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歸虜營依着茂河而建,處聖安下游,地勢比較險峻,兩邊都是陡壁,經戰俘開鑿後,利用地勢形成一個半人工半天然的圓形監獄,在冬季時用戰俘在兩邊陡壁上潑上水,結水成冰,戰俘營裡的人想逃就更困難了。

出口處設了三道大木門,沒有繁重工事時,只需不多的燕軍就可以看管了,而且所有的戰俘都有烙印,就算逃出去,抓捕也是很容易的,最後一道木門外就是燕軍的看管營,這裡的地勢相對平坦,營房建得整整齊齊,在這種冬季,勞役不忙的時候,空營房就更多了。

象歸虜營按理不應該建在皇都附近,一旦發生暴亂後果是不堪設想,但因爲戰後一直在修建宮殿、城牆、河堤、水渠這一類的事,關在附近也是爲了方便奴役,而且十五年間發動的幾次大暴動都被成功鎮壓,加之後來漸漸少了工事,但戰俘數量也急驟下降,也就沒有往別處遷移了。

劉典就算多了晚娘,也不將加洛當下人看,屋裡的事被晚娘與北義收拾得乾乾淨淨,加洛越發沒有事做了,鑑於自己低賤的身份實在不好意思享用晚娘與北義的成果,最主要不想讓北義一個男孩子總給自己洗貼身衣物,選了一個自認爲比較暖和的清晨,端了半盆子衣服往河邊去了。

一出來加洛就後悔了,北方十二月的天氣,和南方是有根本區別的,怪說不得自己端盆子出來時,晚娘有些吃驚地看着自己,還上來搶過盆子,都讓想發奮的自己給堅決地宛拒了。

走到河邊加洛才發現根本沒辦法洗衣服,因爲河面上都結了冰,加洛不由得氣惱地跺了跺腳,又發現幾處燕兵無聊時釣魚鑿開了的冰塊。

加洛見還沒封凍上,趕緊舀起一瓢水把衣服泡了起來,猶豫好久也沒勇氣伸手,乾脆把水倒了,端着盆子往回走,心裡不由得怪怨起自己來,看樣子天生是個不會做事的,吃了這麼多苦還幹這種蠢事,被水打溼後的衣服沉重許多,加洛沒力氣一口氣端回屋子,尋了間看上去很久沒人呆過的營房喘口氣、避避風。

加洛一邊搓着手,一邊自怨自艾的時候,聽到有人跑進來的聲音,這間營房因爲好久沒有人住,所以堆放了雜物,加洛正躲在一個雜物堆後,納悶誰沒事會跑這裡來,小心地探頭出去,見是吳芷蘭,嚇得趕緊又縮回頭,心裡一個勁叫:真是冤家路窄!

好一會加洛沒聽到動靜,又小心地探頭出去,卻見吳芷蘭手裡拿着一個白布包,在那裡來來回回地走着,小嘴噘得高高的,不知在等誰。

加洛正意識到吳芷蘭在等施南德時,施南德已經急急匆匆跑了進來,吳芷蘭見了劈頭蓋臉便給施南德一頓粉拳:“我等了你半天了,你想找死呀。”

“我這不是當着差嗎,一時脫不開身嗎?”

“你當的那也叫差,我纔不信,不知又到哪兒鬼混去了。”

施南德的臉色一沉,然後趕緊又換上了一副好臉嘴道:“小心肝,除了你,我還敢到哪兒鬼混去呀。”說着施南德忽就把吳芷蘭壓在一個草垛上,加洛嚇了一大跳,原以爲只有些過分的舉動,沒想到施南德一用力就扯下吳芷蘭的裙子,露出吳芷蘭白晰的身體來。

吳芷蘭被冷空氣一刺激,下意識往施南德懷裡躲,那施南德一反平日那種下賤樣子,又親又捏的,手段非常高明,一會把吳芷蘭弄得情慾高漲哼哼唧唧的,然後一挺身就佔有了,吳芷蘭叫得更歡暢了。

加洛雖沒念什麼書,也知道非禮勿視,被施南德這麼大膽的舉動嚇得趕緊蹲下身來,偏兩人的****不停地往耳朵裡灌,尤其是吳芷蘭的聲音,要多誇張有多誇張,好象很享用的模樣。

加洛跟着何慕楓雖沒有名份,但被何慕楓吃幹抹淨的次數就多了,從來都是難受不舒服,就不知道吳芷蘭怎麼會發出這麼歡愉的聲音來,連忙伸手捂住耳朵,又總覺得施南德剛纔對吳芷蘭的舉止明顯非常不尊重,而且手重,與何慕楓在這事上不同,加洛不知怎麼這會想到了何慕楓,雖在這種事上何慕楓比南德還要兇狠,但絕對是寶貝自己的,施南德怎麼看都有點象在作賤吳芷蘭。

加洛怕被兩人看到自然不敢出去,聽着兩人不知折騰了多少回,反正知道自己在地上都坐累了,如果換成施南德那張破榻,沒準都被兩人折騰垮了,終於聽到吳芷蘭有些發顫的聲音:“南德,你將來要是對不起我,我非殺了你不可!”

