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墨黑,只看得到船尾的波紋映着火光,除了嘩啦啦的水聲就再聽不到其他聲響了。
水近香許久得不到迴應,又試探着叫了聲:“選哥哥?”
陽成選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低頭看了近香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疲憊和煩亂。不過天色太黑,近香只聽到陽成選答道:
“是近清。我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醒過來了,不過在水裡的時間太長,有些感染,可能要多在牀上多躺一段時間。”
聽了這話水近香的心纔算完全放了下來,雖然折騰到這麼烏漆抹黑的,幸好選哥哥跟大姐都沒什麼大礙。只是剛纔陽成選的聲音跟平常好像不大一樣,總覺得特別的倦怠和苦惱,她藉着火光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色,終究是光線不足,看不清楚。在水近香的印象中,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的選哥哥都能想辦法解決,從來都是很有把握的模樣,他的聲音也總是溫柔篤定的,今天這是怎麼了?心裡擔心,忙關切地問道:“選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在水底下那麼久,有沒有也讓大夫瞧瞧?”
陽成選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覺得異常窩心,香香實在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兒,他極力隱藏的疲倦她還是看出來了。可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只勉強扯了個笑臉答道:“大夫幫我把過脈了,沒什麼事,就是忙了一下午,有些累了,休息一個晚上就好了。”
近香本來還想問問水近清爲什麼會掉到水裡,聽到陽成選說他有些累了,就把話吞回了肚子,想着回家問阿母也是一樣的。
一時間三個人都不說話,陽成選安靜地撐着船,近香安靜地託着腮,陽成和安靜地瞪着她哥哥。不多時船就靠岸了,船還沒停穩,陽成和就搶先跳上了岸,陽成選無奈地搖搖頭,跟着跳下船去,伸手接過近香,把船繫好,跟那個借給他們船的漁翁打了個招呼就趕着回家了。回家的路上,陽成和還在氣惱不肯說話,陽成選身心俱疲不想說話,水近香琢磨着他們都累了所以也沒說話,一直到家門口了,近香才道:“選哥哥快點回去把衣服換了吧,晚上天涼會着涼的,讓嬸嬸熬點薑湯去去寒氣。”
陽成選道:“嗯,我知道了。香香你快進屋,這麼晚二嬸嬸該等急了。”
水近香答應着轉頭往院子裡走,走了兩步又回頭道:
“和姐姐你別生選哥哥的氣了,選哥哥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來接我們了!”
陽成兄妹一前一後地回了家,陽成大嬸等在門口,一見他們就立刻迎了上來,一邊上下打量一邊着急上火地念道:“我看你好不容易纔回來,就說去鄰村王大屠那裡買點肉,在那裡遇到了你表姑就坐下來多說了會兒話,誰知道一回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陽成和伸手拉過她阿母道:“先讓哥哥把衣服換了吧,等會兒該生病了!”
陽成大嬸聞言摸了一把陽成選身上的衣服,果然十分潮,急急忙忙就把他往屋裡推:“快去把衣換了,換了就趕緊出來,我去給你煮點薑湯。好好地怎麼會弄成這樣,唉!”一邊說着一邊往後面的竈房走去。
陽成和跟着去了竈房,看阿母一臉的愁眉不展,以爲她擔心哥哥,忙道:“阿母,哥哥沒什麼事,你別操心了。哥哥身體那麼好,就算是泡了水沾了溼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會兒給他喝碗薑湯,晚上再多蓋牀被子,明天保準就生龍活虎了!”
陽成大嬸忙着往鍋裡倒水,嘴裡嘆道:“你哥哥是沒什麼事,可是會有事情找上他啊。”說着蓋好鍋蓋,點着了火,一邊往竈膛裡面加柴,一邊回頭衝着陽成和道:“阿和你快告訴阿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水近清怎麼就掉到河裡了?你們怎麼遇到她的?”
陽成和聽了她阿母的話只覺得奇怪,開口問道:“阿母你還不知道啊?這麼大一下午了,我以爲你都知道了呢!”
陽成大嬸着急道:“我哪裡去知道?我不是剛回來不多會兒嗎?你快說啊!”
陽成和見阿母着急,忙把他們去划船然後聽到呼救聲,陽成選下水救人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她爲什麼會掉到河裡我就不知道了,我還以爲你知道呢。”頓了一下又道:“哥哥又沒事,阿母你着什麼急啊?難道水近清有事?不對啊,哥哥說她也沒什麼大事啊?”
陽成大嬸連聲嘆氣,“唉,近香她大娘剛剛纔從我們家走,就跟你們前後腳。你阿爹明天才能回來,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這真是不知道招了哪方的瘟神!”
這話說得陽成和更加疑惑了,忙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她上我們家不是來道謝的嗎?總不至於哥哥救了水近清還落下個了不是吧?”
“還真讓你說對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說的,非要你哥哥對水近清負責。你說你哥哥這麼長時間不回家,好不容易回來了吧還攤上這麼個破事,真是煩人!”
“負什麼責?”陽成和一時沒轉過彎來,“又不是哥哥的錯爲什麼要負責?”
“反正就是要你哥哥把水近清娶進門來,唉,也不知道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生出這麼一攤事情來?”
陽成和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像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一般,“憑什麼啊!哥哥憑什麼要娶她啊?哥哥救了她的命,她居然恩將仇報?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太可笑了!阿母,你沒有答應吧?哥哥可是要娶近香的!”
“我哪裡會答應?你阿母又不傻!”陽成大嬸斜了陽成和一眼,繼續往竈膛裡添火。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他們一家都不是好人嘛,早知道就不讓哥哥去救她了,真是的,居然反咬一口!”陽成和口中咕噥着,一回頭看到陽成選換好衣服過來了,忙一本正經地囑咐道:“哥,你可不準答應了他們!”
“還認我是你哥啊!”陽成選看着她揶揄道,隨即又是一臉的煩悶,“這事我是不會答應的,我又沒有做錯。阿母,你也別煩心了,總之不答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