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訓斥了薛崇義一番,這才讓大家散了。
各房人都走了,薛崇義留下來請老夫人想辦法,“母親看看接下來怎麼辦好?只怕是滿京城都知曉了明靄的事,萬一被御史彈劾……”
老夫人靠在軟榻上,半沉着眼睛,“現在想起御史來了。”
薛崇義硬着頭皮道:“明睿在朝廷裡還算有幾分面子,上下打點一下怎麼也要將這件事遮掩過去。”
容華半路被李媽媽叫了回來,走到屋外聽到的就是薛崇義這句話。薛崇義說的簡單,想要堵住御史的嘴哪裡這樣容易。
老夫人冷冷地看了薛崇義一眼,譏誚地道:“你這個做爹的就想不出好法子來?”
“兒子錯了,”薛崇義在老夫人跟前認錯,“兒子年紀大了,本以爲能爲兒女籌謀,沒想到卻弄到這個地步,以後兒子再也不敢了。以後母親怎麼說,兒子就怎麼聽,絕不再胡亂拿主意。母親就饒了兒子這一次吧!”
屋子裡靜謐了片刻,老夫人才道:“我問你,明睿怎麼將明靄救下來的?”
薛崇義道:“明睿將欺負明靄的那些人教訓了一頓,又讓他們站在城牆下喊明靄的名字,明靄低頭正看那些人出神,明睿趁機將明靄從城牆上拽了下來。”
老夫人道:“教訓的都是些什麼人?”
薛崇義道:“都是勳貴子弟,如今也是名不經傳。”
老夫人不說話,薛崇義只得將三個人仔細說了,“陳溫祖上兒子不大知曉,李冠祖上不過是世臣,孫正度……”說到這裡薛崇義頓了一下,“孫正度的祖父是孫孝義。”
“孫孝義?”老夫人皺起眉頭,“就是有名的駐防將軍?”
容華聽着心中一驚。
孫孝義她雖然沒聽說過,可是駐防將軍那是比總督還要高的正二品武將官職。
只是駐防將軍的子孫直接選爲侍衛都綽綽有餘,怎麼會當三品的護衛。
“這就是你所謂的名不經傳?大周朝有幾個孫孝義?”
薛崇義頓時無言以對。
畢竟教訓了孫正度的是薛明睿。
等到薛崇義走了,容華才端茶進了內室。
老夫人喝了些茶水靠在軟榻上養神,容華也不說話就在旁邊伺候着。
過了好半天,老夫人睜開眼睛看向容華,“你也歇歇吧。”
容華這才抱着手爐坐在旁邊。
老夫人嘆口氣,“千算萬算沒想到會在明靄這裡出差錯。”
老夫人的話剛說到這裡,薛明睿進了屋。
“明靄怎麼樣了?”
薛明睿坐下來,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情緒已經好多了,只是不想見人。”
老夫人皺起眉頭,“就是要臊急了他,看他下一次還敢不敢。”
老夫人的臉色不好,這樣氣下去只怕又要舊病復發。
容華勸道:“三爺年紀還小,這段時日家裡又出了事,否則三爺是決計不敢的。”
薛明睿細長的眼睛擡起來看了容華,她知道這樣柔軟的話,他是說不出來。
“你教訓了孫孝義將軍的孫兒?”
薛明睿道:“爲了讓三弟分心,我也只有用這個法子。”
從城牆上看到折辱自己的人狼狽不堪,不論是誰都要驚訝,薛明睿就是利用這個機會纔將薛明靄帶下來。
老夫人擔憂道:“爲了你三弟你也是盡了力……”
薛明睿眉毛一揚,“三弟和孫正度幾個是公平比試,我雖是教訓他們也是讓他們定下的規矩,無論說去哪裡都不算我欺了他們,祖母放心,孫家的事自有我去安排。”
老夫人點點頭:“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薛明靄的事不可能一下子都解決,御史這一關要怎麼過,還要聽外面的消息。
……
薛明睿和容華回到南院。
在外面走了一天,容華覺得腳漲的不舒服,吩咐木槿去取了寬鬆了鞋來,剛要換上。
薛明睿從木槿手裡接過鞋,“去端熱水給少夫人泡泡腳。”
容華頓時驚訝,“這怎麼行,侯爺還沒吃飯呢。”
“不着急。”薛明睿伸手解開領口的盤扣去套間裡換了件家裡穿的長袍。
木槿的水端上來,薛明睿親手給容華除了襪子。
容華將腳伸進溫熱的水裡,似是疲累一下子舒展開了,說不出的舒服。
洗完腳吃過飯,兩個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說話。
“三弟怎麼說?衙門裡是不是不能去了?”
