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琳娜!法琳娜!
奧威爾感覺眼前的世界都是亮的。
他的呼吸急促,手心出汗,心臟砰砰砰的直跳,帶動着皮膚都在一起顫動。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走路跌跌撞撞,下樓的時候差點一腳踩滑摔下來——直到這時,驚起的一身冷汗才讓他平靜了下來。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脊背上流淌着滾燙的熱流,從尾椎倒流回後頸,如同電流一般給他一股麻酥酥的愉悅感。
在下樓的時候,他在腦海中就已經快速的演練過了無數次自己和法琳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將會是怎樣的場景。她的任何一種情緒、任何一個姿態都在奧威爾的想象中浮現。受傷的、被詛咒的、衰老的、意氣風發的、狂熱的……任何一種可能性都在奧威爾心頭劃過。
唯一的共同點在於,他絕對不會傷害法琳娜。無論法琳娜變成了什麼樣子他都不在意。
法琳娜的髮絲拂過臉頰時的香氣,她身軀的柔軟,那總是掛在嘴邊的柔柔弱弱的含蓄笑容讓奧威爾畢生難忘。她是奧威爾這輩子第一個喜歡過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真正追求過的人。光是想起和法琳娜相處的回憶就會感到無比的甜蜜,想到時隔數年的見面,激動、雀躍和不安在奧威爾心中激盪。
但當他走到了書房門口的時候,他卻不由得遲疑了。
他的右手指尖剛剛搭在了把手上,卻如同被電流打過一般“噼啪”的彈開。
奧威爾的指尖微微顫動……最終還是將手慢慢收了回來。
害怕裡面的法琳娜聽到自己的聲音或是從門口投下的影子發現自己的存在,奧威爾躡手躡腳的向後退了兩步,極力壓抑自己粗重的喘息,扶着牆極緩慢的一口一口的喘息着,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安靜的站在書房的門口。輕輕用右手在面前堅定的搖了搖,無聲的趕走了周圍的侍者們。那些侍者和侍女們也會心的點了點頭,無聲的顛着小碎步跑到了一邊去。
奧威爾注視着所有人都離開了自己的視野之後。他才伸出手,按住了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以外在的壓力讓它儘量跳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無聲的喘息了大約十幾秒,奧威爾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以微微顫抖的手指從懷裡掏出那個透明的小瓶子,唯恐裡面的東西灑出來一般,極緩慢的撥開塞子。
在遇到空氣之後,裡面的透明無色的液體迅速變成了絢爛動人的金色粘稠液體,並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濃縮起來。濃度增加,顏色變深,三四秒的時間就變成了類似糖漿的琥珀色。
奧威爾猶豫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其吞下一半,然後再次小心翼翼的把塞子塞上。
這是名爲強效魅力藥劑的鍊金合劑,是那位住在他家的老人送給他的禮物。
奧威爾當然找人做過實驗。哪怕只吃下一點點,在和人溝通的時候就會有極爲明顯的魅力加成。如果吃下半瓶,幾乎就等於是恆定了友好術和善意魅.惑術。
就是因爲奧威爾需要這個東西,他纔會收留那位老人。
他找人調查過,那個以“愛德華”爲假名的老人實際上是一位星象巫師。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塔納斯,是無害的那種巫師。
根據奧威爾的調查,“愛德華”是一個真正的搞學問的那種巫師,手上的人命連五條都不到。別說是以巫師的標準。就是以一個正常的黃金階強者的標準來說也是軟弱善良的過分了。
這樣的一位老巫師,投奔到奧威爾這邊來躲避衆神的行爲相當符合他的身份。
畢竟奧威爾是極少數不排斥巫師的異端貴族。因爲他和法琳娜的叛逆戀情,他和白塔的交流絕對不算少。
作爲一位伯爵。奧威爾當然不會像那些愚民一樣認爲巫師都是邪惡的,牧師都是愚妄的。畢竟這些消息都是德魯伊們給底層的人看的,如果連一位實權伯爵都不知道那些被隱藏的真相,那麼卡拉爾持棗藥丸。
在卡拉爾,甚至八成以上的人都不認爲這個世界上存在神明。在他們看來,牧師都是狂熱的愚妄者或者是信仰魔鬼的騙子,這羣傢伙和巫師們同等邪惡,只不過一個掌握的是治癒的力量,一個是殺戮的力量而已。其內在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的話,就先制裁那些德魯伊啊?德魯伊信奉大自然。爲世界的和諧而戰,並從大地中流出的神力中得到神術。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的話。那就讓他們來制裁這大地啊?
