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消息嗎?”我坐在趙老闆的院子里長條桌前,看着站在條桌前面地上的陣法裡的野鬼,問。
對方,只是回給我一個歉疚的笑容。
沒有,我們從早上找到現在,卻還是沒有寶寶的消息。
一個能飛的鬼胎,明明再好找不過,可卻沒有任何人見過他。
我心裡越來越怕,我怕他不是自己丟的,而是被人劫持。
祖師爺這會兒還在天上,想讓他幫忙找是不可能的了,趙老闆已經幫着把周圍的鬼都叫來,卻也還是沒一點兒線索。
“丟丟,喝點水。”水修端着一個青瓷盞過來,盞的水通透,卻發出微微香甜的氣息。
可我卻連抿一口的心思都沒有,我不知道秦中寶在哪裡,是不是在被欺負,有沒有水喝,肚子餓不餓,我真的吃不下喝不下,我心裡堵的慌,堵得什麼都不想做。
“再去龍宮問問吧?”我拉住水修的手,指着花園裡的水池,說:“走水路,很快就到了。”
水修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說:“丟丟,夜修答應了,有消息會來通知咱們。”
“地方誌問不出來,土地不知道,秦中寶他不在老龍灣,我等他有用嗎?我想他去幫我找,調派龍宮的人手把這裡都找一遍啊!”我急的喊起來。
“別急。”水修把我抱進懷裡,我才發現,他身上穿着輪迴門的道袍,而他綠邊的腰帶,都有點斜了。
在他身後,甚至還站着兩個道童。
一個手捧一面水鏡,一個捧着一個沙盤。
“你也沒找到嗎?”我有氣無力地問。
這兩樣一看就知道是找人的工具,水修已經動用了輪迴門的法器,還是沒找到,寶寶到底會去哪兒?還是早就已經不在這個省裡了?
水修的手指輕輕的梳理着我的頭皮,聲音輕輕緩緩,說:“會找到的。”
我鼻頭越來越酸,想哭,想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
“龍王大人!有消息了!”
布老黑的聲音,從長條桌那邊傳來,我和水修同時往那兒看。
布老黑腰以下還沒出來,露出的半個身體幾乎不動,就頭上的那張嘴,說個不停:“屬下轄下的一個水鬼,說見到一個會飛嬰兒,被一個女人用衣服裹着,抱走了!”
“從哪裡抱走,又抱到哪裡去了?”水修走過去,一把把布老黑從陣法裡拽出來,放在椅子上,問。
“屬下手裡有地圖,孩子是在這裡被抱走的,衣服裹了之後只看到一陣黑煙,孩子和女人就都不見了
。”布老黑還沒坐穩,就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遞給水修。
水修把地圖舉得很高,故意不讓我看到。
“丟丟,你先休息。”他把地圖攥在手裡,對我說。
“一起去。”我扯着他的腰帶不放手,說:“我孩子都已經不見了,現在讓我連老公也不見了嗎?我做不到!”
水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命令身後的童子去拿了飯菜出來,放在我面前,說:“吃飽了再出發,你心疼秦中寶,我更心疼你。”
我在水修的注視下,硬是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三碗湯纔算“吃飽”。
我們拜別趙老闆,又給大家發了消息說有線索後,水修抱着我,按地圖上標出的方向,一路飛過去。
“水修,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很眼熟?”我站在一片溼潤的土上,看着四周。
前有山,後有水,山環着我腳下這塊地,水從我背後繞過去。
山上的樹鬱鬱蔥蔥,卻沒有鳥獸蚊蟲。
溪水清澈見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兒,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的地方。
“羅老鬼的墓地。”水修抱着我,躍起落在一旁的樹上,居高臨下地往下打量。
我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除了寸草不生的土,我什麼都沒看到。
“這墓,我當初回填了。”水修的聲音不大,慢慢的跟我講着這裡的危險之處,“羅老鬼已死,他霸佔的女鬼們也都離開,極有可能是其他厲鬼見這裡陰氣重好修邪道,佔了這裡。”
“寶寶呢?你感覺到寶寶了嗎?”