薛明睿親手給容華剝核桃,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捏核桃就碎了。
有薛明睿在剝核桃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平常都是錦秀幾個在窗臺上砸,半天也挑不出多少來。容華伸出手拿了個核桃,雙手用盡了力氣去捏,卻捏不動分毫。
人和人的力氣怎麼會差那麼多。
捏碎了核桃,裡面是白胖的桃仁。薛明睿乾脆將桃仁送進容華嘴裡。
容華覺得嘴邊一軟,薛明睿手裡多了塊桃仁外面的薄皮。
薛明睿道:“換了誰也沒有勇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人這一生功過不在一時,該勸的我都勸了,還得看三弟自己怎麼想。”
自己想不明白,別人再勸都是枉然。
“怎麼不問孫家的事?”容華別的都問了,反而不問孫正度。
容華微微一笑,“侯爺不是說了,孫家的事侯爺自有安排,我自然就不必擔心了。再說孫正度幾個和三弟打賭在前,侯爺這個做哥哥過問也是理所應當。孫正度能和三弟比武藝,怎麼就不能和侯爺比武藝。願賭服輸,三弟輸了在他們面前丟了臉面,他們輸了就要聽侯爺的。”
看着她理直氣壯的模樣,薛明睿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說起比試,侯爺在營地裡不是也經常和參領較量,上次侯爺墜馬還是因爲這個。侯爺沒用職權,靠的是真本事,任他御史怎麼說去,難不成還要參侯爺本事太高不成?”說到最後容華眉毛也飛揚起來。這些話看着像胡攪蠻纏,可也確實是這樣。說到錯,也是李冠、陳溫、孫正度幾個錯在前。
若是沒有人盯着薛明睿,這一頁很容易揭過去,
可是現在莊親王恨不得找出薛明睿的錯處來,說不得會拿這件事做什麼文章。薛明睿身邊的幕僚自然不願意薛明睿攙和到這件事中去,可是作爲薛明靄的二哥,薛明睿就該這樣做。
薛明靄雖然驕縱卻並不是無可救藥,薛明睿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薛明靄從城牆上跳下來不管。
薛明睿教訓了李冠、陳溫、孫正度救下薛明靄,臉上的表情十分疏朗。他高興她就應該跟着他高興,爲了政局薛明睿一直小心翼翼的,偶爾釋放自己的真性情,她何必替那些還沒發生的事給他添堵。
薛明睿笑着看容華清亮的目光,世上再沒有誰能這樣讀懂他的心思。
容華將三嬸廖氏的事講給薛明睿聽了,又說到靜妃早產,“這樣看來,靜妃娘娘的確是吃了催產的藥。同樣都是早產,三嬸就能順利渡過難關,靜妃知曉了說不得會更加心虛。”
人心中有鬼是最可怕的。
……
薛明靄將來看他的人都擋在門外。
任靜初讓人擺了飯,薛明靄沒有胃口不想吃,任靜初自己吃了些就讓丫鬟撤了下去。
青穹勸任靜初,“三奶奶陪着三爺說說話吧!也好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任靜初冷笑一聲,“那些丟人事,不問他也知道,我何必去添堵了。”只要想一想都讓人噁心,她怎麼就瞎了眼睛,嫁給了薛明靄。
她費勁心思爲薛明靄謀算,薛明靄卻是今天這般模樣,若是沒有她,薛明靄還不知道要如何,什麼都要依靠她和她孃家,卻又不將她放在眼裡,只要想想那晚薛明靄對她揮鞭子,任靜初臉上就顯出譏誚的表情,“我就是不管,看他要怎麼辦。”本來夏家倒了再找個靠山也就是了,風水輪流轉,還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不成,薛明靄真是愚不可及,上趕着要給夏家陪葬。
青穹忙端了水給任靜初喝,“好歹現在三爺沒事,只要人沒事,其他的都好說。三奶奶不寬解三爺,小心三爺傷了心,日後留下心結不好解了。”
“沒心沒肺的人能有什麼心結。”任靜初負氣坐在軟榻上,伸出長長的護甲去敲茶碗,一時心煩了將茶碗推的遠了,想到日後在京畿小姐、夫人面前她沒有了半點臉面,她心頭的火氣就燒的更旺,“就算侯爺不去救他,我看他也不敢跳,他纔不敢尋死。”
正說着話,只聽丫鬟來道:“九小姐來了。”
任靜初冷笑,“開解的人來了。”
……
薛亦娟紅着眼睛將熬好的粥送到牀頭,“三哥好歹吃一些,小心傷了身子。”
薛明靄搖搖頭,“我不想吃。”
薛亦娟見平日裡無拘無束的薛明靄竟變成這個模樣又掉了眼淚,“來日方長,三哥也不用太認真了,那些人擺明了欺負你,是有備而來,自然找了你的短處比試。”
薛明靄自嘲地笑了一聲,“無論比什麼我都是輸,沒有半點軍功,我本來就不該做護衛。現在我也想了明白,西北軍情告急,我就做個馬前卒去軍前效力,馬革裹屍也算死得其所。”
薛亦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