“怎麼會,怎麼會,我的小心肝,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加洛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的句兒,這個句兒算不算施南德對不起吳芷蘭呢?剛纔的施南德對吳芷蘭似乎還沒對句兒好。

加洛好奇又起,不由得探着頭看,見施德南拿了一個什麼東西給吳芷蘭,象木刻一樣的東西,卻見吳芷蘭一伸嘴咬了施南德一口道:“雕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心讓人抓牢裡去。”

“不就一個歡喜佛嗎。”

兩人因爲冷,所以**後很快穿了衣服,然後抱在一起,加洛想到唐加浩會拓片,這施南德會雕刻,這施家看來有人極是精通這些東西的。

施南德是十六歲才被抓到這裡來的,他生就一副不錯的模樣,又過了十六年錦衣玉食的生活,通房丫頭怕也有一堆,保家衛國不一定是高手,可吃喝玩樂、聲色犬馬的東西,就燕國現在那些皇室成員的見識還不一定比得過他,所以對付吳芷蘭這樣屢屢婚配不成又早就情竇已開的少女,他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得手了,而且顯然吳芷蘭被他弄得服服帖帖的,這會還有些情慾未退地在施南德身上粘着,加洛甚至看到施南德有些不耐煩的神色。

加洛見吳芷蘭把那白布包遞給施南德道:“有兩塊布料,人家帶給你拿去做衣服。”

施南德嗯了一聲,順手放到一邊,施南德明顯有些應付吳芷蘭,加洛坐回去又想,會不會北義也是施南德支使着去**宋邊的,想到這裡,加洛有點爲吳芷蘭擔憂了。

施南德和吳芷蘭在一起摟摟抱抱的,加洛私下裡撞見過好幾次,只是不知道兩人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

人前,施南德總是一副卑躬屈膝地下賤,吳芷蘭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高貴,此時眼前這一對人與平日在人前的模樣似乎又調了過來。

加洛算在兩人身上真是長足了見識,這施南德是施泰的兒子,與自己到底是親戚,心裡不由得擔心施南德出事,那吳功如一看就是要拿女兒出去做交易的,別說施南德是個戰俘,施南德即便做着劉典那樣的小官,這吳功如怕沒看上。

加洛還發現吳功如在歸虜營的人緣不怎麼樣,有一次見施南德與吳芷蘭在一起動手動腳,宋邊也在不遠看到過,嘴角還帶着不屑的笑,兩人如此猖狂,加洛可以肯定除了宋邊,別的官員或燕兵一樣碰到過,吳功如卻一直被瞞着,上下愣沒一個人告訴他。

怪說不得這段時間吳芷蘭沒來找岔,加洛原來以爲是因爲劉典的庇護,當然肯定有一部分原因,看來她更多是被施南德折騰得沒有精力、心思來折磨她了,這對加洛倒是個福音,加洛一邊擔心施南德的同時又一邊打心裡感激施南德,心裡一個勁希望他們再折騰得厲害點,自己可以多逍遙快活一段時間。

唐加浩正想着把北義寄託在誰家比較好的時候,沒想到何慕楓又一道聖旨把劉典從歸虜營調回戶部,提爲七品還讓他兼了戶部的職務。

不僅唐加浩奇怪,劉典更奇怪,他的小日子纔剛過得舒泰愜意,咋又不讓過了,聖旨讓他即刻回皇都任職,他也不敢耽誤,急急忙忙收拾一番,拖着一條殘腿,帶着加洛、晚娘、北義在吳功如羨慕的眼光、宋邊仇恨的眼光中回皇都任職去了,吳功如又開始有些後悔那門取消的親事了。

劉典的俸祿並不高,要養活這麼多人,在歸虜營都有點捉襟見肘的,何況是回繁華富庶的皇都做官。

象唐加浩那樣一個跟隨都沒有的,僅此一例,但人家唐加浩生得氣宇軒昂,走路步步生風,極有氣勢,劉典可不行,書是念了幾十車,字是寫了幾十筐,身子骨卻不如唐加浩壯實,還半殘了一條腿,不穿官服還真沒人把他當做官的,往哪酒樓客棧門前一坐,沒準還有人扔錢給他,明顯就孱弱一大截。

好在回皇都之前,何慕楓莫名其妙賞賜了不少東西,回到聖安好歹做了幾身新衣服,纔不至過於寒酸,只是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跟隨。

翌日,北義就樂顛顛地跟在劉典**去了官署,沒找着跟隨,只得北義臨時給劉典壯壯聲勢,讓拖着半條殘腿的劉典軒昂一下。

劉典先到兵部找到唐加浩,想知道回來到底有沒有什麼緣故,不過唐加浩在官場混得實在失敗,比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他被調回來這碼事,劉典只得到戶部去簽到。

吃力走到官署,劉典在門口碰到了蘇寧,這讓他有點吃驚,忙行了個禮道:“卑職見過將軍。”

“劉典,你回皇都任職了?”蘇寧笑着問。

劉典更詫異,蘇寧就象何慕楓的一個影子,朝裡有個風吹草動,他比誰都清楚,這也是李苑、容恩山甚至安平王、淮明王都對他極禮讓的緣故。

劉典有些拿不準蘇寧是個什麼意思,只得回話道:“卑職昨日接了調令,今天趕來述職。”

“劉典既然回皇都了就要好好爲朝廷出力。”

“是,這個卑職自當竭盡全力!”劉典一個勁地點頭哈腰地迴應,卻見蘇寧和顏悅色地道:“有時間,我們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劉典真很想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愣愣看着蘇寧好半天才回過神,忙堆上笑容道:“蘇大人,這個…這個卑職真是求之不得。”

