,自然得按着大乾的風俗來,才能讓她走得安心。”
顧衍生張開的嘴,被靜安郡王妃的這番話堵住,他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人家說得很明白,要按照大乾的風俗來,他總不能說,田氏熟悉大乾的風俗。
“王妃娘娘真是心細。”顧衍生讚歎了一句,臉上閃過一抹黯然道,“那就讓愚夫婦替王妃打下手吧。也算是愚夫婦替義妹最後的一點心意。”
靜安郡王妃也被顧衍生的不屈不饒嚇住,擡頭看了獨孤傲天一眼,緩緩的搖了搖頭,這纔看着顧衍生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辛苦侯爺和夫人了。”
“王妃客氣,這原是我夫婦應該做的。”顧衍生見靜安郡王妃答應的這麼爽快,倒也有些意外,忙恭敬的道。
“王妃和夕謹說話,我和田氏出去看看去。”顧衍生瞧得出靜安郡王妃和顧夕謹有話要說,便站了起來,“順便讓人把田氏的行禮去取了過來,這幾日田氏就住在這裡了。”
靜安郡王妃點頭應着,扭頭朝着田氏臉上帶着一絲歉然:“我這人閒散慣了,不能住在這裡,倒是讓夫人受累了。”
田氏忙連稱不敢,心中卻道,你若是住在這裡,我豈不是真的成了一個跑腿了的?!幸虧你不住在這裡,正和我的心意!
顧衍生和田氏出去之後,靜安郡王妃又拉着顧夕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帶着侍女離開回王府去了。
一時間,靈堂內就只剩下了顧夕謹和獨孤傲天。
“表妹。”獨孤傲天看了一眼顧夕謹,“你可是有話對我說?”
顧夕謹怔了一下,擡起頭對上獨孤傲天的眼睛,雖然心中驚詫,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心中有幾個疑問,還請表哥解惑。”
獨孤傲天也不感到意外,轉身在顧夕謹的身邊坐了:“表妹心中有什麼疑惑,請直說就是。”說着,獨孤傲天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要你心甘情願的跟着我回大乾去,自然不能讓你心中有疙瘩,否則……”獨孤傲天頓了頓,“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若不是心甘情願的,我想帶你回到大乾,怕途中會生波折。”
顧夕謹彷彿聽不出獨孤傲天的言外之意,臉色連一絲波動也沒有,面色平靜的坐在一邊,輕嘆了一口氣:“我娘臨終之前,告訴我,納蘭家乃是大乾後族,大乾的皇后,基本都是出自納蘭家,可有此事?”
獨孤傲天點點頭,倒也絲毫不隱瞞,再說這種事情根本隱瞞不住,只要顧夕謹回了大乾,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是有此事,只有娶了納蘭家女兒的,纔有可能繼承皇位。”獨孤傲天說完,頓了頓,解釋了一句,“我請表妹回大乾,並不是因爲這個原因。”
顧夕謹自嘲的笑了笑:“表哥放心,我並沒有疑心表哥的用心。我只是一個被休棄的女子,而表哥卻是大乾皇后的嫡子,這身份區別,何異於天與地,莫說我沒有這份癡念,便是有了,也會深深的壓抑在心底,萬不會讓表哥爲難的。”
“……”獨孤傲天說這番話的本意,並不是想把自己和顧夕謹撇清,可是顧夕謹卻偏偏理解成了這個意思,頓時升起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想着要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種事情,一般來說,越描越黑,越解釋越糾纏不清,就如一團亂麻,看着明明千頭萬緒,卻無從下手。
顧夕謹見獨孤傲天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以爲她說到他心裡去了,這心底說沒有一點兒的黯然,那真的是騙人的!
其實她在心中也設想過萬一這獨孤傲天若是真的開口想要娶了她,她該怎麼辦?所以,她在那番話出口的時候,心中企盼着獨孤傲天千萬不要開口,但是現在獨孤傲天真的沒有開口,心中卻微微有些失落。
所以說,女人的心思就是這麼難以捉摸!
顧夕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而且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女人,這心思啊,越發的複雜!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靈堂內陷入了一片靜寂。
良久,還是顧夕謹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表哥,納蘭家既爲後族,族中就容不得被休之女,可有此事?”
獨孤傲天兀得擡頭,對上顧夕謹的眼睛,卻見顧夕謹只是看着他,眼中並沒有任何情緒,這心,騰的就緊繃起來,許久,才點頭:“是有這麼一條,可是……”
“我知道表哥正在替我想法子,讓安明軒把休書變成和離文書。”顧夕謹在剛纔聽了老夫人的話,哪裡還不明白獨孤傲天的打算,否則他無緣無故的去算計安南侯府做甚麼?