這就是牧師們無論如何也很難打入卡拉爾內部的原因。牧師有兩個問題無法解決——一個是他們的歷史比督依德短太多太多了,而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他們無法證明自己神明的神聖性。
無論他們如何宣揚神明的偉力,在這片結界裡面他們也的確是施展不出強大的神術。一個青銅階的德魯伊都能吊打白銀階的牧師,這就證明了他們的軟弱無能。
他們甚至連神明的存在都無法證明。因爲大結界的屏蔽,神明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信徒在幹什麼,說的話也傳不下去。
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在於,衆神無法阻止德魯伊拿到神術。他們的牧師也無法討伐德魯伊。這種行爲本身就等於宣稱德魯伊的存在是被世界許可了的——而真相是,他們掌握的規則中,並沒有針對德魯伊的這一條。
在所有的神明中,不存在任何一個與豐饒、大地、收穫直接相關的神職。因爲他們一開始拿到的那部分權柄就是殘缺不全的。
自稱爲神卻無法在異端的土地上證明自己的神聖和權威——光是這一點,那麼理智而成熟的卡拉爾人就不會相信神明的存在。即使他們承認神明的存在,也只是將其作爲強者尊敬而不是信仰。
唯有在卡拉爾的深處,那些荒無人煙的封閉村落之中,纔可能存在某個神明的神殿。這些藏在深處的神殿就是爲了培養一批卡拉爾牧師,爲了那在將來可能發生的戰爭而做準備。
比如說馬可。
他就是非常典型的卡拉爾牧師。雖然信仰神明。卻同樣因爲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血而被神明輕視,被同僚厭惡。這些卡拉爾牧師會被努力留在封閉的深山之中,儘可能的斬斷和外界的任何聯繫。以此來讓他們對卡拉爾失去歸屬感。
他們的用處就是在未來的聖戰中能混入卡拉爾的軍隊之中。畢竟在這個排外而封閉的國家裡,其他國家的人想要打入進來着實是困難了點。
可那也僅僅是“計劃中的戰爭”而已。雙方想要真正的打起來還很難。
畢竟牧師和聖殿騎士又不能真正進入卡拉爾。而被詛咒的督依德也不能和衆神正面衝突——正是這種尷尬的情勢才維持了雙方的和平,讓卡拉爾能安然處於衆神的勢力範圍的包圍之中也絲毫不方。
班薩倒是真打過來過。不過沒有施法者的他們在德魯伊和督依德們幾個神術砸下去之後基本上就滅的差不多了……可在當年的班薩王想要派神職者來協助討伐的時候,卻因爲和泰爾的僵硬關係而沒有請動。
可雖然卡拉爾人基本上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但督依德們沒有忘記自己當初戰敗時立下的誓言。
他們無法和牧師們正面衝突。一旦接觸就必然失敗。
面對衆神的軍隊,他們只能以凡人的軍隊去抵抗。一個好消息是,因爲這些年來督依德們刻意的區分督依德和德魯伊還有吟遊詩人的區別,一些德魯伊已經不會再受到當年誓言的約束了。
這在卡拉爾也是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而這也是奧威爾敢於接收塔納斯的底氣。
他們不虛神明。
如果衆神的軍隊打過來,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堂而皇之的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機會。
雖然德魯伊恐怕之後都不會被誓約束縛。但真正能發揮他們作用的唯有第一次使用這支奇兵的時候。
如果在衆神全力出擊的時候動用他們。必然會給予衆神雷霆重擊。
……當然,前提是他們好好來打不偷襲的話。畢竟德魯伊數量稀少而且地位高,很難將他們編入正規軍,只能以特種小隊方式行動。
面對一個沒有任何施法者的軍隊,無論是活化荊棘、狂野之宴、還是毒沼術、自然之力,都能輕鬆的將他們剿滅。德魯伊從創立之初就是打算達到一種個體對軍的目的,而如今,這個目標大約算是初步完成了。
卡拉爾人現在需要一個反擊的機會。他們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向世界告知卡拉爾人站起來了——
既然打算是立威,那麼再沒有什麼機會是比衆神剛剛討伐完白塔、士氣正達到頂峰的時候打擊他們的效果更強的了。
德魯伊們就算把他們打崩了,可德魯伊畢竟是不能追出界的——甚至不用過邊境。只要脫離了城市,進入外圍的荒野之中,離開了大結界的牧師和聖殿騎士們就能正常的使用神術了。
這也是瑟可薩芬黑.幫非常可惡卻沒有辦法懲治的原因。一般人對付這些糾集成羣的聖職者非常麻煩。而一旦德魯伊離開了大結界的範圍,迎來的就會是一場公平的、沒有任何結界輔助的戰鬥。對於在結界內能一個小隊團滅數千人的德魯伊們來說,哪怕一個人換五個瑟可薩芬黑.幫都是虧到不能再虧了。
