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錦還沒有意識到其中利害關係,就問蘇芸:“少卿究竟憂心什麼,方纔嚴晟言語也是情理之中,如此禮數對於聖上來說也不爲過,只是到時且看聖上願不願意見他就是了!”
“父親大人不知,嚴大哥原本並不是如此急功近利之人,臥牀數日之後父親難道沒有發覺他整個人都性情大變了嗎?”嚴宓在一邊代蘇芸解釋道。 ()
嚴文錦正要回話,旁邊慕容裳卻悠悠點頭說道:“好似是呢,很明顯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呆瓜了!”
慕容裳本以爲自己一句玩笑能逗笑大家,氣氛也就回緩和下來,可惜衆人沒有一個有笑得衝動,慕容裳也是覺得無趣,因而就垂首不語。
蘇芸見幾人都是過於凝重了,不由得說道:“其實事情也不見得就如同咱們想的這般,且待來日看吧,時辰也是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
嚴文錦知道蘇芸有些事情只會與嚴宓說起,自己在時她倒是有些顧慮,而且還有慕容裳,於是就起身道:“是呢,明日還要早朝,老夫先行歇息去了!”
蘇芸也起身朝自己客房而去,慕容裳與嚴宓一路隨行,到了蘇芸房間慕容裳已經是呵欠連天,就先行告退了,嚴宓跟着蘇芸進了房間。
“姐姐也是看到了,如今倒是應該如何勸慰嚴大哥纔是呢?”嚴宓有些急切。
蘇芸搖頭道:“只怕不時那麼容易,一個人心性變了,僅靠外力總是無用,只能看嚴大哥日後如何自處了!”
“姐姐的意思咱們就此放任自流了嗎?”嚴宓還是有些不甘心。
蘇芸點點頭笑了笑說:“姐姐也知道這般說法妹妹一定不會滿意,可是事實就在眼前,你我姐妹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姐姐一直認定嚴大哥心性本是良善的,說起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嚴宓尚且不能苟同蘇芸言辭,於是輕聲問道:“到了今日這般田地,姐姐可是後悔當初將嚴大哥帶入京師來了?”
“姐姐的答案或許會讓妹妹覺得匪夷所思,不過姐姐仍舊要說,姐姐自從死裡逃生之後從未做過後悔之事,嚴大哥的事自然也在其中,若是他一人能救得孔家滿門,且不論他用什麼法子,姐姐都樂見其成。”
嚴宓有些恍惚,總覺得眼前的蘇芸有些陌生,蘇芸見嚴宓一副魂不守舍模樣,立時笑說:“姐姐這話可是嚇着妹妹了?”
嚴宓想要點頭又想搖頭,蘇芸上前拉住嚴宓的手說:“妹妹,如今朝局多變,若是想長盛不衰總得爲自己留些後路,嚴大哥正是姐姐預測的一種可能,即便與姐姐預料背道而馳,可是姐姐早已在心中權衡過了!”
嚴宓好似有些明白蘇芸的意思了,她悠悠點頭說道:“妹妹有些明白了,誠如當初姐姐對待孟淳一般,姐姐的本意都是好的,卻是難以把握她此後自身選擇的路途,說來也是可嘆!”
蘇芸笑了笑說:“妹妹能有此見識姐姐就放心多了,如今嚴大哥正如當初的孟淳是一個道理,只是姐姐卻認定嚴大哥只怕要比孟淳正直的多了!”
嚴宓只能嘆息道:“既是姐姐這般說了,妹妹也就靜觀其變吧,但願一切都如姐姐所言纔好!”
蘇芸就愛輕拍着嚴宓手背道:“是了,妹妹想通了就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大理寺公務還仰仗妹妹呢!”
嚴宓點點頭退了出去,蘇芸卻是睏意全無,走到窗前,對着外面茫茫夜色出了好一會子神,其實方纔那些勸慰嚴宓的言語,說起來又何嘗不是勸慰自己的?
只是自己心中必須承認,這些話連自己都沒能勸慰的住……搖頭嘆息了一陣,走到牀邊坐下來,想着明天還不知是怎樣的情由,只得勉強上牀歇息了!
次日早朝也是無事,早早散了,蘇芸出了太和殿上了官轎自回大理寺,白慕容,雲半城連着軒轅雨都不曾上來招呼,蘇芸自己也是神思恍惚,都沒有在意,倒是慕容裳追過來說了幾句閒話。
回到大理寺,嚴宓果然在處置公務,見蘇芸進來就趕緊準備了茶水,而後面無表情說:“嚴大哥一早起來就收拾停當準備進宮呢,想必此時早已是在御書房了。”
蘇芸茫然點頭,她知道嚴晟既然說了就自然會做,說起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嚴宓見蘇芸不說話,自己反而笑了,笑過之後又說:“妹妹倒是有些理解姐姐做法了!”