與蘇寧分手後,劉典很興奮想是不是自己將被委以重任,要不,就蘇寧那麼個千年不化的冰磚居然會主動邀自己喝酒,但很快又想到以前蘇寧也沒有和任何一個被重用或將被重用的人喝過酒呀,怎會獨獨欣賞自己這麼個名聲政績都不佳的人,這讓劉典心裡犯着嘀咕,心裡還有些發毛。

加洛也不管晚娘管不管得了,把劉典結的俸祿一併手交給了她,如果手頭寬裕,自己就打算以吃喝玩樂打發日子,如果不寬裕,就逛逛也好,說不準就找到她所想找的人。

回到皇都,加洛最開心的就是可以在繁庶的街上這裡逛逛,那裡逛逛,她喜歡熱鬧和繁庶。

加洛不由自主又逛到“三不治”醫館,沒想到真的又一次碰到那個小傢伙,小傢伙穿着厚厚的棉襖,戴着虎皮帽子站在那家名爲“三不治”醫館的屋檐下,雪白粉嫩,十分可愛,正伸着胖胖的小手接着天空飄舞的雪花,還不時咯咯地笑。

加洛慢慢走過去,小傢伙看見加洛伸着手要讓她抱,加洛不由得蹲了下來,伸手抱在懷裡,柔柔的,軟軟的,十分受用,加洛用額頭抵在小傢伙冰冰的臉上,小傢伙被她弄癢了格格直笑叫:“姑姑,姑姑!”

一個胖女人急忙走出來一把搶過小傢伙大叫:“你是什麼人,想偷我娃!滾!”

小傢伙脫離了加洛的懷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加洛看着那胖胖的女人,忽眼一跳,但很快咬着牙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加洛轉到“三不治”醫館背風的地方坐了下來,那個小傢伙的哭聲一直不停有半個多時辰。

加洛坐了一個多時辰,人都快凍僵了,終於見那個胖女人抱着小傢伙出來了,小傢伙的眼睛還點紅。

胖女人拿着一件半舊的紅色斗篷把小傢伙裹在懷裡便迎着風雪走了,加洛忙站起身,悄悄地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過幾條街,天色漸暗了下來,那女人拐進了一條小弄,加洛也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剛一進去,加洛就覺得腦後有風,趕緊躲了一下,她只有招式,沒有功力,動作要慢很多,後肩捱了一掌卻聽人“咦”了一聲:“你怎麼會這功夫?”

加洛轉過頭看着那胖女人一急叫出來聲來:“囝囝!”

胖女人愣了一會,終於激動起來:“洛小姐,你沒有死!”

“囝囝!”

“洛小姐!”

“這…,是我的孩子?”

“洛小姐!”

加洛說着伸手想抱小傢伙,囝囝猛想起什麼把小傢伙換到背後,加洛忙道:“囝囝,讓我看看,就讓我看一眼,就一眼,求求你了。”

“洛小姐,不可以,小宮主知道了,會…”

“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行不行?”

“洛小姐,不行啊,不行的,你快走吧,別讓小宮主知道你還活着,快走啊。”

“囝囝!”加洛一下跪了下來哭道:“我知道,我知道,小宮主知道了,大家都活不了,不過,我求你了,就讓我看一眼吧,就看一眼,生下來,我還從來沒看過呀。”

囝囝的眼圈也紅了,忙拉起加洛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掀開斗篷把小傢伙遞給加洛看小聲道:“還沒取大名,我們都管他叫牢兒。”

小傢伙長得並不如加洛所想的瘦弱,粉嫩嫩的一團,一見加洛哭着就撲到加洛懷裡,加洛也哭了起來,囝囝急得直叫:“洛小姐,你別這樣,如果讓小宮主知道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加洛拼命想忍住眼淚,但眼淚怎麼也忍不住,牢兒緊緊地抱着她,見她哭就撇着嘴叫了一聲:“媽媽!”

加洛哭得更厲害了,忙搖着頭道:“不是,是姑姑,牢兒乖,牢兒乖,好好跟着姑奶奶和姑姑她們。”

“不!”

“回家別說遇到過姑姑。”

“不!”

囝囝擔心到了極點連道:“洛小姐,好了,好了,別這樣!”

“囝囝你們住在哪裡?”

“洛小姐,這個我不能跟你說。”

加洛忙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住在南街新安裡一百二十二號,房東是一個姓朱的人家。”

“洛小姐,我要走了。”

囝囝抱着哭天喊地的牢兒不管加洛如何地捨不得終是走了。

加洛望着越走越遠的囝囝,慢慢跪到雪地裡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喉嚨卻偏偏緊得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拼命地拍着雪地,終是昏倒地雪地裡。

何慕楓坐在龍案後,正專心的看摺子,程安急急忙忙走了進來,人還沒跪下去就急急忙忙地叫開了:“皇上,皇上!”

何慕楓不悅地放下摺子靠進椅子裡道:“程安,你現在是越發沒規矩了,又有什麼事!”

程安跪在地上向兩邊的內侍,宮女望了一眼,何慕楓見了,揮了揮手,那些內侍、宮女趕緊都又輕又快地離開了。

“皇上,那個小啞巴就是洛小姐!”程安以前根本不相信施加洛還活着,心裡私下認爲,加洛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不到“悅然居”來,派人監視小啞巴,不過是不敢違命罷了,做夢也沒有想到加洛真活着,才知道何慕楓對加洛用情深到了哪種地步。

何慕楓聽了立刻站起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程安忙道:“洛小姐回聖安後,安一直着人盯着,今天才算等到了,而且還有一樁奇事,洛小姐好象還有一個孩子,叫牢兒,讓一個胖女人抱走了。”

何慕楓聽了呆住了喃喃地道:“難道那個孩子沒有死,沒有死!”已經無法聽完程安講這個經過了起身說:“帶朕去,洛兒在哪兒?”

