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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雙生扣 二十一)

接近傍晚的時刻,夕照的光影長長劃過水色般透明的天際,淡淡的淺紅暈染着雲端就如女兒家嬌羞的面龐。

寂靜無聲的山林中,連風都停下了腳步,偶爾間一陣細碎的聲響,卻是那遲歸的雀鳥斜斜飛入樹冠時,振落了幾片翠綠的樹葉。

也許是被這種寧靜祥和的氣氛所感染,舞天皓雖然奔波忙碌了一天,卻仍是沒有一絲疲態,倒是和宋鈺站在屋外好生調侃閒聊了許久。

“對了,你今天打探到了些什麼?”有的沒的說了好一陣子,宋鈺終是想到了正事,趕緊轉入了正題。

“看來他們是勢必要抓住我這血凌宮的叛徒,城裡巡邏的衛隊隨處可見,想來這一路上也定是布了不少耳目。”斂下神色,舞天皓說得極是平靜。

“這麼說,如果我們想去大理定是困難重重咯!啊~~天啦!我們會遇上什麼啊?刺殺?!下毒?!圍攻?!偷襲?!啊,對了對了!他們會不會用什麼奇謀異術啊?我聽說苗域一帶的人都會一些匪夷所思的神秘法術,比如說下蠱殺人啦。哎,你說是不是真的啊?如果真的有這麼神奇的話……那……我們不就死定了——!!”

默默的注視着身旁宋鈺微微顫抖的肩膀,舞天皓的眼中終是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痛苦,良久才緩緩說道:“……宋兄,老實說目前我們的情況的確很是不利,正如你剛剛所分析的,血凌宮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臉興奮的樣子,還越說越激動啊~~~!!!>_<………”

“呵呵呵~~本能反應,本能反應~~”宋鈺笑得極是親切,伸手拍上對方的肩,“這種小細節舞兄你不必在意啦~~”

…………-_-|||||||

………

“……不過我倒是在意另一件事情。”沉吟片刻,舞天皓終是說道,“剛剛在城裡竟聽到了關於出雲山莊的消息。你知道是什麼嗎?”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冷笑,眼神竟是如刀般銳利,“他們說出雲山莊招了場天火,一夜工夫毀去了大半。而莊主和小姐則在混亂中相繼失蹤,至今仍是下落不明。嗬嗬,居然將一場屠殺說成是天災**,血凌宮還真是墮落到了極點!!”

“莊主?啊——你是說那個白嘯啊?他失蹤了?!”想了半天才記起原來出雲山莊還有這麼一個人(白老你真是沒存在感呢~~|||||),宋鈺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這麼說的話,那天晚上我也沒看到過他。不過白大小姐說他應該是待在莊裡的,還說什麼莊在人在、莊毀人毀。……難道——!!”

猛地噤口,宋鈺驚愕的看向對方。

搖了搖頭,舞天皓否定了他的猜測:“既然外界認定了這是一場天災,如果白嘯已死,那就可以將他的死因歸於意外,沒必要遮遮掩掩的用失蹤代替。他們會說他是失蹤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和白凝雪一樣,白嘯也躲過了追殺而逃亡在外;二是……”

“被血凌宮的人生擒。”接過舞天皓的話往下說,宋鈺有些誇張的一聲長嘆,“若是這種可能,那我們就有得忙了~~”

兩人相視一望,卻見舞天皓眉頭緊鎖,神色凝重,終是苦笑出聲:“呵呵呵……的確是有得忙啊!”

他說得極是苦澀,卻瞧得宋鈺好生奇怪。就算那白嘯會被當作人質來要挾他們,他們的麻煩事也不差這一件啊!可舞天皓卻一副受了致命打擊,慘敗陰晦的樣子……“喂,少打啞謎了!到底怎麼呢?”

“也沒什麼……”訕笑兩聲,舞天皓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是小聲說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秘籍和藏寶圖吧?”

“對啊!怎麼了?”

“我把它以隱蔽的方式藏好,想着要放到一個連血凌宮也想不到的地方,就把它當作禮物送給了白嘯。”

沉默中……

“………呵呵呵~~沒關係沒關係啦~~白嘯他不知道吧?……不知道就沒事啦!再說那麼慌亂的時候他不可能隨身帶着那什麼禮物吧?”

“呵呵呵………”

再次沉默中……

“………你把東西藏在什麼禮物上了?”

“冰蠶甲……”

無言……再無言……

“…………”

“…………”

“……又來了!……宋鈺——!!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興奮啊~~”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白凝雪至小就懂得這個道理。因此就在她的人生髮生了一系列的巨大變故之後,她也仍是保持着一種樂觀向上的心態。但此時此刻,她終於深刻理解了另一個非常非常重要而且絕對正確的偉大真理:一旦人開始了倒黴,那麼他將一直一直的倒黴到底!!

以上就是白凝雪在被人反擰住雙手,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鋒利長劍時所領悟到的深奧的哲學問題。

“小子!若不想她死,馬上給我束手就擒!!”一聲暴喝平地炸開,雖然只是腹語,卻仍聽得出蒙面人此時陰森的戾氣和冷酷的殺意。

這一次倒真是大大出乎蒙面人的意料,原以爲不過是兩隻長了利爪的小貓,隨隨便便就能將他倆輕鬆制住。哪想這其中一隻原來根本不是什麼貓咪,而是——冰冷的鷹眼危險的眯起,刀一般的視線直直投向眼前的身影——一頭兇狠嗜血的野豹!!而因爲過於輕敵,他本來就不多的手下如今只剩三人還能站立,其他的……全都四肢骨骼碎裂如同廢人般癱倒在地!淒厲痛苦的慘號一聲疊一聲的堪堪震破耳膜。

一滴冷汗順着額頭緩緩滑落,蒙面人倒吸口氣,壓下內心最深處本能的發怵。並不是沒有見過比這更殘忍的手段,也不是沒有見過比這更凌厲的出手,但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他只是在玩罷了,或者說只是想試試自己的身手,在他看來捏碎一個人的骨頭就和折斷一根樹枝一樣,兩者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因爲無心所以絕對的無情,因爲無情所以絕對的恐怖!