其實奧威爾讓“愛德華”留在這裡也是有他的考量。
他其實想要讓人偷偷的把這位上了通緝名單的老巫師在黎賽羅的消息傳出去。
有薩亞侯爵在,就算有巫師來救“愛德華”,奧威爾也可以想辦法把他穩住。如果真的有騎士來討伐他,奧威爾大可佈一個局,讓他們自己跳進來。只需要一點點的挑撥,矛盾就會被激化。
然後奧威爾就可以趁着大學把他弄死然後藏起來,再對神殿宣稱沒有看見這些人——
這種睜眼說瞎話的行爲很容易就會將衆神激怒。如果他們一上頭。真的派聖殿騎士來討伐奧威爾就好了。枯萎者們會悄無聲息的將他們殺死。拋屍野外。然後再讓他們“不小心挖到”,以此來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然後。戰爭很輕易的就會爆發。等到聖殿騎士們過來,戰爭真正開始以後。奧威爾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到衆神的軍隊擊潰了卡拉爾的先鋒軍,一股腦的壓過來的時候,奧威爾就可以動用德魯伊一口氣把他們打趴下。讓枯萎者悄悄地將他們的屍體薄葬。
等到消息再次傳開,他們就是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了。
奧威爾雖然會騎射也會馬術,甚至多少還會一些劍術,可他本質上依舊是一位純粹的管理者,一位高貴的貴族。而非是一個戰士。
奧威爾伯爵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計劃會讓多少人喪命。他只知道這樣會給家族帶來榮譽,會給卡拉爾帶來數代人都數不清的好處。對於奧威爾來說,這就夠了。
靜靜的等待了三分鐘,奧威爾感覺到藥效上來了。暈暈乎乎的感覺充斥在他的腦海中,奧威爾似乎感覺到身體有些發票,手指顫抖的更厲害,視野也開始模糊。
上當了——也有可能被掉包了……
總之這絕對不是強效魅力藥劑。
在奧威爾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些不受控制,他的嘴巴無意識的咕嚕着一些奇怪的東西。奧威爾感覺自己就像才進了棉花糖團一樣,不小心的左腳拌右腳。差一點摔在了地上。而在此之前,他的身體已經砸在了門上。
裡面很快就傳來了踏踏的聲音。
奧威爾滿臉通紅的盯着門口,可最後出現的那個人卻讓他整個人心中冷了一大截。
——不是法琳娜。
法琳娜的氣質應該是溫和的、善良的、柔和的。而不是那種如同流動的水銀一般的冰冷,如同血液一般粘稠。
“……”
就在奧威爾張開嘴想要說話的時候,他的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伯爵大人,我自我介……”
站在他身前的那位黑袍人話纔剛說到一半,那個黑袍德魯伊臉上便是一陣劇變!
轟!
火焰鼓風的聲音傳來。在聽到聲音之前羅蘭便迅速測過身去避讓,可最後還是被一道流火貫穿了左肩,透過焦糊捲曲的表面甚至能看一個對穿。
他緊緊的捂着自己的肩膀,臉色蒼白。全身疼的顫抖。
他的血條一下子下去了三分之一。這一點都不少,要知道羅蘭對高溫是有一級抗性的。
發出這次攻擊的無疑便是奧威爾伯爵。
可讓羅蘭更加震驚的也是這位奧威爾伯爵。
他的胸腹部如同被高溫的火球砸中一般。胃和肝臟還有大半個肺幾乎完全蒸發,透過燒成了窟窿的胸腔望進去。他的心臟都有些許焦痕。
他仰着臉,倒在書房對過的走廊上,雙目瞪大,嘴巴大大的張開。
之所以會離羅蘭這麼遠,是因爲拿到從他的胃部衝出來的魔炮的反衝力。
不然的話,他應該趴在門口才對。
“不許動!”
“裡面的人!不許動!”
但就在這時,管家的呼喝聲傳來,絲毫沒有先前的惶恐和瑟縮。
踢踢踏踏,大片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粗略的一聽大約有四五十人,個個都是好手。
羅蘭頓時就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_自己被人陷害了!
這是個套!以一位伯爵爲誘餌設下的套!
說不定那位伯爵早就死了,只是他的屍體在羅蘭面前才爆炸開來……
但是,羅蘭跟人說“我就站在門口你家老爺自己就炸了”誰會信?
證據確鑿,現場非常明確,已經沒有任何好狡辯的了。
看着外面升起的信號彈和迅速聚攏過來的衛兵,羅蘭的心中反而是一片平靜,甚至還想笑。
局不錯。但對羅蘭沒用。
“就憑這些人,也想攔住我?”
羅蘭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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