加洛醒來,只覺得嗓子很痛,身上蓋着厚厚被子,雖不是什麼綢面緞面的,但很乾淨,但加洛覺得這是個男人用過的東西,她費勁地坐起來,有人扶住她道:“再睡一會吧。”

加洛迎上一雙好看的眼睛,好不容易看清是關笑天,有些奇怪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應該在哪兒?”關笑天在一邊的木凳上坐了下來,對於關笑天,加洛這一次沒感到害怕,好一會才道:“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關笑天端着一碗粥遞給加洛道:“你餓了吧,喝點粥!”

加洛搖搖頭,關笑天嘆了口氣道:“還是當初那樣讓人不放心些!”

加洛有些不明白,關笑天笑道:“就象總吃不夠,什麼也沒吃過一樣!”

加洛不由得臉紅,接過粥默默地喝了兩口,眼淚卻漱漱地流了下來,關笑天見了又嘆了口氣:“我這個人不太會安慰人,但足可以護你周全!”

“這是哪裡?”加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問,關笑天笑了一下:“我在聖安即便是要飯,也得有個地方住吧。”

“哦,你就在這裡要飯?那個乞丐是你。”加洛打量着這間簡單的房間,關笑天笑了一下道:“我也就只能要要飯,沒有你楓哥哥那麼有成就,而且這裡也沒你的楓哥哥那裡奢華。”

加洛聽了不好意思地看了關笑天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那裡是挺奢華,就是有點不自在。”

關笑天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加洛也忍不住笑了,關笑天岔開話道:“真沒想到,你沒死,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好熟識,如果不是你跟囝囝相認,我還不敢相信。”

“關大哥!”加洛的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是你救了他!”

“不是因爲欠了你的情救他的,是因爲你要我救他!其實我跟他應該是不兩立的,可是我不願負你,離開素節島,本準備過天關,剛到北地鎮就聽到你的噩耗。”關笑天伸手給加洛擦了淚水道,“別哭了,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能活下來就好,以後,我天天跟着你,保護你,不讓別人再欺侮你了,尤其不能讓何慕楓欺侮你,這個人太差勁,怎麼現在倒不如以前爽快!”

加洛被關笑天逗得一下笑了起來,不能跟唐加浩、劉典說自己活着,更不可能跟何慕楓說自己活着,大家都不知道自己還活着,但卻可以跟關笑天說,甚至還可以說自己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笑着眼淚又流了出來。

關笑天見了嘆了口氣,加洛便用自己那還有些嘶啞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嘮嘮叨叨講着自己認爲辛酸的某段,關笑天也認真地聽着加洛前一句後一句,講一句歇半天的不連貫的回憶,忽一下站起來道:“剛剛纔講不爽快來着,轉瞬就來了,動作還真快呀。”

加洛還沒明白就聽到何慕楓的聲音:“笑天!”

加洛有些緊張地抓着被子,關笑天看了加洛一眼淡淡一笑道:“又想見到又怕見到。”

加洛沒回話,關笑天盯着她又繼續道:“給你機會啊,想跟他相認,我就放你出去,不想跟他相認,他就進不來!”

卻聽何慕楓嘆了口氣道:“你別爲難她了,如果你不想讓我找到,我又怎麼可能找到這裡,把她給我吧,你的功力是至陰的,對她沒好處。”

關笑天見加洛的眼睛一下紅了,充滿了不捨和不忍,長嘆了一口氣道:“何慕楓,你的命怎麼這麼好,得了天下,你還不夠嗎,加洛怎麼對你就那麼死心塌地的,老天爺也太眷顧你了,今天可沒那麼多便宜的事,人在這裡你帶得走就帶,帶不走也沒辦法。”

加洛只見眼前一花,關笑天人已經飛了出去,加洛聽到一陣“撲哧”的聲音然後就沒有動靜了,她不安地揪着被子,又等了一會還是沒動靜,加洛急得想下牀了,卻關笑天終於開口了:“你爲什麼不還手?”

“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要取走,你隨時可以取走!”

“何慕楓,你表面功夫做得真好,你本就不是我對手,這麼一來倒是你光明磊落,我陰暗狹小了,這個時候,你都還在算計,也難怪那麼多人都敗給你。”

“隨你怎麼講,而且我也不是那樣大度的人,總之我說過,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隨時取走好了,但是洛兒,我一定要帶走!”

“喲,真是有情有義的呀,把她害成這個樣子,你還裝成一副一往情深的,也只有她纔信你這些鬼話,真是滑天下大稽,你要想死,還用得着我來殺你嗎!”

然後好一會,加洛沒聽到聲音了,又過了一會卻見何慕楓急急掀簾進來,加洛下意識地往牀裡邊退了一下,忽見何慕楓胸口上全是血。

兩人看着對方,也不知看了多久,加洛才聽何慕楓輕輕喚了一聲:“洛兒。”

加洛低下頭沒應,何慕楓走過來伸手把加洛從牀裡面拉出來道:“洛兒,我不會逼你的,一定不逼你承認的,先跟我回去,有什麼我們慢慢說,好嗎?”