蘇芸愣了一下,茫然問道:“你又是想到什麼了,不妨說來姐姐聽聽!”
嚴宓神秘一笑說:“姐姐明知聖上多疑,若是嚴大哥不聲不響就回了大理寺來當值自然會覺得嚴大哥生性敦厚,日後必然加以重用,而如今嚴大哥有些不能安守本分,只怕聖上心中又多了一層疑慮了!”
蘇芸呵呵輕笑起來說:“你總是能猜透姐姐心思,只是這次不同以往,你竟然連聖上心思都一併猜測在內了。”
嚴宓嘟着嘴說:“在姐姐身邊這麼久了,就算是再笨總也有些長進纔是!”
蘇芸見嚴宓也來逢迎拍馬了,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頭說:“你這話倒是不假,只等嚴大哥回來之後你我都不要問起今兒他入宮的情形,且等他自己說起最好,他若是不說自然也就罷了。”
嚴宓點了點頭,這話本是自己想要給蘇芸說起的呢,不想被蘇芸搶了先。
再說嚴晟當真就是早早起身,估摸着下朝時辰到時他剛好到了太和門前,遞了腰牌,侍衛放行,入宮之後小太監頭前引路,直接將他帶到了御書房院落中。
彼時慕容海尚且沒有回來,嚴晟就在院落中跪下垂首等候。
等不多時,外面響起腳步聲,嚴晟就跪伏於地,口中朗聲道:“微臣大理寺寺正嚴晟恭迎聖駕!”
慕容海在門外下了鑾駕,程毋庸攙扶着剛進門就見嚴晟跪在當地,她略一沉吟道:“進來吧!”
嚴晟磕頭起身,拎着袍子角小心翼翼進了御書房,在御案前重新跪下,也不敢擡頭!
“你身子可是大好了?”慕容裳坐下來之後也不去看他,而是將奏摺翻開,一邊在硯池之中蘸着御筆問道。
嚴晟又磕了一個頭才說:“勞聖上掛念,微臣身體大好了!”
“起來回話吧,今兒進宮來所爲何事?”慕容海問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嚴晟心中發虛,起身之後躬身道:“微臣臥牀之時幾次聽少卿大人提起,聖上關切微臣,不時問起微臣傷勢,微臣好了之後覺得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入宮謝恩!”
慕容海嗯了一聲,擡頭看嚴晟,見他好似是清瘦了一些,想來也是撿回了一條命,也是語氣緩和了下來說:“既然好了就回大理寺當值去,那裡公務也不能始終依賴蘇芸與嚴宓二人!”
嚴晟心頭一滯,蘇芸此前不是說起過,聖上早有旨意,只等自己身子好了,定要擢升自己的,可是爲何就不在自己面前提起呢?
“怎麼,你不是來謝恩的嗎,如今朕已然知道你身子好了,也有旨意給你,命你早些回大理寺去分擔公務,你可是聽到了?”慕容海的聲音再次陰冷下來。
嚴晟嚇的撲通跪倒說:“微臣遵旨!”
起身慢慢退了出去,出門之後才抹了一把冷汗,本以爲自己入宮面聖,皇上見自己如此知道禮數定會高興非常,當即便有旨意下來,萬萬沒有想到,結果卻是如此不堪!
他茫然出了御書房,早有小太監候着,又一路將他送出了太和門去了!
程毋庸見嚴晟出去,這才小心翼翼上前奉茶,又主動爲慕容海磨墨,慕容海倒笑了,看着程毋庸問:“你可知道朕爲何慢待嚴晟?”
“回聖上,所謂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聖上怎麼對待臣下都是應分的,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隆恩,老奴哪裡又有什麼見識了?”
慕容海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這奴才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程毋庸陪笑說:“老奴說的都是實情,老奴伺候聖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聖上知道,老奴最得聖上歡心的就是從不說假話!”
慕容海笑容更盛了,用御筆指着程毋庸道:“好你個奴才,說話來碰朕的心眼,算你識相,朕就問你,對於嚴晟之事該如何處置啊?”
“老奴僭越,此前聖上在少卿大人面前說過,嚴晟痊癒之後當擢升品級,可是如今看來這嚴大人倒是亟不可待呢,對於這種人當需謹慎!”
慕容海悠悠點頭說道:“不錯,正是這個意思,這話朕倒是不便與蘇芸說起了,你抽個空擋,就代朕將這話傳到蘇芸耳中,也免得她說朕出爾反爾,倒不似一國之君之所爲了!”
“老奴遵旨!”程毋庸趕緊退後一步躬身迴應,慕容海眼神空洞着有些出神,對於這嚴晟確乎應該放上一段時日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