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家,我就和水修一起收拾好了寶寶要帶的東西。尿布、奶粉、換洗的衣服,我有私心,故意把這些東西的量減少了很多,只准備了一週的份額。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一點兒,水修就把秦中寶夾在胳膊下來,拉着我的手上岸了。一上岸,他馬上把哭鬧着要我抱的寶寶,塞進了從廟裡拉出來的童車裡。
“真的要送寶寶去啊?”我看着被水修綁的動彈不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搶不走,恨不得一把把他搶過來,抱回水底的宅子裡去。
就算他能飛會跑,他也只有半歲啊,才半歲,都沒有斷奶,就讓他走,我真的真的捨不得。
“嗯,及早歷練對他是好事。”水修完全無視我,直接把童車上的網罩按下去,擋住寶寶哭泣的臉。
唉……
男人心腸就是硬,寶寶都哭成這樣,他也不心疼。
“丟丟丫頭,你們來的真早。”師傅抱着一個布包,衝我們跑來,停在離我們一米左右的位置,警惕的看着童車,說:“東西都齊整了吧?”
“嗯師傅,昨天師母的事情很對不起。”我衝着師傅九十度鞠躬,一邊的水修也跟着弓腰。
自不教父之過。我們當爹媽的,當然要爲自己孩子的熊負責。
“孩子淘氣,沒事,你師母也緩過來了。”師傅擺擺手,往地上一蹲,把手裡抱着的布包放在地上打開,說:“這是你師母讓我給七星子帶的玩具,這小桃木劍,正好給他。”
“謝謝師母。”沒想到,師母被拔禿了尾巴,不僅不生氣,還給秦中寶玩具。
師傅把桃木劍塞進寶寶推車的下面,站起來抖了抖衣服和布包上的灰,說:“七星子交給我,你們就回去吧。”
“我送你們到車站。”
我和水修一直跟着師傅到車站,看着大巴開走。大巴很快消失在公路上,我轉頭撲進水修懷裡哭起來。
“咱們送他到青蓮山。”水修抱着我,跳進秦水灣裡。
他抱着我躲在水下的水球裡,跟着大巴慢慢前進。他雙眼始終專注的盯着大巴,好幾次都差點兒撞到水裡的魚。
他眼中滿滿的不捨,跟這兩天冷眼的狀態完全不同。
大概是不好意思在寶寶面前表現出他的不忍心吧。
“青蓮山好遠啊。”我看看錶,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實際上我們和隔壁縣也就隔了兩座山。
大巴在山路上盤旋着,一座山就能開半個小時,而我和水修,多數時候就只是在水下等着而已。
這些山路本身就很窄,一面是鬱鬱蔥蔥的大樹,一面就是山下的河水,司機也不敢開快,從河裡往上看,好像是山間趴着一個電池快用完的玩具車,慢悠悠的往前挪。
水修的眼睛仍舊盯着大巴,說:“走水路很近,半小時左右。”
“那咱們每天過來一次,看看他?”我把避水珠的力量凝聚在雙眼上,看到靠窗的師傅,正抱着秦中寶打盹,水修一直都盯着寶寶看,他心裡肯定比我更不捨。
“或者早上送來,晚上接回家住?”我陪着笑,說。
“丟丟,孩子大了,總是要離開父母的,你還有我。”水修低頭看着我,嘭,彈了我的額頭。
我揉着被他彈疼了的額頭,委屈的嘟着嘴。
連自己兒子的醋都吃,真是。
大巴停在路上,師傅下了大巴推着秦中寶慢慢往山裡走,一直走到一個瀑布下面。瀑布的水流很急,衝出一個墨綠色的水潭。水潭周圍的石頭上,長滿了滑溜溜的苔蘚和一些蕨類植物。
四周一條小路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動物。
明明離大路並不遠,但這裡卻好像完全與世隔絕,一點兒人煙都沒有。
“在這裡嗎?”我和水修藏在瀑布下的水潭裡,看着師傅對着瀑布跪拜。
“在瀑布後,外人找不到,也進不去。”水修指着瀑布上一塊突起的石頭,說。
水修話音剛落,那塊石頭下週圍的水流就好像被人掰開一樣,分成了兩半,露出一個山洞和前面的平臺來。
順着平臺往旁邊,有一條小路筆直的通向師傅站着的地方。
師傅把秦中寶抱進懷裡,用布包把他綁在自己身上,試探着往前慢慢的走。
“老公,咱們說寶寶感冒了,把孩子抱走吧?”我看着慢慢合攏的瀑布,心裡難過的想哭。
“秦中寶是去上學,你上大學也是離家幾個月。”
水修嘴上這樣說,但他的表情卻和我一樣,滿是不捨。
“孃親——”
師傅剛把秦中寶解開放在瀑布後面的平臺上,小傢伙就回過頭,盯着我的方向,一邊喊一邊往我身邊飛。