加洛哭着搖搖頭,何慕楓把她抱得更緊,好一會才道:“我知道你恨我,洛兒,本來我想等你把那些事都淡忘了再和你相聚,不過,我真等不了了,就到我身邊慢慢淡忘吧,我們先撇開這些事不說,你想想以你現在這身體,怎麼能堅持到我找到牢兒。”

加洛聽了止住了哭,看着何慕楓,何慕楓卻又不說了伸給加洛擦了眼淚才吩咐:“備車!”

聽到有人應聲:“四爺,備好了!”

何慕楓聽了伸手把加洛抱起來,加洛覺得自己還得有點節氣,不能就這麼就遂了他心願吧,掙扎了一下,看到何慕楓胸口不斷涌出來的血,又放棄了。

寬大的浴室,氤氳朦朧,彩色花瓣把浴室襯得更加流光溢彩,不太象“芷園”的那處浴房,象牙鋪就的池子,黃金鑄成的龍頭,明顯比“芷園”氣派富貴得多。

加洛小心地泡在水裡靠在一角,舒服是舒服,只是她不會游泳,太大的浴池怕淹死在裡面。

加洛知道何慕楓不會害自己,但何慕楓經常會騙自己。

加洛忐忑不安,心情很亂,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何慕楓,是大義凜然地痛斥他一頓還是委曲求全地投懷送抱,又或者是半推半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正想着的時候聽到屏風外傳來問安聲,加洛更緊張,伸手想去抓自己的衣服,可那身髒衣服早被收走了。

加洛想了半天的說詞,到這個時候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何慕楓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你…要幹什麼?”加洛感覺嗓子很不舒服,剛纔構思好的話一句沒來得及用。

“沒什麼,只是等你好一會,想你了。”何慕楓在浴池邊上坐了下來,伸手想給加洛擦背,看見加洛身上到處的傷痕,手抖了一下,忽然翻身進了浴池,將加洛抱在懷裡,加洛輕輕推了一下何慕楓,劉典認不出她,連唐加浩也認不出她,她卻敢說何慕楓在糖人攤那會就認出了自己。

兩人很快就是肌膚相接,水池裡的水立刻紅了,加洛知道何慕楓的傷口在流血,剛說了一句:“你的傷…”

何慕楓的吻就象雨點一下落到她臉上、身上,加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眼淚忍不住漱漱地落下來。

何慕楓伸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健壯的胸膛上道:“我講過,不會逼你的,你要是覺得承認心裡不舒服,就不承認好了,只是我想你,忍不住而己。”

加洛看見何慕楓左胸上纏着的白色的包紮帶也被染紅了,想伸手去摸摸,卻又放下了手。

何慕楓一伸手把加洛抱了起來,扯了件寢衣包着進了寢宮。

加洛輾轉反側,躺在何慕楓懷裡,感覺跟做夢一樣,她怎麼睡得着。

何慕楓也睡不着,加洛不安穩,他不時伸手拍拍加洛的背,不管加洛的模樣變成什麼樣子,她的很多習慣是變不了的。

加洛不知翻第幾次身的時候,何慕楓終是忍不住將加洛摟入懷中道:“洛兒,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這麼狠心,明明活着都不與我相認!”

加洛心裡的火氣一下上來了,明明是自己過得豬狗不如,何慕楓過得鼎鍾玉食的,他反而覺得委屈。

加洛兩眼一瞪還沒發起火,何慕楓伸手撫摸着她脖子上的傷痕,順着脖子扯開衣服,身上到處都是一道道的傷痕,新的舊的交織在一起,也不知加洛這個傻丫頭這些年是怎麼捱過來的。

何慕楓忽用脣輕輕蹭着那些傷痕,加洛的眼淚又掉下來了,連忙用手捂着臉,在唐加浩、劉典面前多醜,她都不覺得有什麼難堪,但在何慕楓面前,她不知怎麼就在乎自己的容顏。

何慕楓手上一用力就把加洛身上那件棉帛的寢衣扯了下來,人也覆上來,拉開加洛捂臉的手用脣和舌把她的嘴堵住,迫不急待地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托住加洛的脊背,一手分開加洛的腿,加洛還沒來得及反抗,只覺得一陣鑽心巨痛,何慕楓已經進到她的身體裡去了。

何慕楓想用這種方式在告訴加洛,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但加洛生牢兒的時候是九死一生,落下一身的病,何慕楓這麼沒節制地進入差點要了她的命,她不知道吳芷蘭在這種事上怎麼會叫得這麼歡快,她如果不是嘴讓何慕楓堵上了,非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不可。

何慕楓這幾年身邊沒一個女人,剛開始只是想對加洛表達自己的心意,一會就猶如離弦的箭哪裡還收得回來,這種事他又是任性慣了的,也不顧加洛的死活,強行地還帶點暴力地要了加洛。

加洛除了痛苦不已,自責之心又起,真覺得古話講得對,狼怎改得了吃羊的習慣,都怪自己老是相信何慕楓,老是忤逆兩位姑姑,受這罪也是活該!趁何慕楓放她喘氣的當兒,狠狠咬了何慕楓的嘴脣一口,何慕楓笑了一下,伸舌頭舔了一下嘴脣,加洛下口不輕,這一舔帶着一股子腥味,伸手把加洛的臉按到自己結實的肩上道:“我就是想你,天天都在想,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要是真敢舍我而去,我上窮碧落,下至黃泉也要把你揪出來打**!”