“你沒聽見嗎!我叫你馬上住手!”又一聲慘叫伴隨着清脆的骨頭破碎聲迴響在空曠的山野間,蒙面人又驚又怒,加深了對手中人質的鉗制。

“呀!不要!歐陽……歐陽清昀!救我啊——!!”感覺那把劍竟緊緊貼近了自己的脖頸,一絲細微的刺痛從皮膚處傳來,直覺到是劍鋒劃傷了自己,白凝雪瞬間慘白了臉,想趕快逃離危險,但又不敢亂動,嚇得只能大叫救命。

一腳踢翻身邊抱着怪異扭曲的手臂痛苦掙扎的男人,腳起腳落只聽到一聲足以令人心驚膽寒的“喀嚓嚓”鈍響。倒地不起的男人劇烈痙攣着仰頭嘶喊,卻只是大口噴出洶涌不斷的鮮血,全身短暫而強烈的抽搐了幾下終是沒有了生息。那一腳竟是生生踢碎了他心脈處的胸骨!

夕陽西下,紅日垂落,天邊的火燒雲延延綿綿的燃燒着,血一般的悽豔、花一般的瑰麗。白衣少年靜靜的佇立在火紅的天空之下,斜陽的餘輝柔柔的勾勒出他纖細清麗的身形,淡金色的光芒映照着,益發襯托出少年的出塵脫俗、清幽高潔。柔順烏亮的長髮如絲緞般流瀉垂落,隱隱的滲出月色光華。微風輕揚,帶着幾縷青絲輕輕拂過少年珍珠般柔潤白皙的絕世面容,美如薔薇雅似雪蓮,清如玉蘭幽若紅梅,卻是一謫仙的人兒。少年的腳邊則盛開着比天空更加炫目的殷紅,綻放着,流淌着,蜿蜒着,鮮豔而頹敗,美麗而慘烈,此情此景絢爛得讓夕陽都爲之黯然。

蒙面人繃緊了神經,萬分警惕的注視着對方。因爲他感覺到了殺氣,冰冷的、濃烈的,瞬間從歐陽清昀身上迸發出來的因爲怒意而產生的強烈殺氣!然而直到歐陽清昀擡腳踢向那個男人之前,他的情緒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甚至連一絲絲最微小的震動也沒有。不管是蒙面人的攔截圍攻,還是同伴的失手被擒,他都沒有一點變化,彷彿這世間完全沒有什麼東西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直大叫着救命的白凝雪也怔怔的停止了叫喊,她突然覺得此時的歐陽清昀甚至比抵在自己脖子上隨時能要了自己命的劍還要可怕。她從沒看過這樣的歐陽清昀,就算是那天晚上殺了人的他也根本沒放出這麼恐怖的氣息。可是雖然恐怖,但卻是異常的美豔妖媚,罌粟般滲出甜膩迷情的香氣氤氳纏繞,蠱惑着、誘魅着,讓人義無反顧的跌入無底的黑暗。

緊抿着如玫瑰般嬌豔欲滴的紅脣,歐陽清昀一腳踏上一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再無反抗能力的敵人的後腦,微微用力,便使得那人的臉緊緊貼在了地面上,整個人如待宰的羔羊般動彈不得。

而歐陽清昀的眼卻是一直盯着蒙面人,黑曜石般漂亮幽邃的雙瞳射出的視線竟是凌厲到森冷的冰雪之刃,讓人打心眼裡不寒而慄。

冷冷哼着,歐陽清昀慢慢加大腳底的力量,陰梟冷厲的視線凌遲般殘虐着對方的神經:“少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在這個世上能命令我的只有我大哥!!”

“喀喇”一聲脆響,竟是毫不留情的踩斷了那人的頸椎!

死一般的寂靜中,陡然一聲尖銳的尖叫,卻是白凝雪戰抖着死死閉緊了雙眼,嚇得不敢再看。

“你……難道你都不在乎她的生死嗎?!她現在可是在我的手裡,我隨時都可以要了她的命!”完全不在掌控之中,想不到被脅迫的人竟然反過來脅迫自己,蒙面人第一次感到失敗的無力,還有被藐視的怒氣!

白淨纖細的脖頸高高向後仰起,劃出優美而脆弱的弧線,恐惶無措的水眸對上冰冷堅酷的劍鋒更顯得楚楚可憐,讓人憐惜不已。

緩緩的,嘲諷的微笑自絕魅的脣角漾開,那一刻的光彩美得令人屏息。歐陽清昀再次擡腳踩上另一人的頭,“要殺的話就趕快殺啊,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腳底嗑喇喇一陣響,第二人的頸椎也被生生踩斷。

“你——!”竟然被人輕視不屑到這種地步,蒙面人氣急,一雙鷹眼裡全然沒有了以往的冷靜,“別以爲玩什麼欲擒故縱就能救得了她!!”

不停歇的,歐陽清昀優雅的踏出一步,若無其事的踩在第三人徒勞掙扎的頭上,冷冷嗤笑出聲,清亮的聲音冰洌冷酷似最堅硬的玄鐵,“我憑什麼要救她啊?!”

說完,將濺上斑斑血漬的鞋擡離已碎裂的頭顱,轉而落在下一人身上,毫不留情的、沒有一絲遲疑的,一個接一個冷冷踩碎,直到躺在自己周圍的再無活人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