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原上舞(5)



“阿洛,”子棠伸手撫上縱兮緊蹙的眉頭,輕輕舒揉着:“仇恨如此可怕,阿洛千萬不要去恨,無論何事都不要去恨,恨只會讓自己悲傷。人活一世不易,我們不當仇恨,自己開心纔是最爲重要。”

子棠的目光最後落在韶韻消失的方向,那個藍衫男子定是愛着自己的母親,然而母親卻爲了黎先生而如此絕決。一世的情感,皆是付之東流,若不恨,很難。

母親,也是個悲情之人,黎先生如此清冷,對於母親的在乎,他是如此冷漠,甚至神色愈發森然,他不愛母親,絕對不愛!

如此想來,有一個愛自己的人,恰好也是自己所愛的人,這該是多麼幸福又幸運的事情。人世間最大的完滿,不過如此。

“阿洛,”子棠握上縱兮的手,十指交疊,她婉婉而笑,目色裡清明卻是莫大的慎重:“一生一世一雙人,相聚白首不相離。”

“如此,可好?”

月色攏在這個女子身上,一襲白衣,白衣甚雪。如緞的青絲鋪陳在身後,皓月般的膚質,眉角開得妖豔的海棠花——這個女子乃是人家尤物!

薄脣輕啓,字字清泠。

她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相聚白首不相離。

她問:如此,可好?

有那麼一瞬,望着子棠滿是慎重的笑靨,縱兮的呼吸滯了滯,他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的認真?!

興許是這樣的狂喜來的太過突然,又或者是他從未指望過子棠會親口說出這樣的言語,是以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時之間竟也怔住了。

“吾妻。”

“阿衿。”

縱兮笑得溫潤,微啓薄脣,咬字鏗鏘,擲地有聲。

“吾妻,阿衿。”

喃喃張口,再次重複,兩廂凝望,心思空明。三個斷句,四字重疊,別無他言,勝於萬語。

子棠的笑靨舒展開來,如此的承諾,勝過所有的甜言蜜語。猶記得那天,他說待到一切安妥,他定會娶她爲妻。那個時候,作爲一個女子,不是沒有悸動。只是,那時卻是以爲他只是因爲寧梧的託付,是以所有的悸動沉澱下去,釀出了心寒。

而如今,還有什麼值得鬱結於心?

縱兮望着子棠,亦是笑得散盡陰霾,原來兩情相悅竟是如此舒心。那些過往的暗自較勁,如今想來倒是有幾分幼稚,只是自己想着,便是都覺得好笑。

子棠淺淺笑着,笑意雖淺,卻是眉角眉梢都能沁出喜悅。

如此一對璧人,任誰看了都會驚羨。那廂,朗櫟只是怔怔地立在原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喘動,甚怕驚擾了這一對璧人的談話。

羨慕之餘,自然有莫大的失落,但凡女子,都是希望有着這樣一位天人一般的夫君。縱使尚不明白情爲何物,單從私心而言,心裡都有些許的嫉妒。

“還我鞭子!”朗櫟伸出手來,沒有辦法走進他們二人之間,只能用如此笨拙的方法了。

本來是過來尋找他們二人,聖花之舞已然開始,卻缺了這兩位遠至的客人,父王派人出來找,她便也是自告奮勇了。不曾想,過來這裡先是看到一幅本不該由她看見的畫面,緊接着又上演了一場無疾而終生死之戰。

如此,一場皆比一場震撼,很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那種震盪靈魂的感覺依舊清晰如故。

縱兮淺笑,有禮地奉上屬於朗櫟的長鞭,道:“方纔多謝公主,此等恩情,日後在下定會還上。”

朗櫟嘟了嘟嘴,一把奪過縱兮奉上的鞭子,揚了揚眉,朗着聲子到:“切,你也不必在下在下的稱呼自己了,論身份你我是平等的,公子兮的大名在我漠漣還是有所耳聞的。你是洵夏王子,我是漠漣的公主,我們身份上誰也不輸給誰,你不必拿着你們中原的禮數來應對我們漠漣人,我們漠漣不在乎這些。”

朗櫟自幼生活在草原大漠,性子爽朗,心中雖有感慨,卻是立馬忽視了,說起話來是一副漠漣男子的豪爽。

“如此……”縱兮的笑意盛了盛:“公主說得甚是,那麼縱兮也免了這些俗禮。”

“嘿嘿,”朗櫟呵呵癡笑:“果然是名不虛傳,公子兮不負天下第一美人之稱,我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漂亮的男人,你即便是帶着面具都是漂亮的,比若兮姐姐還要漂亮!”