加洛聽了心又軟了,她心一軟,何慕楓就更放肆了,好象非要把這些年的損失補回一樣,生怕加洛拒絕,一直用口和舌堵着加洛的嘴。

加洛痛得暈了幾次也只能發出不完整的聲音。

不知被何慕楓折磨了多久,何慕楓忽然看到看到錦褥上的血,纔沒敢再任性了,勿勿結束了這種折磨。

何慕楓帶了一個醜女回宮的事,不僅在後宮,在朝裡也轟動一時。

聖安醜女身價倍增,皇上喜歡這樣的類型,自有她的妙外。

所有的人都知道何慕楓最終會找個替代品,三年身邊沒有一個女人,只有個英俊帥氣的蘇寧天天跟着,很多人私以爲他會轉到男風上,誰也沒想到最後喜歡上醜女,這種興趣愛好也是匪夷所思的。

何慕楓剛一下朝,十幾個御醫都在那裡恭候,何慕楓朝服也沒換就問:“如何?”

爲首的太醫姜太常忙回:“那姑娘性命暫時無憂,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姑娘除了有畏寒之症,帶下病特別嚴重,並且…不能生育,還不宜有**。”姜太常話聲剛落,何慕楓已經把接在手裡準備漱口的青花白瓷茶杯摔到地上大怒道:“胡說八道,不能生育,不能有**還要你們這羣庸醫幹什麼?朕給你們十天時間,再說連**都還不宜的鬼話,就都給朕拎着腦袋滾回家去!”

御醫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何慕楓,何慕楓恨恨地道了一聲:“退下!”

幾人忙退了下來,其中一個問:“皇上那是什麼意思,不能生孩子,只要宜**也行?”

另一個說:“這個…這個有點讓人費解。”

“雖這帶下病可以治,怕需要的不是一日兩日,這病也明顯被拖很長的時間,只是這…”姜太常不好講出來,皇上找這麼醜而且還一身是病的女子行房,也有點出於一般人的正常想象力,又有一個人有些擔心地道:“這女子從歸虜營來,不要有什麼髒病?”

“皇上不讓人查驗,誰還敢去查驗。”姜太常也有些吃不準何慕楓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是大燕朝御醫的品位都不高,一般是九品,從八品,姜太常是因爲醫術了得,任了醫署總管也纔是個從六品,幾人正想討論如何是好,卻碰上前來請安的李玉書,幾人又忙磕頭行禮,李玉書忙虛禮扶了一下道:“幾位卿家快快請起。”

姜太常等人起身,李玉書才問:“怎麼聽說皇上又發怒了?”

姜太常忙把加洛的病症說了一通,李玉書聽了心中是大喜,一邊往“嘉乾宮”走一邊想自從何慕楓回聖安後對府上當年沒走的嬪妃不聞不問,後按遺詔稱帝,卻沒有立自己爲後,只封了自己德妃之位,這讓李玉書及李氏家家族沒有想到,父親李苑爲這事一直很生氣。

宮裡的嬪妃僅立了劉錦紅爲淑妃、梅玉爲賢妃,一個低等的侍姬顏回爲采女,十一月,爲何慕楓選過秀女,至今沒有一個被招幸。

李玉書昨天聽說何慕楓肯招幸女子了,本有些納悶,再聽說那被招幸的女子長得極醜,李玉書吃驚之餘只感到自己快被何慕楓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李苑聽說何慕楓有了新歡更爲着急,昨天就帶話進來催促李玉書把立後的事放在心上。

李玉書也知道這不是自己放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和何慕楓做了八年多夫妻,見面不多,就少少地見那麼幾次面,也知道根本不是個可以被人控制的主。

李玉書站在門前略等了一會,徐小海很快走出來行了禮恭順道:“德娘娘,皇上歇下了,今天誰也不見。”

李玉書憋着一口氣,但面上還是帶着淡淡笑容道:“有勞公公了,本宮明日再來。”一轉身,眼淚就流了下來,跟着的大丫頭大氣也不敢出,好不容易等李玉書平靜下來,那丫頭才小聲道:“娘娘,反正那人也不能生養!”

李玉書瞪了那丫頭一眼左右看看才道:“大膽,這種忤逆的話你也敢說?”

丫頭趕緊止了聲,上前扶着失望之極的李玉書上了肩輿,慢慢回了“慈安宮”。

何慕楓給加洛喂完了藥,取了一粒糖漬的梅子遞加洛嘴裡,然後用袖子輕輕拭了一下加洛把嘴邊的藥漬,又拿起几上的獾子油邊給加洛擦手邊輕聲問:“這藥可苦了些?”

加洛沒說話,一是能開口講話後,嗓子一直很疼;二是不知該說什麼;三是不知道是不是該承認自己是加洛。

何慕楓見了嘆了口氣,一邊輕輕地給加洛塗着一邊道:“我會找到牢兒的,你放心好了。”

加洛有些不安地看了何慕楓一眼,即怕他找到牢兒,又想他找到牢兒,找到牢兒是夙願,但找到牢兒,小姑姑就有可能有性命之憂;找不到,也許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牢兒了。

何慕楓看着加洛不安的眼神,又輕輕嘆口氣,給加洛塗完手,徐小海來稟李苑求見,便起走出寢宮,找回加洛,讓他心情好轉,對於恢復身體變得積極主動起來,非常配合太醫治療,不過幾天就可以不讓人攙扶了,只是朝裡的事依舊多,常常急急餵了加洛藥,就得去處理朝裡的事,但他樂此不疲,精神煥發。

