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伊語將成讖

其實, 人世中,常是這般,越是深深愛着對方, 很多話, 越是說不出口……只是, 雖說不出來, 即如斯愛着, 如此互相呵護着,彼此間的心意,總是能相通相聯的。多說倒無益了。

就象音音並未問雍正當日是誰害了他們, 雍正也能看出來她是起了疑心的。那日她給他喂藥時,那手在輕輕顫抖, 她望着那墨黑苦澀的湯藥, 杏眸裡竟凝着他從未見過的恨意。還有太醫在給他診脈時, 靜靜守在一旁的音音,有時候會埋着頭, 他卻能感覺到她正習慣的咬着嘴脣,這是她隱忍不發時的習慣動作。有時,宮人們會向雍正稟報,貞妃一人呆着時會撫摸當時給他們未出世的小阿哥縫製的衣服,一人默默落淚。確實, 音音能猜到那些骯髒的陰謀, 只是她不想雍正爲難, 纔不問, 但是她沒有忘, 沒有忘記那些女人爲了一己之利,下手害了她的孩子, 更連累了她的愛人!

而雍正,他本已不想追究,他與她,結縭多年,他實在下了不了那個手,何況,十三的遺言也是勸他算了。而且,此事尚有蹊蹺,一旦徹查起來,怕牽扯太廣,只會一發不可收拾。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給音音樹敵,要在自己百年,她們對她下手之前,給音音安排好後路,纔是最緊要之事。只是,音音已醒,喪子之痛,她雖不說,他又要怎樣給她一個交待呢?

音音卻不曉得這些,她以爲她掩飾的很好,他的病那麼重,國事那麼繁瑣,她不想再讓旁事擾他心神,一切都他好了再說,她只是悉心照顧他,要把被她遺失的那幾個月補回來。

雖如此,雍正身子還是一日不比一日,他已身心俱疲,似乎時時都有被佛祖帶入極樂世界的可能;他前所未有的孱弱,讓音音都懷疑他們是否還有五年時間,於是,她常在睡夢中驚醒,忙用手指輕探他的鼻息,就怕一個不注意,他就拋下了她,再也不管她了。才發現他也是醒着,每每這時,雍正會微不可聞的嘆口氣,再把音音攏緊懷裡,讓她聽他的有力的心跳,讓她安心,他還好着,他們還有相守的光陰。

病情在八月時,有了轉機,李衛向雍正推薦了一個道士,賈士芳。此人似頗有些道骨仙根,他通過“口頌唸經,並用以手按摩之術”爲雍正療病,很見成效,他一施法,雍正便爽快如沐春水,全身舒暢,因此,雍正也愈發信任他了。

由於音音從不願去別有洞天這些個煉丹地方,而且她與雍正爲着他癡迷爐火修煉之事更是不痛快過幾次,雍正一直儘量避免音音見着這些道士,另一方面也爲着避嫌,因此音音與此人只在萬方安和湊巧見過一次。可那賈道士見着音音時,有着無法掩飾的驚訝失措,竟不顧體統,瞧了音音好幾眼,眸含疑問打量,弄得音音好生奇怪。

這一切也被雍正收於眼底,他本心中有許多未解之疑竇,即便他愛音音,他也想曉得一個所以然來。他先不作聲色,將貞音的生辰八字與賈道士一算,那賈道士掐指一算,胸有成竹的說:“此人已不在人世。”

雍正只覺得太陽穴一抽,心一跳一緊,止不住地慌亂,忙緩住心思,不動神色的讓他再算一次,那賈道士雖有些道行,畢竟也是凡胎,算不到自己已惹禍端,道:“貧道甚是肯定,此人命短福薄,應命喪於康熙四十一年。”

“......那你說朕爲何一直聖躬違和?此一劫,可是有人魔魘暗算朕?”此時,雍正臉色已緊,將信將疑,試探問道。

賈道士掐指算了半天,沉默猶豫良久,方向雍正一躬身子,低頭跪下,道:“皇上乃萬乘之尊,天助神佑,全福全壽之人,只是……”

見他欲言又止,雍正擰了修眉,虛着俊眼,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漸漸凝了一股陰冷戾氣,他目光明亮如柱,直直盯着賈道士,心裡飛速盤算着,語氣卻很平靜,道:“只管說來,朕赦你無罪便是。”

“以貧道所算,皇上,皇上似曾爲人續過……”賈道士還是不敢直言。

“命?”雍正頓時如飲醍醐,心境明亮了起來,原來如此,音音……只是,她怎麼能是康熙四十一年便已歸黃泉之人呢?這如何可能?不可能……

賈道士肯定的點點頭,還是有些害怕的偷望向雍正,卻發現他那原本犀利睿智的目光此刻柔和了下來,脣際噙着一抹笑意,極淡,極薄,卻十分安詳恬謐,讓賈道士有些不知所以了。

雍正的目光慢慢挪向他手指上戴了多年的白玉戒指,依舊溫潤如初,他心裡泛着安定和幸福:音音,原來我的心聲佛祖聽見了,原來我的命竟支撐了你我的姻緣,我倆就似兩株相纏共生的藤蔓,誰也離不了誰,只能更加緊密地糾纏相結,永不相離,抵死相守。這樣便好,我是福壽綿綿之人,我們一定可以長相廝守,白首到老的……