縱兮的笑意柔了柔,這個女子稱呼若兮爲“姐姐”,本以爲因着朗格的關係,朗櫟或許與若兮不合,現下看來是他多慮了。

“若兮姐姐是我們草原上最漂亮的女子了,父王寵愛她,二哥也喜歡她,可惜她心裡只有大哥。我也最喜歡若兮姐姐,每次二哥欺負我,只有姐姐才能製得住二哥,嘿嘿……”

朗櫟興奮起來,完全忘記了先前的恐懼與不悅。

“我叫朗櫟,你可以叫我‘櫟櫟’,若兮姐姐也叫我‘櫟櫟’。你放心,我是個很正直的人,今天的事情我一定會當作沒看見的,誰也不會告訴,若兮姐姐也不會告訴!”

朗櫟突然指天發誓,她雖然年紀尚小,卻也是聰明伶俐的少女。

“這位姐姐長得也很好看,你們中原人都是長得這般好看的麼?”

朗櫟望着縱兮,眼裡滿是憧憬,這樣的期待可以放出光來,她是這般地單純。

面對這個問題,縱兮的臉色很爲難地黑了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少女。這個少女眼裡放着光芒,分明是在說“你一定要告訴我是的哦,櫟櫟可以肯定你們中原人都是很美的!”,然而事實卻不是。若是回答真話,定是要打擊了這個少女。若是騙她,有一日她發現真相,一定會更加失落。

“有機會,公主自己去中原看看不就可以了麼?”子棠嗤笑,這少女原是如此可愛的。

“好啊好啊!”朗櫟撲過去一把拉住子棠的手:“姐姐以後有機會要帶我去,要偷偷的哦!”朗櫟刻意放低了聲音,說得甚爲神秘緊張。

“一定要偷偷地,父王說中原人都是壞人、是魔鬼,吃人不吐骨頭,他不讓櫟櫟出去玩耍!嘿嘿,我就知道父王是騙人的,你看你們一個個都是這般好看,那裡像魔鬼了,二哥他纔是壞人呢!”

縱兮嘴角勾起一抹不經人意的弧度,看來朗格在這位少女心中的形象不甚好,少女竟把他父王口中的“魔鬼壞人”與朗格等同起來了。

“好。”子棠與縱兮對視一眼,淺淺地笑開來,並未多置一詞。

他們二人自是知道,漠漣國主口中的“壞人魔鬼”自然不是朗櫟心中所認可的那般。漠漣國主認爲中原人吃人不吐骨頭,似如魔鬼一般,這樣的比喻還真是一點不差,那些政客謀士爲自己的主子效力之時,不正是不擇手段、陰謀算盡的麼?!

那些因爲朝堂政見,因爲權勢利益而死去的人,怕是真的不能數盡。在這樣的亂世,如何生如何死,還真是個謎。

子棠有意讓他雲縱兮避開這人世的殺戮,只是她卻不知,他早已染紅了雙手。他的門客,那些謀臣死士,爲了他雲縱兮皆是機關算盡、殺伐決絕。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終結的生命,那些留在看不見的地方的血,他雖沒有親手殺人,可是這些罪孽也該是算在他雲縱兮頭上的。

這些殺戮,早就染了靈魂,再也回不去當初的溫潤。

“姐姐最好了!”朗櫟歡呼了,心下盤算着日後如何跟着他們跑出戈洛庫草原。

“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今日之事絕對不能再告訴任何人哦,尤其是公子兮的真實身份。你知道有很多要害公子兮,名氣太大,總是有人會妒忌的。”子棠笑得溫婉,這少女聰慧,卻還是要強調三分:“你也看見了,方纔就有人衝着來了,所以絕對不能再讓別人知道了。”

