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芭蕉窸窣地響,司寇微微欠身關了窗子,仍舊坐在榻上藉着窗外的光繡着手上的帕子,忽而聽得吱呀一聲門響,司寇擡頭去看,正是御昊天推門進來。
門外的涼風夾着雨吹了進來,打溼了御昊天的後背,司寇打了個寒噤,放下手裡的帕子說了句:“怎得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打把傘,身邊的人也不知道伺候着,淋壞了皇上可怎麼好?”
“這幾日,你總是魂不守舍,大婚那日朕曾同你說過,這輩子朕總不瞞你,現如今朕只問你一句,你可有什麼瞞着朕?”御昊天的頭髮上凝着一層霧,司寇捏緊了帕子想替他擦一擦,卻怎麼也擡不起手來。
“旁人說的朕都不信,我只信你,”御昊天又往裡走了一步,“我知你幫我助我,可是阿寇,你太神機妙算了些,朕不敢盡信,你爲什麼就不能告訴朕,爲何你能步步算準太子的動作,爲何連遊疆的事情你也知道,爲什麼好像……這世上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阿寇,你能不能告訴朕,到底爲什麼?”
司寇早就知道,這些日子來自己說的話做的事定然是瞞不住御昊天的,的確,她知道的太多了。
你說你信我,可是御昊天,我敢不敢信你……重活一世是一件太驚世駭俗的事情,司寇不知道御昊天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後會如何是好。
然御昊天的眼睛裡閃爍着的光芒讓司寇不敢直視,當日大婚時他的誓言還在耳邊作響,他說阿寇,我總不會負了你。
“我……”司寇剛一啓脣就覺得嘴幹舌燥,然而還是閉了眼睛繼續往下說道,“臣妾曾嫁與太子,做成太子妃,慘死於司曼青和柳敏的手裡。”
司寇只閉着眼睛說着,完全不敢去看御昊天,上下牙抖個不停,“這一世的一切臣妾都曾經歷過,所以許多事情臣妾都知道,皇上曾問過臣妾爲什麼這麼恨先太子,現如今臣妾終究能告訴皇上,因爲臣妾……曾所託非人,皇上,臣妾不知您信不信,臣妾轉世之後的確是有意接近皇上,可如今,臣妾是真的愛皇上……”
司寇怕御昊天因這個而嫌棄自己,閉着眼睛半晌不敢睜開,最後卻被攬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阿寇,你說的,朕都信,”御昊天呼吸之間的熱氣盡數噴灑在司寇的耳旁,“若你從前當真受了許多苦,以後就由朕來補償。有卿如此,夫復何求。阿寇,我信你。”
最後一句我信你讓司寇眼眶一熱,咬住了下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卿如此,夫復何求。昊天,若你當真信我,何苦一遍接着一遍地強調。
我不知道我同你說了實話,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親手將你推遠。
司寇將自己最深層的秘密撕開來呈給了御昊天看,卻未曾料到御昊天沉默半晌纔給了她一個擁抱,這幾日她見着御昊天就是忍不住尷尬,能躲則躲,而御昊天也因着朝中事忙好幾天不曾來與司寇同住,司寇愈發心慌,全然不曾瞧見御昊天眼裡一日濃復一日的心疼。
原先那個帕子是打算繡個鴛鴦戲水送給御昊天,然繡了這許多日子卻仍舊是隻繡了一汪水,司寇捏着那方帕子出神,冷不丁宮女推門進來,倒將她嚇了一跳,針尖直接刺到了指尖,猩紅的血珠染到帕子上倒像極了一朵花。
“皇后娘娘,前頭
傳來消息,”那宮女着急忙慌地福了身,甚至不曾瞧見司寇手上捏着的帕子上的那滴血,“好多大臣聯名上書要叫皇上選妃呢,您可要去瞧一瞧?”
司寇一聽這話心頭就是一抖,雙手緊握不叫人察覺出她的情緒,只垂了某說道:“着急忙慌的像什麼樣子,沒由得叫人說咱們宮裡沒有規矩,皇上……終究是皇上,皇上選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皇上既不曾叫本宮往前頭去,自然就是不想叫本宮去,哪裡由得你這樣咋咋呼呼沒規矩了。”
芸心並不曾瞧見司寇白下去的脣色,見司寇不欲多言的樣子,就只咬了脣點頭退下,不敢再多說一句。
司寇的淚水則在芸心闔上門那一刻決堤,洇溼了自己手上那一方帕子,暈開了剛剛那滴血。
縱然說着信,心裡其實還是有芥蒂的吧,不然怎麼就……選妃了呢……
自己怎麼說也是他的皇后,選後一事他也不與自己商量,這豈不是擺明了惱了自己。
也是,換成是誰,也不會願意被人利用的,御昊天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現如今又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遇着這種事怎麼能不惱,當年自己存了旁的小心思,合該今日有報應。
都是命。司寇咬牙擦了臉上的淚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司寇撐着下了榻,卻是腿一軟摔倒在地,她也不起身,只是順着跌倒的力蜷縮在角落裡,任憑淚水慢慢流下來染深了袖子的顏色。
司寇這廂正在輕聲而泣,而前邊議政殿裡的御昊天此刻卻在優哉遊哉地喝茶,任憑受衆大臣所託的王丞相在自己身前彎着腰汗如雨下。
“皇上這不是爲難微臣嗎,這百十個大臣子女哪裡是微臣說收着就收着了的,皇家還是要早早開枝散葉的好,衆大臣也是爲了皇上着想,雖然皇上和皇后感情好,可也沒有總不納妃的道理,”那王丞相彎着腰,字斟句酌地說着衆大臣的意思,“皇上總該挑幾個閤眼的纔是,您和皇后關係好,可也總該爲了這江山社稷着想,皇上啊,您就去看上一看吧。”
御昊天將手中的茶杯頓在桌子上,霍然起身,一旁的王丞相以爲他要隨着自己一起去選秀,卻誰料御昊天只是說了句:“今個兒衆大臣上書的事,怕皇后已經知道了,朕懼內,無論如何也是要先去哄了皇后的,故而只能勞煩丞相先行去和衆大臣說了朕的意思,趕明兒朕一定親自去給衆大臣賠禮道歉,得了,今個兒也不早了,朕就不留公公了。”
說罷,御昊天直接往後殿走去,再不理愣在原地,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的王丞相。
“這地上涼,你怎麼在這兒坐着,”一進門瞧見了獨坐在地出神的司寇,御昊天就慌忙上前將她抱了起來,“存心叫朕心疼是不是?”