只是讓何慕楓有些苦惱的是加洛不僅不願意承認她的身份,明顯有了心結。

何慕楓一大早去早朝,一般要忙到掌燈的時候纔回宮,得閒,中午會回來給加洛喂藥,實在不得閒的時候,也會着人送來各種甜食爲加洛去藥的苦氣。

加洛一邊喝着藥,一邊嘆了口氣,好象自己從小長到大都跟這樣或那樣的藥結下了緣份,雖怕苦也習慣了,從水晶盞裡取了一粒淹了糖的梅子含在嘴裡去那苦澀的味道。

身體舒服一點,加洛就趿上珍珠繡履,披上紫貂絨的披風,走出了“嘉乾宮”的寢宮,才發現這真不是當年的“芷園”。

加洛疑惑地看着,忽見別人都象看到怪物一樣,想想也是在這何慕楓身邊,即便是個掃地的也都會生着一兩分姿色,她算真是一枝奇葩吧。

加洛很久沒照過鏡子了,只知道現在自己眼下的模樣很醜,也不知小姑姑給自己用了什麼樣的藥。

何慕楓這麼個生活在一羣美人中的人對她還不離不棄,讓加洛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想起大姑姑的慘死,又不敢有感動。

加洛有幾分驚奇地在迴廊上走着,九華宮內有非常巨大的人工湖泊“太玉池”,是用各國的戰俘花三年功夫鑿建而成。

加洛並不知道何慕楓所居的“嘉乾宮”在九華宮居正中的地方,左邊是“慈寧宮”,右邊是“慈安宮”,成品字型的三宮佔據了九華宮最好的風景,最好的地方。

連綿不絕的宮閣樓殿延綿十多裡,此時雖是隆冬卻依舊可以看見不少青翠,“太玉池”的景緻此時就象一幅水墨山水圖,雪粒不斷落下,加洛發現“太玉湖”居然沒有結冰。

加洛到底怕冷,在湖邊略站一會就身回寢宮裡,剛在窗邊坐下,就看見何慕楓的大轎進來了,“嘉乾宮”的內侍,宮女肯定是別的宮殿沒得比的,單單從何慕楓回宮這排場,隨行的內侍,宮女就有幾十人,在開闊的院內,兩邊侍立的宮女,內侍也不會少於幾十人,而且迴廊,影壁,基本是十步一侍,加洛見徐小海伸手掀起了轎簾,何慕楓下了轎。

加洛託着腮想,何慕楓這麼講究的人,在素節島會不會是他最落魄的時候,正想得入神,聽到了何慕楓的聲音:“這麼冷,你坐那裡幹嘛?”

加洛剛要說話,何慕楓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何慕楓的手腳不是很靈活,一邊坐一邊道:“嗓子痛就不要說話了。”說完吩咐人將燒着白炭的銅爐子放到窗邊,然後摟着加洛一起靜靜看“太玉池”的落雪。

聞到何慕楓身上的氣息,加洛覺得安心,每到這時候,她就拼命地想大姑姑,讓自己別那麼沉淪,兩人就這麼靜靜坐了很久,誰都沒有再開口。

眨眼,加洛到“嘉乾宮”有些日子了,除了按時喝藥,她什麼也不用做,這讓加洛一時不適應,早上醒來還有忙翻身起來的習慣,想起什麼也不用做了,才伸手隨意地挽了一下頭髮走下龍榻。

幾個宮女都好奇地看着她,這讓加洛非常不舒服,第一天看到她醜,奇怪就罷了,天天這樣看自己還活不活了。

加洛不由得氣惱地想:以前劉典、唐加浩都是男人,見着自己的醜模樣,也沒這些女人這麼多好奇,都這麼多天了,還大驚小怪的!

加洛以前就不喜歡用鏡子,變醜了後更不喜歡用鏡子了,已經那麼難看了,再照還是那麼難看。於是生氣地瞪回去,見加洛瞪着眼睛,那幾個宮女忙收回眼睛做事去了。

加洛委屈地跑回宮裡,爬在牀上,沒一會又想透徹了,只等何慕楓對自己這副尊容實在是看厭煩了,肯定也就不會讓人把自己盯這麼緊,自己瞅個空子打包走人,找牢兒去,於是懶懶在“嘉乾宮”打發着時日。

終在某一天加洛想起那些內侍、宮女似乎都稱何慕楓爲皇上、聖上,想到這裡,加洛眼睛一下睜得大大的。

加洛正想着,何慕楓已經大步流星地進來了。

聽到響動加洛回過頭,卻見何慕楓的眼睛跳了一下,急步走上來將她拉入懷中,然後端詳起她的臉。

加洛有些莫名奇妙,想推開何慕楓,自己那麼醜,最怕何慕楓看她,這麼仔細的看法實在讓她無地自容。

何慕楓嘴角輕揚,忽笑一下,輕輕地吻了一下加洛的脣,加洛見何慕楓滿眼的笑意,莫名其妙的看了何慕楓一眼,看着他還穿着朝服,就指了指何慕楓的衣服用眼睛問:你怎麼還不換衣服?

何慕楓才鬆開手道:“來!洛兒侍候侍候楓大哥!”

