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委屈巴巴地道:“師姐,幹嘛又打我?”
“瞧你笑的那般賊性,不打你打誰,少廢話,等你手藝勝過我再神氣吧!練了大半年了,連個花兒小身刺也刺不好!”
“……”
張林看着有趣,進門後便看到大廳裡的主座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雙腿上蓋着一條毛毯,雙手搭在毛毯上顫個不停。
“貴客臨門,老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老人家腿腳不便,無妨無妨。”
張林拱手作禮後落座一旁,白菲菲隨即燙杯倒茶,老實本分地站在一邊。
“聽說貴客願出五百金來做大身刺,還許諾一個條件,老朽斗膽請問此話當真與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張林笑道:“錢財都是小事,但刺在我身上的手藝可不能含糊,若是刺壞了,可無法善了啊。”
老朽沉思少許,緩聲問道:“不知貴客想刺什麼圖案?”
“龍。”張林笑了笑,又補一句道:“金色五爪之龍。”
“你要刺王龍!”老朽大驚失色,腿上毛毯一陣抖動,若不是不方便,只怕要跳起來。
這刺青也是有規矩的,民間刺龍者繁多,但大多兩爪,最高四爪。而且還得是青、紅、黑等顏色,像是五爪金龍乃是龍中王者,民間師傅即便有手藝也是不敢胡亂給人刺的。
白菲菲神色亦是激動地道:“我還未在人身上刺過五爪龍呢。”
“貴客……”
“我姓林。”
“是,這五爪龍可不是常人所能駕馭的,林老爺難道就不怕逾了天規嗎?”
逾天規自然就是意思犯了皇家天子的忌諱,若被人告發,只怕後患無窮。
張林笑笑,輕鬆道:“我敢刺,自然是身份配得上,只怕你們沒這個手藝。”
廳中沉默良久。
老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林老爺何許人也?”
“你還未說接不接這單活。”
白菲菲在旁叫道:“我爹爹手腳若是健在,刺龍刺虎乃是小菜一碟,我白菲菲有爹爹的八成功力,也夠資格替你刺了。只是你若不說明來頭,我們豈敢下手,沒得犯天規遭了災。”
“這麼說,你們是接了這單活?”
“不然請你上門幹嘛?”白菲菲甚是可愛地翻個白眼,嗔怪道:“不過你還說過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的,你先說出身份來頭,看你有何資格刺五爪金龍。”
張林呵呵一聲,道:“我姓張名臨,貴客臨門的臨。先前冒名,還請見諒。”
話音剛落,老頭和白菲菲齊聲驚呼道:“你是張大王!”
“張大王?”張林眨眨眼,好笑道:“原來百姓們都是這般稱呼我的,呵,聽着怎麼像山大王呢。不知我這身份夠不夠資格刺金龍了?”
白菲菲很想說你又不是真天子,只是叛軍大王罷了,但好在對方名聲不差,愛民如子,治下太平,才把話壓了回去。
白老頭穩了穩情緒,嘆聲道:“我輩刺青匠人無一不以刺五爪金龍爲光耀,一生若刺一回也算無憾了。張……張將軍……還算夠得資格。只是這龍刺成,我白家只能庇廕在您龍威之下,最終化作九天真龍還是禍世蛟龍,我白家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張林打趣道:“老人家你手腳不便,她手藝真能成?可莫把我刺壞了。”
白菲菲在旁氣鼓鼓地嬌嗔道:“我若不成,只怕開封府裡也沒刺青大家敢說十拿九穩的,你若信不過,自去找別人就是。”
“哎,不得無禮。”白老頭道:“將軍放心,我女兒已是有我年輕時八成火候,此番爲您刺青,老朽亦當從旁相助,絕不敢砸了我白家祖傳招牌。”
張林放心地點點頭,問道:“我先前許了一個條件,你們可以說了。”
白老頭搖頭道:“不敢,不敢,貴客身份特殊,刺五爪金龍乃是我輩匠人的福緣,豈敢再提要求。”
“這樣麼……”張林摸摸下巴,想了想才道:“這樣吧,你們不提條件,我替你們提。但凡匠人世家,莫不以手藝聞名天下光耀門楣爲己任。若是你父女倆刺的好,我便幫你們開個大錦體社,以後專爲我麾下的文臣武官們刺身。將來天下太平,你白家亦可聞名於世,乃是御刺錦體社。”
白菲菲小聲嘀咕道:“那也要看你能不能得了天下再說。”
雖然是這般說,但她心裡卻是激動異常,轉念又埋怨起自己的女兒身,狠狠瞪了一眼在廊道上縮頭縮腦偷聽的小男孩。
張林笑道:“得不得天下不是我說的算,而是民心所向,我張臨只求問心無愧。白姑娘若有志向,將來做一回武則天也不無可能。”
“呸!”白菲菲紅着臉羞怒道:“誰要做武則天了。”
“開個玩笑罷了。”張林拍拍手,對門外道:“取金票來。”
“是。”劉忠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問小男孩找來了筆墨紙硯一一擺在桌面上。
張林隨即提筆寫下一張五百兩金票,畫押又按手印,吹乾墨跡推過去道:“拿金票去隆興錢莊兌金,隨時隨地都可。”
白老頭客氣道:“張將軍要刺五爪金龍乃是我等福氣,豈能收費?”
“爹,張大王可不差這點兒錢,不要白不要呢。”白菲菲怕爹爹拒絕,伸手就把金票兜過來,星眸眨眨地問道:“就這一張紙兒真能取出五百兩金子?”
五百兩金子就算被錦體社抽出四成,餘下六成也足夠普通人活幾輩子了。
張林哈哈一笑:“去試試不就知道了,我騙誰也不會騙你白小姐,萬一你給我刺青時候多戳幾個針眼,可得叫我好一頓吃苦。”
白老頭瞪了女兒一眼,這才顫顫地拱手道:“老朽謝過將軍恩賜,不知將軍何時要刺?”
張林想了想,這些天蠻閒的,就道:“最近這些天可以。對了,刺了後我不會得躺牀上養個十天半月吧?”
“那倒不用。”白菲菲道:“我家傳秘方若連止血功效都沒有,那怎配做咱泉州錦體社的第一?不過刺之前需要齋素三日,去去身子裡的油水。而且大身刺得挑在晚上時間,白天里人血太活,容易留痂點,你若刺其他顏色倒還無所謂,但金色太光,痂點比較明顯。大身刺前的準備也很多,除了以上兩點,我們還得提前在你身上描畫,根據你的體型來佈線,不是所有人的體型都適合刺龍的。”
說到這,白菲菲嬉笑一聲道:“不過張大王不用擔心,從你外形上看,體格也算高大粗闊,正是刺龍的最佳身體。”
張林點點頭,忽而想起一事,道:“我肩上有一個箭瘡,後背有一道寸長疤痕,不過傷口都很淺。雖然傷好了,但是創口的顏色比較深,不知會不會礙事。”
張林大大小小也跟着軍隊幹了不少次仗,雖然左右護隨,但也不免受一些小傷,箭矢穿不透盔甲,卻也留下了個圓形黑疤。
“將軍還請脫衣,容老朽看一看。”
“就在這裡?”
白菲菲笑道:“你個大男人害什麼臊,誰沒見過光膀子了。”
張林只好爲藝術獻身,脫了上衣讓他們父女二人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