往日裡的甜言蜜語此刻在司寇聽來總覺得多了幾分刻意和討好,她偏過頭去雙手撐在御昊天的胸膛上,想要掙扎着起身,不知怎麼的就吐出一句:“皇上以後自然有的是佳人可心疼,來日裡美人入懷,不知道皇上還會不會記得臣妾呢。”
“你不信朕?”御昊天往內殿走去的步子頓住,低頭看向司寇。
司寇咬脣,終究還是不曾阻擋住那些傷人的話語從她脣齒之間衝出來,“前頭大臣們不是已經爲皇上準備好秀女了
嗎?皇上此刻怕心裡已經在偷着樂了吧,臣妾從前利用了皇上,是臣妾對不起皇上,皇上此刻也不必來討好臣妾,只管去選了妃就是,臣妾不過是個皇后定然是說不出半個不字,也不會呆在皇上面前討嫌,等來日皇上要是有了心儀的人,臣妾再退位讓賢就是。”
“司寇!”御昊天咬牙喚出了她的全名,劍眉蹙起,顯然已經是氣極,“你敢……你敢這樣拿話戳我心窩子,心儀的人?我御昊天心儀的人除了你還會有誰!”
“我怎麼知道!”司寇也瞪着通紅的眼睛轉過身來,拼命地在御昊天的懷抱裡掙扎着,再也不遵着規矩喚他皇上,“你明明就已經惱了我,你爲什麼不敢承認!”
司寇張嘴咬上了御昊天的小臂,御昊天也就不掙扎由着她咬,只抱着她大跨步地往內室走去,直接將她丟在了牀上就欺身而上。
御昊天的大手託在司寇腦後,而自己則張嘴咬上了她的脣,爾後就在她的口中一番攻城略地,二人脣齒交纏,好一會兒御昊天才鬆開了對司寇的禁錮,擡起頭來望着臉通紅的司寇問了一句:“還敢是不敢?”
“你瘋了!”司寇看着二人脣間拉住的銀絲就羞得滿臉通紅,卻還是說不出半句軟話,“御昊天你放開我!”
御昊天的長腿緊緊地壓在司寇的身上,絲毫不爲她的話所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強怕她直視着自己,爾後重重地在她脣上印下一個吻,又是擡起頭來問了一句:“還敢是不敢?”
“御昊天!”司寇緊緊地盯着御昊天,刻意忽略掉自己此刻的處境,“你放開我!”
御昊天一面壓制着司寇的動作,一面隨意地一揮手拉下牀前的簾子,大紅色的紗帳矇住了二人的身影,倒叫這屋子裡又多了幾分旖旎的意味。
一恍惚彷彿又是當年司寇出嫁的時光。
那時候御昊天也是這般緊緊地貼在司寇的身上,喃喃喚了一句阿寇,將司寇的整個人都喚成了一汪春水,一波一波地隨着他的動作盪漾。
御昊天的大手在司寇的身上盤旋,盡在她敏感的地方流連,聽得司寇從喉嚨口含糊出一句輕哼來,御昊天才滿意地笑了笑,不再用手禁錮着她,而是從她的脣角一路吻了下來,趴在司寇的肩上輕輕用牙齒啃噬着,模模糊糊說了句:“阿寇,你這輩子就老老實實呆在我心裡頭,哪裡也別想去,你不信,我偏生要叫你看看,我御昊天心儀的人,就是你司寇。”
第二日下牀的時候司寇只覺得雙腿一軟,差點就栽倒在地,御昊天輕笑一聲,伸手攬住了她下滑的身子,司寇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趕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娘子何必這般嬌羞,爲夫與娘子不早就坦誠相見過了嗎?”御昊天挑眉一笑,又傾身過來在司寇的額上印下一個吻,“不知昨夜爲夫的表現可叫娘子滿意?若是娘子滿意了,就莫要再和爲夫置氣了吧。”
司寇羞得滿臉通紅,只得匆匆點了點頭堵住了御昊天接下去的話。
那時候的司寇定然不會想到,兩月之後她因爲葵水遲遲不來而請了御醫,御昊天則因爲她再次有孕的消息而欣喜地將她抱了起來,爾後怕驚到孩子又匆匆放下,連忙派人去朝堂上報喜,順便說了一句,他御昊天一生一世,只有司寇一個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