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你是小一?”

門後,林氏集團的總裁林仲旻忽然叫了一聲。

沒有人意料到林氏的總裁會忽然叫住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主角同學,也沒有人猜得出其中的原因。

就在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門後的林仲旻的時候,前方的林一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來,笑容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疏離。

林仲旻此刻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而一邊的林優卻慌了,腦海裡深藏着的畫面不斷閃現。

“小優,這是林一,你們兩個同年級喲。”

對面站着的阿姨和媽媽一般年紀,但是身上的穿戴則名貴很多,看上去也更加年輕。她留着長長的捲髮,五官深邃不像中國人。她很美,像是櫥窗裡的娃娃。

面前的叫做林一的小女孩也和洋娃娃一樣。頭上的紅色蝴蝶結髮卡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你好,我是林一。”小女孩對着她笑,那個笑容天真的無懈可擊,彷彿這個世界的陰暗都與她無關。

“你好,我叫鍾優。”

這是她的自我介紹,低着頭長長的劉海蓋住臉。

那個時候她還姓鍾。

林一,原來她就是那個林一。那個成爲她夢魘好多年的林一。

“你真的是小一嗎?”林仲旻有些失態,他拄着柺杖腿腳不是很方便,走到林一的跟前。眼神中是慌張,是不可置信。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林一的回答,就連藍唯也用確認的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先生,我的小名是小一沒錯,但是家父在我年幼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一句話,解開了所有人的疑問,也頓時在山莊的上空颳起了一陣旋風。

氣氛比想象中還要尷尬,沒有等林仲旻再開口,林一微微頷首,然後轉身離去,只在春夏交織的夜晚微涼的風中留下一抹背影。

第二天,本地新聞報道的標題依舊被藍家和林家的聯姻喜事覆蓋,當晚的插曲可想而知已經被強大的公關勢力掩蓋。

此刻林一正站在榆苑六樓703室的廚房裡洗着碗,身後摟着她站着的是凌晨跑回來的藍唯。

他把頭埋在林一的肩頸裡,嗅着她的味道。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提到幾個小時前的鬧劇,她亦沒有問他。

藍唯的手機就放在牀頭充電,凌晨那會兒他的手機徹底沒了電,而現在重新充上電的手機正不斷叫喚着,短信,電話,接踵而至。

林一置若罔聞地洗着碗,但是那手機的震動聲真的很擾人。

“你不用去回個電話嗎?”她輕輕的說。

他搖搖頭,說:“不用,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情對於你來說纔是重要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碗,手上的泡沫都沒有洗掉,掙脫開藍唯,語氣依舊平靜。

我以爲我不用說你什麼都可以明白。藍唯站在原地,這樣的話卻說不出口。

“藍少爺,你現在訂婚了!你總不會到了你爸宣佈的那一刻才知道你訂婚了?”

他即使再會狡辯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什麼解釋都是蒼白的,他連辯解的詞彙都無法說出口。

"怎麼?現在連解釋也懶得的對吧。"

“總之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影響到我們的關係。”

她明明都知道的,早就知道的,可是卻依舊無法釋懷,腦子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樣。就像此刻顫抖着的左手,她的嘴不受控制,失去理智的話傾瀉而出。

“關係?”她輕笑,聲音裡充滿了不屑,“我們是什麼關係?牀伴?情婦?”

攔在林一腰間的臂膀頓時僵硬,身後的人明顯地愣住了。

如果她的聲音是憤怒的,或是在撒嬌,那麼藍唯能輕易地把這句話當作是吃醋生氣。可是林一說話的時候是冷漠的,不屑一顧的。

藍唯慌了神。

十秒後,他鬆開一直緊緊箍住林一的手臂,轉身走到門口,拿了外套。“我想起來教授找我有事。”說完,就開門走了出去。

水槽邊的林一僵直地站着,手中還捏着那個沾着泡沫的碗。一動不動,彷彿已經變成了雕像。

門外,剛剛跑出來的藍唯倚在門上,期待着,或許下一秒林一就會打開門來找他。但是一分鐘過去了,他只能聽家門內不斷傳來的流水聲,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他一直注視着前面空白牆壁的眼睛緩緩垂下,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下樓。

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奔馳。

春天的風還很清涼,他卻執拗地打開敞篷吹着風。眉間的這周從剛纔開始就沒有再打開過。

有時他真的搞不懂林一,她平時的生活相當地簡單,但似乎藏着秘密。對於她自己她什麼都沒有說過。他知道的也就只是她的外公和弟弟在法國,她自己一個人過了很久。即使那天她對林仲旻說,她不是他女兒,他心裡還是忍不住懷疑。