加洛來了這些天,從來都被何慕楓侍候,突然何慕楓用了這口吻,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仔細一想何慕楓本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自己又沒承認是施加洛,侍候他本是情理中的事,便伸手幫他解了腰帶、披掛,兩邊的宮女趕緊小心謹慎地上來幫忙。

每天都躺在牀上,就算加洛再喜歡這種慵懶的日子,躺了這些日子也躺夠了,不想承認自己是施加洛,她就得自覺些,就不能象施加洛那樣對何慕楓撒嬌弄癡、指手劃腳的。

在牀上翻了幾圈的加洛還不太明白昨天夜裡,何慕楓抱着她看了又看、親了又親,然後又抱在懷裡,沒完沒了的,加洛那天差點沒讓何慕楓折騰死,生怕何慕楓興致一起,又要行那房中之事,好在何慕楓不管如何喜歡,終是嘆口氣,只是一直不肯鬆開手,以至於兩人都睡得很晚。

加洛這些天是睡夠了,早早就醒了,何慕楓卻賴在被裡,從兩人相識到現在,這種情形是頭一次,在加洛的記憶中,何慕楓不管睡得多晚,都是個喜歡早起的人。

這次,加洛明顯感到何慕楓的睡眠不如以前有規律,想想何慕楓受的苦,加洛的眼睛溼了,便撐起身爬起來,看何慕楓怎麼還沒醒,卻見何慕楓在笑,終是忍不住問:“怎麼了?”

何慕楓睜開,用手把加洛一把摟到懷裡道:“楓大哥好想要你!”

加洛嚇得抖了一下,忙想掙開何慕楓,何慕楓卻把她抱得更緊了道:“洛兒,我講的是真的!”說完忍不住親了親加洛的臉,加洛立刻感到何慕楓的身體硬了起來,雖然她從心裡畏懼,卻又從心裡愛慕着何慕楓,就算那事痛苦,至少表示何慕楓喜歡她,怎麼也強過在歸虜營裡挨鞭子,如何地狂風暴雨也打算咬咬牙挺過去,何慕楓卻長長嘆了口氣,輕輕捏了一下加洛的鼻子,忽道:“今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加洛不知道何慕楓怎麼突然生了這心思,有了心結的她不象三年前一樣歡欣鼓舞,輕輕點了點頭,由着宮女給她換了一身男妝。

聖安的街還是以前的街,似乎比以前更加洛繁華,人多、車多。

加洛提起興致東看看西看看,不經意走到一處買銅鏡的地方,嚇了一大跳,鏡中的自己居然已不是昨日的醜女,臉上長的那些莫名奇妙的東西不知怎麼就沒了,除了有點黑,她已經恢復了以前的容貌,也就是說小姑姑下的毒不知怎麼就解了,加洛才明白爲什麼何慕楓和周圍那些宮女都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她。

加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還在這裡想要不要承認自己的身份,何慕楓偏可以做到什麼也不說,自己真夠…,和何慕楓比,自己就是一隻被戲弄的老鼠,想着不禁悲從中來。

何慕楓看着街上車馬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很有幾分成就感,倒沒注意到加洛看到了鏡子,回過神忽感到加洛心情比剛纔出宮那會子還不舒服,有幾分納悶,伸手去牽加洛的手,加洛卻攏進袖裡去。

何慕楓一下沒有弄清楚加洛是什麼緣故,知道加洛因爲素節島的屠殺,進宮後心結未打開,一直有些小性子,也就沒有勉強,收回手來,隨加洛來到了“三不治”醫館。

醫館已經滿目瘡夷了,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惡鬥,加洛見了眼圈一下又紅了問:“你把他們怎麼了?”

何慕楓聽了這話有幾分失意,但還得很快醒悟過來,伸手摟過加洛嘆口氣道:“洛兒,牢兒這事,我比你還急,相信我!”

“楓大哥!”加洛一開口嗓子還是痛,只是至少可以講出比較完整的話了,突然抓住何慕楓的袍子跪了下來,何慕楓見了忙扶起加洛道:“洛兒,你這是幹什麼?”

“楓大哥,你放過我小姑姑,求你了!”

“洛兒,憑良心講,是我不放過他們還是他們不放過我?”

“楓大哥,求求你!”

“好,我答應你,但是一定是你小姑姑不許傷害牢兒。”

“楓大哥,就讓牢兒爲我贖罪吧,讓小姑姑他們走吧!”

何慕楓聽了臉色一變道:“洛兒,你本來就沒有做錯任何事,贖什罪,還有牢兒不僅僅是你的孩子,他身上也淌着我的血!”

“你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也不少這一個,是不是?”

“你滿嘴胡話!”

“洛兒從來沒求過楓大哥。”

“洛兒,你講這話是在用刀割我的心呀,不可以,這個我決不可能答應,施杏雨不傷害牢兒,我可以放了她,但是她敢動牢兒一根頭髮,我就饒不了她!”

加洛見何慕楓態度堅決,知道何慕楓的決定的事,再求下去也沒用,便自己站起來了,呆呆地看着“三不治”醫館。

何慕楓伸手摟過加洛道:“洛兒,別這樣,你和牢兒,我都不想失去,不想逛,我們就回了。”

“我想去看看哥哥,你先回吧!”加洛執拗地道,何慕楓看了加洛一會才道:“那我陪你一塊去。”

加洛很想說“不用了”,一時又找不到很好的藉口,沒說話繼續往前走,何慕楓見了便道:“坐車去吧,加浩住的離這比較遠。”

加洛本想逞能說不用的,只是逞強是需要身體的,走幾步就有些喘氣加洛,很快得出結論坐馬車比較適合現在自己的狀態,於是轉過身,一個內侍忙伏下身請加洛上了馬車,加洛還是有些站不穩。

何慕楓見了伸手扶了加洛一把,加洛卻象被燙了一下,慌慌張張爬進車來,何慕楓笑了一下,小心地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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