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一個身着員外服三十五六歲上下的男人進門,朗聲叫道:“貴客臨門,秦某未曾遠迎,失禮失禮。來人呀,上好茶!”
張林亦是笑着回禮。
秦員外入座,打量幾眼便道:“咱們錦體社的刺青花費一向是固定的,當然,有客人滿意也可以隨心情打賞。但如林老爺這般大方出手,真是前所未有啊。”
“錢如我眼中,只當浮雲一般。”張林先是這麼闊氣地說了句,又道:“刺青是針眼紮在身上肌膚裡的,很難消除,我當然要找手藝最好的師傅來刺。一是安全,二是不會比別的地方差了去,沒得丟人。”
“林老爺放心,若白師傅肯替你刺,我擔保整個福建路找不出第二個能有這般手藝。就算是開封府,能比得過白師傅家傳手藝的也沒幾個。”
尼瑪,花兩百兩金子刺青,合計兩千兩銀子,兩千五百貫錢啊!錦體社兩個月的淨利潤。
門外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道年輕女子的鶯鸝聲音就傳了過來。
“是誰要花兩百兩金子請我刺青?”待女子右腳踩進門檻裡,目光在屋內幾個男子面上一一掃過,忽而沉下臉對後面追上來的孫寶才嗔怒道:“你不早說是個男客!”
小姑奶奶,我早告訴你,你能來麼?孫寶才喏喏地縮了縮,沒有作應。
秦員外招招手,笑道:“菲菲莫要胡鬧,且來見一見貴客,買賣事和氣好談。人家願出重金請你,也是看得起你的家傳手藝,乃是傾慕你的名聲。”
白菲菲這才把另一半身子踩進門,讓得張林眼前一亮,暗道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靈韻十足,體態輕盈翩翩欲飛,容顏精緻如畫中天仙,靈動裡帶着幾分嬌媚,嬌媚裡又不失卻那種民間小女兒的純美。
此女比之唐玉仙稍矮,與潘金蓮差不多,但勝在年輕。張林身邊的幾個女人,但看容顏最好是劉倩兒,但這白菲菲比之劉倩兒更勝幾分。
難怪她爹爹立下不接男客的規矩,自家閨女出落的這般水靈靈,若是頻繁接觸底層男人,只怕落不得什麼好結果。
“是你要做大身刺?”
張林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個經常被唐楠兒說成壞笑的弧度:“我知白師傅的規矩,但買賣人講究一分貨一分錢,沒有談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成的價錢。”
秦員外在旁不住點頭地道:“林老爺此話有理。”
“你倒是大方。”白菲菲很是無禮地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守在門外的孫寶才,又轉頭笑道:“承蒙你看得起,我白菲菲既是不接這單買賣,也該規矩要見一見你的。不過家父立下規矩,小女子不得不從,若是破了規矩,那以後就沒辦法做刺青營生了。”
張林笑道:“你一天能接幾個小身刺的活?”
“算下來,三四天裡總有一個小身刺,大身刺三五年裡總有一個女客,不是每個人都花得起我刺青的費錢。”
“好,就算你三天一人,那便是五貫錢。一月便是五十貫,一年便是六百貫,十年便是六千貫。既然要爲難你破規矩,我當然得補償一二,你看這樣可好。”張林想了想,道:“我出五百兩金子,買斷你這十年光陰。”
“什麼?不……”
“哎,聽我說完。”張林擺擺手,打斷她話頭,續道:“這是我開的價錢之一,若是你刺的好,我家裡妻妾也會請你出手。其二,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條件任你開,只要不傷天害理,不是上天攬月的無羈要求,我必爲你達成心願。”
白菲菲失聲笑道:“看你年歲也不大,最多二十三四,怎這般大口氣。”
“在下二十有五,年歲雖不大,但說話還是算數的,一口唾沫一個釘,從不食言。”
“呵呵。”白菲菲乾笑一聲,續而沉默良久。
旁邊秦員外勸道:“菲菲,我知你家規矩,也知道你爹爹……這樣吧,你且回去問一問你爹爹意思。他不是最近收了個義子麼,雖然年紀還小,但總歸家傳手藝傳代有了人選。”
白菲菲咬了咬粉潤下脣,一拍椅子扶手道:“好,林老爺稍候,我回去問一問爹爹。他若不同意,則怪不得小女子了。”
張林端起茶盞,道:“小姐自去便是,我便在這裡等消息。”
“嘻嘻,你這人說話倒也有趣,我可稱不得什麼小姐。”白菲菲嬉笑一聲,這回是規規矩矩地起座欠身施禮,隨後像一隻蝴蝶般飛出了門去。
張林眼角餘光瞅着那精靈般的背影漸漸消失,稍感一陣失落。
在錦體社秦員外陪着聊天中,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那孫寶纔去而復返。
“老爺,林老爺,白師傅請你上門一敘。路不遠,就在百草巷的西頭,七八百步便到。”
秦員外笑道:“既然是請上門,那說明這單買賣有戲,恭喜林老爺了。”
規矩這般多,張林心裡抱怨一句,這無論什麼時代,在某方面出類拔萃的人才總是孤高自傲啊。
他隨即跟着孫寶纔去往百草巷西頭,少時便到了一戶小院居所,在門口便看到院子裡架設了好多橫杆,橫杆上吊着許多花花綠綠的大面豬皮,豬皮上盡然是花鳥蟲魚龍虎之類的刺青。只是豬皮上的作品參差不齊,有好有壞。
白菲菲帶着個八九歲的小男兒迎出門道:“進來吧,這些豬皮都是練手用的,有的是我刺的,也有是我弟弟刺的。”
小男孩恭敬地鞠躬作禮道:“見過林老爺,我義父腿腳不便,還請見諒。”
“無妨。”
張林被姐弟二人引着進門,那孫寶才卻是倚在門口沒有跟進來,劉忠羅武二人亦步亦趨跟在主公身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觀察周圍地形和動靜。
院中絲毫沒有豬皮的腥味,而是一種淡淡的草藥味,不同於外面的氣味,很是怡人心神。
張林鼻子嗅嗅,好奇問道:“這是什麼味兒?”
“但凡刺青,都得用到草藥塗抹針眼,既可以壓血消腫又可以保色。我家傳手藝上百年,這七草配方奶是祖傳秘方,效果最好,味兒也是最好的。”
說到這,白菲菲低聲嘀咕道:“可惜我爹爹就是不傳給我。”
旁邊小男孩聞言,不由得嘿嘿直笑,只是還未笑幾聲,便捂腦袋哎呦一聲痛叫,卻是腦門被惱羞成怒的白菲菲賞了個二指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