心裡堵得慌,這樣的付出以前從來沒有過,遇到林一以後好像自己都變成被動的那個了,主動權永遠掌握在她的手中。這一點都不像以前那個強勢自我的藍唯。

踩下油門,車子立刻加速飛奔。

林一的房間裡,午後的陽光灑在地板上,留下一格格窗框的痕跡。

廚房的流理臺邊,水龍頭像是沒有關緊還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水槽已經被水浸滿,上面還漂浮着朵朵泡沫,看不清水池底部。從水龍頭下滴下的水珠,在面積不大的水面上激起漣漪,泡沫隨着水波向四周擴散。停在水槽邊,多出來的水壓了出來,順着櫃子邊流下,木質的櫃子門上已經留下了一片被水浸溼的痕跡。

水珠流到了門底,“滴答”,滴在地上已經積起的小水潭。看不太清楚,水裡泛起一片紅色的血跡。那血跡沾着一些水和泡沫,斑斑點點地蔓延到房屋正中間的牀邊。黏在地上,還沒有變幹。

牀邊,林一頹廢地坐着,她拿起邊上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李管家。”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這顫抖聯動着整個身體都抖動了起來,髮絲垂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她略顯蒼白的臉。

“什麼事,小姐。”

“送一套新的餐具過來。”努力恢復了平靜,她慢慢地命令道。

“是,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了。”她掛了電話,隨手把它丟在旁邊的牀頭櫃上。手機沒有站穩,滑到了地上,整個背面沾滿的鮮血現在已經染紅了地板。

她的手撐在牀邊,十指用力,死死地抓住那還殘留着藍唯氣味的牀單,那雪白的布料立即滲出深深的血紅,同樣白嫩的手臂上還沾着點點血漬。小腿上,腳踝處,還有沒有癒合的傷口,正汩汩地勇者鮮血,聚成血流順着她的肌膚留下,在地板上暈開。

她的背脊還在顫抖着,呼吸不大穩定。

明明知道在這樣的時間不應該生氣,不應該做出過激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了。說這些奇怪的話有什麼用?只會把他惹生氣了,然後趕得遠遠的,這隻會讓事情變糟糕。

她覺得自己的自信心到達了谷底,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糟糕過。

學校的咖啡屋,林一和石崇坐在店內一角看書喝咖啡,等着Akira和藍唯下課。

林一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這幾天天氣轉暖,20幾度的氣溫讓少女們早早地脫下了外衣,各種短裙短袖讓這個春夏的風景變得更加明媚。

而林一卻一身長袖長褲,恨不得把自己包起來。鞋子也是寬鬆卻包的嚴實的布鞋。

她低着頭,看着手裡的書。

伸手,翻頁。

忽然右手被人抓住了。

擡起頭,石崇正抓着她的右手看着她,表情既憤怒又擔心。

“你的手怎麼了?”他看到了右手食指和無名指上的創可貼。

林一猛地收回手,垂在身側,用長長的袖子遮住整隻手。“沒什麼。”她故意低着頭不敢直視石崇。

捧着書的左手藏在陰影處,但是中指和無名指上也都綁着創可貼。還有她的腳,最近走路的時候都慢吞吞的,還一直握緊着拳頭。

"如果你還記得,你的手是彈琴的手。"石崇說,然後俯下身子蹲在林一的腳前,不容她掙扎地掀開了林一的褲子。

長長的紗布從腳踝一直包到了小腿肚子,幸好林一的腿細,即使裹了厚厚的紗布,穿上褲子也不易察覺。

林一依然低着頭。

“這幾天你就休息休息,不要碰琴。”石崇沒有再追問原因,眼睛卻責怪地看向藍唯。

林一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着石崇。

石崇把她的褲腿重新放下來,說:“放心,我不會說的。但是你要記得換藥。”

她點頭。

“好好保養傷口,好了後給你吃棒棒糖。”他笑着說,眼前少女的形象和十年前那個不哭不鬧的女孩子的樣貌重疊在了一起。

"嗯。"林一點點頭,然後繼續看書。

藍唯和Akira同時抵達咖啡屋,藍唯的身後還跟着並不受到歡迎的林優。

他們同進同出的消息在訂婚第二天就在X大這個小集體中傳了個遍。

“Hi,林一。”她像是老朋友一樣和林一打着招呼。

林一不擡頭,繼續看着書,讓林優尷尬地站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