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蘭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已經來到了奧威爾府的內部。
他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
精緻的木質家居、鵝黃色的窗簾、放滿了書的書架、房間角落裡的一個凳子,以及正面對這凳子放着的一個空着的畫板。而在獵獵的抖動着、灑出夕光的窗簾下,隱約能看到大片的綠油油的植物的色澤。
這裡是一樓書房。
羅蘭立刻想起了這裡是哪。
從這裡出門右拐,然後路過三個房間的門口然後右拐就來到了大廳。上樓的樓梯就在大廳的角落裡,穿過那個螺旋上升的鏤空樓梯,再從二樓的長迴廊走到底往右拐,就到了奧威爾伯爵的房間。
他的房間是二樓的向陽面,而他妻子的房間就在他的房間對面。
羅蘭記得很清楚,奧威爾伯爵在自己房間的陽臺上種了大量的珍惜植物。這些植物的數量甚至足以讓一位白銀階的德魯伊發動一次全力的狂野之宴。
是他的房間的隔壁,就是二樓書坊。奧威爾在沒有事的時候,就喜歡在一樓或者二樓的書房呆着。奧威爾伯爵喜歡看戲劇的劇本和名畫的圖冊,他甚至會偶爾唱上幾段或是隨後畫半張畫,可他卻幾乎從不出門。也不和任何戲劇班子和畫家聯繫,就好像他只是在自娛自樂一般。
奧威爾伯爵的皮膚之蒼白,甚至讓人聯想到亡靈。
在黎賽羅,甚至有人懷疑他其實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不過是被邪惡的巫師控制的屍體。甚至在黎賽羅,五歲以下的孩子就連見他一面都沒有見過。許多活動都是他的夫人代替他出席的。
很多人認爲奧威爾伯爵得了某種畏光的病,亦或是身懷重度懶癌。但羅蘭卻對此持反對意見。
羅蘭感覺,奧威爾伯爵似乎已經瘋了。
一個證據是,奧威爾伯爵會不斷對他的孩子們說,自己去某處參加什麼什麼活動啦、又或是去哪裡和什麼人巴拉巴拉的見面啦。可實際上,他卻只是從一樓到二樓或是從二樓到一樓而已。
他完全沒有必要對孩子們重複這件事。這是完全無謂的謊言。
哪怕他就是不出門,或是乾脆的讓夫人替他去。也不會有任何人會對此提出非議——多數城市的城主甚至根本就不會如此細緻的管理自己的城市,他們只是把那些有能力的人提拔上去之後就蹲一邊玩去了。除了收稅的幾天偶爾能碰到他們,平時就連找都找不到。
可按照奧威爾伯爵的說話方式,就好像真的有人去了他所說的那些地方一般。而且每當羅蘭問起他來,他都能非常流利的說出那些地方發生了什麼,可那些地方的原住民和玩家都沒有見過奧威爾伯爵的印象。
曾經有人懷疑過是不是靈魂出竅去的那些地方,但這個說法後來很快就被證僞。
當那些靈魂領域的牧師真正過來之後。他們非常明確的告訴玩家們,這座宅邸中沒有任何一個遊蕩的靈魂。
因爲許多房間的鑰匙只有奧威爾伯爵一個人有。而他一呆一下午根本不出聲,這位行蹤成迷飄忽不定的伯爵哪怕就是在某個房間靜坐一下午都不會有人發現。
從羅蘭和奧威爾伯爵短暫的交流中,他不定時的就會冒出彷彿和某人交流又像是自問自答的話語。一些人很有可能會直接忽視這一點,可羅蘭對此卻非常熟悉。
他和姐姐平時就是這種情況。不過他們的情況又比較嚴重。
奧威爾伯爵似乎是在對某個特定的人說話,而在姐姐的心靈深處的,卻不只是羅蘭一個人。
羅蘭猜測,奧威爾的上一任妻子或者女友,亦或是某個死去的情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位德魯伊。而且恐怕等級還不低。
雖然看起來奧威爾和他的夫人很恩愛,但羅蘭總感覺奧威爾和他夫人呆在一起的時候。奧威爾笑的很假很儀式……也不清楚是不是錯覺。
但羅蘭知道,如果這不是錯覺的話,那麼說不準奧威爾真的和魔鬼有什麼骯髒的交易也說不定。
畢竟魔鬼所尋找的無非就是兩種人——一種是善於尋找漏洞、挖掘漏洞的天才,一種是心有不滿的人。
如果,他真的和魔鬼有關係的話……
羅蘭皺了皺眉頭,眼中寒光閃過。
不管那些。黃昏都該死,不管是誰。
如果奧威爾伯爵身上藏有什麼神祇保護的話。羅蘭就要揍奧威爾伯爵一頓然後跑回去避難;如果說他和魔鬼有什麼聯繫的話,就先把奧威爾伯爵打個半死然後交給神殿;如果他和黃昏有聯繫的話……
黃昏必須死,黃昏必須死——
心中反覆的禱唸自己曾經的信條,羅蘭緊了緊身上的黑袍,神色坦然的走出了書房。
就好像是被邀請的客人一樣。羅蘭理直氣壯的抓住了身邊經過的一個侍者,輕聲對他說道:“帶我去書房。”
那個年輕的侍者明顯有些猶豫。
他下意識的將目光向樓上瞥了一下。然後低聲反駁道:“可伯爵大人他……”
“你就跟他說,他的老朋友來找他了。”
羅蘭呵呵一笑,刻意壓得模糊不清、聽不清男女的聲音從黑袍下傳來。
頓時,那位侍者對羅蘭的態度就恭敬了許多:“您是……?”
“一位沒什麼名氣的德魯伊……說了名字你也不認識我。不過奧威爾肯定還記得我。”
羅蘭緩緩開口,以極其平淡的語氣念道:“爲了防止迷路……你先帶我去他的茶廳吧。然後你再把他帶過來。”
奧威爾認識一個很厲害,卻沒什麼名氣的德魯伊,這已經是一個玩家間的共識了。雖然羅蘭也不知道那人具體是誰。可不妨礙羅蘭用他的名義把奧威爾勾.引過來。
“茶廳是吧……我知道了。”
那位侍者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向羅蘭行了一個禮,然後就帶着羅蘭上樓。
其他的侍者和侍女路過的時候,看到羅蘭都不自覺的將目光投過來。而在他們注意到在羅蘭身前的那位侍者的時候,就隨意的將目光移開,沒有對羅蘭產生絲毫懷疑。
在這座宅子裡,自己一個人走來走去的客人才是最奇怪的。這個披着黑袍的男人就和普通的客人沒什麼不同。唯有一位氣質沉穩的中年人在看到羅蘭身上的長袍之後,臉色猛然一僵,非常恭敬的向羅蘭行了一禮。
羅蘭也能猜到,他大約是“猜出”羅蘭的枯萎者身份了。長眠之擁變化成的那身黑袍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
能有這種眼力的,不是管家估計也是什麼類似的人。總之明顯是個有地位的人。
而在羅蘭身前引路的那位侍者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他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瞬間,便宛若無常的繼續走着。
他明顯是意識到了,這位客人的身份恐怕不尋常。
在把羅蘭安置在茶廳之後,他便匆匆告退,連忙去通知奧威爾。
原本皺着眉頭,愣神被打擾後一臉不高興的奧威爾伯爵在聽清了侍者對羅蘭的描述之後,表情瞬間亮了起來——
“一位德魯伊要見我?說是我的老朋友?她現在在哪?”
在得到回答之後,他便匆匆從椅子上站起來。慌亂之間碰到了兩個杯子也沒空去扶,就連忙衝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