我很擔心,沒了羅老鬼和他的娘子們,甚至連墓都坍塌了,但這裡的鬼氣,卻一點兒都沒少。
水修搖搖頭,沉吟片刻,把我橫抱在懷裡,站在了地面上。
“這裡是墓門。”水修的手心裡升起一捧鬼火,照亮了地面他指着的地方。
土堆下露出一個砸碎的石門,上面佈滿溼泥,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看了一會兒,擡手用水修把坍塌的墓門砸開,墓道已經被土買的嚴嚴實實,水修看了看,上下走了幾步,拉着我站到土堆的一個角落,把這個地方也給炸開來。
“這裡是耳室,都是土,我去那邊看看,”水修說完,就往前邁了一步。然後他突然停下,把我打橫抱起來,慢慢的往前走。
我知道他很擔心,寶寶在這裡沒了蹤跡,如果丟下我,太危險。
走了一會兒,他放下我,對着土又丟出一個水球。
“這是主室,也是土
。”水修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順着同一個位置,豎線又丟出去幾個水球。
依然只有土,沒有露出一點兒洞穴的樣子來。
我看的出水修很着急,他和我都認爲這裡可能有線索,沒想到除了土一無所有。
我們都知道,即使是鬼,也不可能住在全是土的地方,這裡,是真的沒有鬼在,這個墓真的廢棄了。
“附近還有其他的墓嗎?”我拉了拉水修的袖子,問。
說不定真的不在這裡,他這樣一陣兒亂炸,雖然是震懾了一些小鬼,但也可能打草驚蛇。
或許不在這裡,這裡的每一寸,都可能藏着我們的兒子,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放過。
“沒有。”水修擡頭看看四周,說:“對方故意在此處現身,一定會留下線索給咱們。”
“但是……”我沒說下去。水修已經很急了,我不能讓他亂。
“此人必定和羅老鬼有關,才故意把我們引來,既然有心引我們來,就不會什麼都不留下,找找看吧。”水修從樹上看到地上,再從地上那堆土看到旁邊的樹枝。
他又點起個鬼火,往上升了很高,把四周都點亮。
“你找這裡,我找那邊!”我看着溪水附近,決定去看看有沒有水鬼躲在這裡。
“別去。”水修拉着我的手,把我拽進他懷裡,從背後抱住我,聲音壓抑又無助:“和我待在一起,秦中寶已經不見了,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
我憋了一天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
水修他心裡比我更急,更怕,但他爲了讓我能冷靜下來,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
秦中寶,爸爸媽媽兩個人的寶貝,你到底在哪裡——
“哥哥,姐姐,你們在找什麼?”
一個穿着連衣褲的小男孩,站在我們旁邊的杉樹下面。這個孩子並不高,看着也就三四歲,但臉上的成熟世故的笑容,真的太刺眼了。
更刺眼的,是他周身冒出來的戾氣,雖然刻意掩飾,但也讓人不舒服。
還有就是他手裡捏着的棒棒糖。
他慢慢的舔着棒棒糖,一下又一下,好像想讓人注意到那個棒棒糖一樣。
他成功了。
那個棒棒糖是紙棒,是我從某寶買給秦中寶的不二家,這附近都沒的賣!
“小朋友,你過來,姐姐有話問你。”我衝他招招手,管他死了多久,他既然叫我姐姐,我就沒有不認的必要。
何況,他能拿着秦中寶的棒棒糖給我們看,就一定是來挑事的
。
“我不過去呢,”他搖了搖頭,笑嘻嘻地說:“我呢,就是來傳個話。羅夫人說了,讓你們去鬼村,你們不去,孩子就會死。”
“去了也是送死吧?”水修冷笑,瞬移到那個孩子身邊,拎起他的衣領,說:“你見過我兒子了麼?”
“放開我,放開我!”他的手腳胡亂踢打,看似無意,但每一下都明擺着是衝我來的。
大概估計了我和水修的戰鬥力,覺得我更好打吧。
“見過我兒子了麼!”水修攥着他的脖子,在手上用力一甩。
沒有身首異處的慘狀,但這孩子的魂魄,卻明顯被水修甩去了一些,在他周圍淡淡的暈開,看着跟霧似的。
鬼可以勸,可以打,如果遇到窮兇極惡的,就可以散了他的魂魄,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水修這會兒,就是在散這個孩子的魂魄,多甩幾下,大概,就會魂飛魄散了吧。
這孩子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魂會被甩散,嚇得放聲大哭:“嗚嗚嗚……”
嚇是嚇過了,那麼接着就該哄了。
我在口袋裡摸了摸,正好有一直帶在身上的奶糖。我把奶糖剝開,舉到他面前,說“我兒子叫秦中寶,是個會飛的寶寶。小弟弟,你見過嗎?”
他手裡的棒棒糖是果味的,和我手裡這顆奶味濃郁的不能比。
不管他什麼時候死的,究竟多大,能被棒棒糖收買來傳話,就一定能被奶糖收買,告訴我們訊息。
“見過。”他盯着我手裡的奶糖,嚥了咽口水,說:“羅夫人帶回家的孩子,就會飛。”
“他怎麼樣了?”水修把他提到自己面前,跟他對視,問。
他不敢和水修對視,視線躲到一邊,說:“他不喜歡羅夫人,一直在哭。”
“帶我們去鬼村!”我聽完,就想去抓他,逼着他帶我們去鬼村找寶寶。那個羅夫人一定欺負秦中寶,寶寶除了故意搗蛋,幾乎是不哭的啊!
“你走吧。”水修舉着他,躲過我的手,甚至把他扔了出去。
我愣住了,水修放了唯一的線索,他,不想找秦中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