“那你說說,朕爲誰續過命?”雍正問道,他想確定這個道士是否真有些道行,如果他真能說中,自己就要知道自己和音音還有幾年。

“這個……皇上,此乃天命,恕貧道不能泄露天機。”賈道士有些把握不住,手心已出了微汗。

後來,雍正又反覆旁敲側擊了幾回,軟硬兼施,賈道士就是不鬆口,吊了雍正幾日胃口。可雍正是何其聰明之人,曉得問題出在了哪,便讓蘇培盛故意在賈道士面前透露,說皇上的寵妃貞妃很討厭這些個方外之術,經常勸誡皇上不要相信這些,甚至勸諫皇上應把道士們趕出宮去。這賈道士本就是貪戀榮華富貴之人,甚至妄圖通過道術操控雍正的健康,讓雍正離不開他,因此,他尋着機會,說了一句話,卻徹底要了他自己的命:“還請皇上注意後宮身邊之人……”

不久,賈道士被雍正以他是妖人左道之由,將他處死。雍正此舉,一是不能再讓有心之人抓到音音的把柄,將她陷害;另一方面,是他中了雍正的計,也徹底暴露了自己想掌握皇帝健康的險惡心思。此人不除,只能是禍害。

縱是滅了賈道士,雍正對發生在音音身上的各種奇異事件,卻越加好奇,直想弄清一切。她爲何會經常昏迷幾年,卻還是能安然醒來?她爲何多年容顏不變,再是天生麗質,也不至於毫無變化,清麗如初?她是妖?那怎會保不住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他人迫害?而且,她一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求名、不圖利,除了自己的一顆真心和斯詠,她可以說什麼也沒有。他勤於理政,她便日日陪他,從不貪圖享樂,和那隻會禍國殃民的狐狸精扯不上一點關係。她只是一個平凡女子,一個對他癡心的女人罷了吧。

雍正突然想起他還在蕃邸時,他與音音曾去過柏林寺,那主持看見音音時也是神色異常,他當時說了什麼?“必然未必然,何必不然?無意非無意,何苦有意?”必然不是必然,那麼他所見之音音,也非音音?無意也不是無意,不必有意,那麼也就是讓他不必追尋答案?這到底是給她的判詞,還是自己的?

當他決定要去柏林寺再見一次那位主持時,那主持座下的首席弟子卻告知雍正,那位主持於前一日已然圓寂,卻算出雍正要來找他,留書一封,交與了雍正。

雍正吃驚之餘,那本剛強有力的手顫抖着竟不敢拆開,他怕要面對他不能承受之事,直到夜裡,他攆退了所有人後,方在明亮的燭火下,展開了那封遺信,細細品味起來。

“貧僧已歸極樂之土,婆娑世界,仍有一事不能放下,難得解脫。因料聖上尚未堪破我當日所言,特留此書一封,還望聖上細品慎思。

崑崙瑤池下,蓮花不著水。本已成正果,怎犯癡惑業。三世塵緣牽,命盡情未了。必然未必然,無意非無意。世間難解脫,伊語將成讖。

聖上珍重。”

放下信箋,反反覆覆,一字一句,讀了多次,雍正只覺得茫然迷惘,氣息凝滯。那剔透琉璃罩內紅燭撲騰,光影一長一滅,讓人也恍惚起來。四周一片沉寂,雍正依舊清朗的眉眼低低的斂着,他跌靠在大迎枕上,一如既往地優雅似水,平和鎮定,只是那眼前不住搖曳的昏黃光影,輕飄飄的散開,視線就慢慢模糊了起來,眼前一切皆是重重渺渺,層層疊疊。

“本已成正果,怎犯癡惑業”……,當是說萬億年前,他和音音已修成無上正等正覺,還是隻指音音早已菩提成道?“三世塵緣牽,命盡情未了”,原來,他倆已緣續三生了,難怪,今生如此繾綣萬千,癡纏難捨……怎奈,每次卻是命已盡,塵緣癡情卻未了。“伊語將成讖”,音音,將揭示他們未來的命運?多麼奇異妙哉,也算是奇緣奇遇了吧。

“必然未必然,無意非無意。”從此,雍正將心中的疑惑放諸一邊,只當什麼都不曉得,盡力養好身子,更加貪戀與音音相處的每分每秒,他知道,終有一天,謎底自會揭曉;即便等到一切終結之時,那冥冥之界,有她相伴,已足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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