我下意識的衝着他的方向伸手,水修卻拉住我,擡手一揮,水面的顏色就變的深了不少。
秦中寶從我頭頂飛過去,很快又飛回來,在我頭上打轉,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嗚嗚的哭着要娘。
“越不放手,孩子越不會長大。”水修的聲音有點低沉,我知道他也不捨。
但是他卻很快把我們所在的水球,沉到了潭底,完全不讓秦中寶看到我們,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才浮起來,順着原路快速回家了。
沒了秦中寶的宅子,安靜的可怕。龍宮裡也一直都沒什麼事讓我岔岔心神,連劉新豐他們幾個,也跟着剛子待在劉大姐的旅館裡,沒有再出來過。
我們家裡的東西都沒什麼變化,唯獨少了點兒活力。
四周雕花的門窗還在,卻再也沒有塞在窟窿裡拔不出來的小胖手。
書房裡的墨水換了一瓶新的,這麼多天,一次也沒有倒過。
臥室的牀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再也不會有一個小肉球滾在裡面,發出咯咯地笑聲。
我掰着指頭數日子,一天又一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寶寶的奶粉喝完尿布用完,祖師爺會讓我們去給他送補給。
終於,一週時間過去了。
“老公,寶寶的奶粉應該喝完了,咱們去看看他吧?”我抱着一分裝盒的奶粉,笑嘻嘻地湊到水修面前。
水修的眉頭蹙起,想了一會兒,說:“才一週就去,會不會太早?”
我看得出他在猶豫,於是添油加醋地說:“其實孩子喝母乳是最好的,可惜我的孩子這麼小就得用奶粉替代。唉,我也不要求很多,咱們去看看他,抱回來住一晚上,不就好了?”
“秦中寶不是已經斷奶了?”水修毫不猶豫的揭穿我。
我靠在書桌上,拿起一根毛筆轉着玩,腦子裡飛快的想着藉口,說:“我今天一直心神不寧,很怕寶寶在那邊闖了什麼大禍。”
其實這也是實話,昨天開始,我心裡就不怎麼安穩了。
“唉,走吧,先上去。”水修拿過我手裡的毛病,放回筆筒裡,颳了刮我的鼻子,拉着我上岸。
我的腳還沒踩到地面,就看到師傅拿着一張紙站在水修的廟前,舉着打火機,正準備燒。
“師傅。”我叫住他,大白天在別人家門口燒紙,哪兒哪兒都覺得怪。
師傅穿着一個花大褲衩,一件洗的有點發黃的汗衫,腳上一雙廉價的塑料脫鞋。外加他那亂七八糟的頭髮和鬍子,這麼看,還真像在別人家門口放火搗亂的流浪漢。
看樣子,最近師傅和師母關係不好,不然一定會督促師傅打扮自己。
師傅驚訝地看着我們,說:“丟丟丫頭,你們的法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啊?我還沒燒,你們就收到信了。”
“什麼信?”我看着師傅手裡那張紙,纔想起師傅是沒有企鵝號的,所以沒辦法直接聯繫我,要不要給師傅也申請一個?
至少,不用在我家門口燒紙,這麼奇怪了。
“啊喲……”師傅手裡一直按着的打火機,終於還的燒到了他的手。他喊了一聲,隨手就把打火機丟在地上,呼呼的吹着被燙傷的指頭。
“沒事吧,師傅?”我剛走過去一步,師傅就往後猛的一跳,手掌衝着我,攔着我。
我心裡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師傅在躲我,而且,不顧我發現。
師傅慢慢站穩,看看我,再看看水修,爲難的搓着手,說:“丟丟,水修,你倆啊,站穩了吧?”
水修走到我身邊,攬着我的肩頭讓我靠在他身上,拉住我的手握住,說:“出了什麼事?”
“七星子這孩子啊,天生就調皮,你們都知道,在祖師爺那邊也沒少惹事。”師傅一直在乾笑,臉頰都有點抽筋了。
“闖大禍了嗎?”我有預感是大事,否則師傅不會這樣。
“昨天,祖師爺元魂出竅上天,七星子趁機偷跑,至今,至今未歸。”師傅說完,馬上又說:“丟丟丫頭,沒事啊,你不要太擔心。”
秦中寶丟了?!
他都消失一天一夜了,沒有回祖師爺那裡,也沒有回家,我的寶寶不見了!
我嚇得渾身發抖,擡頭看着水修,急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事。”水修抱緊我,輕拍我的背,說:“一定能找到,放心。”
“嗚哇……”我抱着水修,大聲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