能讓老夫人這個老狐狸,上門來找她說情,獨孤傲天的這次算計,怕是已經要讓安南侯府傷筋動骨!
獨孤傲天緊繃的心,稍稍的舒緩了一下:“是,我正打算……”
顧夕謹不等獨孤傲天把話說完,輕嘆了一口氣:“表哥,針對安南侯府的這件事,不如就算了。”
獨孤傲天猛地豎起了眉毛。顧夕謹卻不等他開口說話,搶着繼續道:“表哥,我知道我提這個要求,可以稱得上是不知好歹了,可是……,這些年來,若是沒有安南侯府,我怕是早已經屍骨無存了。”
獨孤傲天倏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顧夕謹:“此話從何說起?”
從他知道顧夕謹這個人起,就只看見她在安南侯府中受安明軒和翠彤的折騰,再加上那個老狐狸是不是的暗中給她使絆子,他早就打算替顧夕謹出氣,可是這氣還沒有出,顧夕謹竟然出面替安南侯講起情來,這話到底從何說起?!
顧夕謹自然沒有放過獨孤傲天眼中驚詫的神情,緩聲的解釋起來,記事的時候說起,小時候被顧明珠欺負,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邊緣上徘徊,再然後被田氏設計,抱着公雞嫁入安南侯府。
到了安南侯,雖然老夫人嚴厲,安夢瑤囂張,但是言兒卻十分的孝順,那些個姨娘雖然勾心鬥角,但是在老夫人的淫威之下,卻也只是小打小鬧!因此,在安明軒回來之前,是她這輩子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及至後來安明軒回來,雖然安明軒是個渾人,還帶了一個懷孕的表妹回來,但是安明軒的所有威脅都只是限於口頭上,她的正妻位置並沒有絲毫的動搖!
“那後來顧明珠……”
“顧明珠勾引安明軒,如願可以嫁入安南侯府,這時候我纔有了離開安南侯府的打算。”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我與顧明珠其實早已經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她背後有武安侯府,我背後卻連一個空殼子也沒有,跟她根本就連扳手腕的本錢都沒有,我若是不退,那就只能屍骨無存!”
“翠彤那樣的害你,你……還不想離開?”獨孤傲天突然發現他根本看不懂顧夕謹再想什麼,這女人心海底針,果然一點沒錯!
“是的!翠彤害我,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離開。”顧夕謹的語氣一片淡然,“因爲翠彤根本就折騰不起什麼大風浪!她爲人雖然有心機,但是她是商賈之女,老夫人不可能讓她上位,再則,她剛進府的太過張揚,已經把那些個姨娘往死裡得罪了,即便我不動手,她肚子裡的孩子也生不下來,後宅婦人的陰險手段,有時候,比你們男子在朝堂上的爭鬥更爲兇狠。”
“顧明珠……”
“顧明珠,我不如她。”顧夕謹承認的十分爽利,“翠彤肚子裡的孩子,後宅的那些個姨娘們還沒有開始動手,顧明珠卻早已經那排妥當了!不但要翠彤肚裡的孩子消失,還要連帶着把我這個礙眼的,身敗名裂,她便是安南侯太太……”
獨孤傲天看着顧夕謹,突然笑了:“我明白表妹的意思了,只要安南侯把顧明珠娶進府去,那相當於請進了一尊母夜叉,不把這安南侯府折騰廢了,是不肯善罷甘休的!”說着拍手道,“不戰而屈人之兵,表妹這招纔是釜底抽薪!比我妙多了!”
“……”顧夕謹想不到她的這一番話,最後竟然會讓獨孤傲天腦補成這樣,不由得愣住了。
獨孤傲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顧夕謹:“我若是放過安南侯府這一次,那個老狐狸是不是把和離文書送過來?”
顧夕謹點點頭:“老夫人答應,不論這件事有沒有成,她都會讓安明軒把和離文書送過來。”
“果然是一個識時務的!”獨孤傲天說着,扭頭看了一眼外面,“表妹,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出去找顧衍生,看看他非要賴在這裡,可是爲了謠言那事……。”
“呃……”顧夕謹剛張開口,獨孤傲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靈堂的外面。
顧夕謹看着孤零零的靈堂,又看看擺在供桌當中柳姨娘的靈牌,忍不住眼眶再一次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