“那是那是!”朗櫟應得甚快,表情慎重,恨不能把心掏出來以表自己的堅定。

子棠笑着望向縱兮,是要得到縱兮的應允。她見識過縱兮如何對待那些聽了不該聽的話、或是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的人,記憶的剝奪,

不但會損傷剝奪者的靈力,更會損傷被被剝奪者的精氣。這樣的損耗極有可能影響被剝奪者的壽命,而這個少女是如此單純,她不想傷害她。

可是,這一切還是要取決於縱兮。

縱兮淺淺一笑,沒有言語,卻是應允了子棠。子棠的意思,他自是明瞭,後來的強調不僅是爲了提醒朗櫟,更是爲了不讓他抹去她的記憶,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子棠是在保護朗櫟。

明知道只有忘記才能真正保守,然而子棠的要求,他從來都是沒有辦法拒絕的。況且,這個少女如此聰慧,事到如今,多話如此之多,她竟然沒有涉及到方纔的事情。如此,她也算是伶俐之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

“在下白鳳,公主日後若是說起來,可以如此稱呼在下。”縱兮提點朗櫟,“阿洛”這個名字只屬於子棠一個人,不是雲縱兮,他便是白鳳。

“好好好!”朗櫟連連點頭,應得甚至急速。因着子棠答應有機會待她去中原玩玩,她是高興過了頭,已然顧不上其他,其他都再不重要。

三人趕到雁丘的之時,舞會已然進行了大半,最後一舞是若兮的壓軸。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舞臺之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們從黑暗中而來。

然,終究還是有人在等待他們的歸來,今日是聖夜,有遠客的祝福甚佳。

漠漣國主見着縱兮過來,遠遠地便是起了身,走下王座,準備親自相迎。這倒不是待遠客必須的禮節,活了這麼多年,方纔縱兮眼裡的威懾,他自是感受得到。那一隻股無形的強大的威勢,這樣的氣場甚至壓過了他——一個虎狼之國的國主!

那麼,這個人定是不容小覷的!

縱兮淺笑着迎上去,該有的禮數不能少了,他目前不過是個旅者,威勢已然施過,這位年邁的國主斷不會再有所窺思。

“先生終於來了,若是晚了,怕是要錯過我漠漣最爲精彩的一刻。”老者對縱兮用的是尊稱,算是對他的敬重。

“君上嚴重了,在下不過是一介布衣,斷不能的君上如此稱呼。”

“哈哈,”老者朗聲笑道:“無妨無妨,先生不必拘泥於這些,在我漠漣只尊崇勇士,今日先生的身手寡人早已見識過,一聲‘先生’還是當之無愧的!”

“來來來,請於上座,一起欣賞我大漠之花的絕世聖舞。”

國主親自將縱兮與子棠引到王座右側的空位之處,那裡是專門爲這兩位遠客準備的,這個位子僅次於國主的地位。

縱兮淺笑,不予推辭。

老者見縱兮並未拒絕,心中愈是歡喜,連着縱橫溝壑的老臉瞬間有柔和了幾分。朗格有大爭之心,縱觀整個西雲,他朗格有勇無謀,斷不可能取得天下。依着這位玄衣男子,若是可以結交,日後或許可以將朗楦從槃良帶回漠漣。有朗楦在,漠漣也可萬世太平。

坐定,年邁的國主讓人奉上酒水與鮮果。

漠漣的葡萄是天下最爲甜美的,漠漣的葡萄酒更是聞名西雲,堪稱得天上瓊露。

縱兮舉樽遠遠地敬了漠漣國主一杯,算是對他的敬重。一低眼,卻是看見子棠手中拿的亦是美酒,不禁蹙了眉,二話沒說直接奪了子棠的酒樽,換了碗,爲其斟滿了馬奶。

子棠怒目瞠了一眼縱兮,表示自己的不滿,隨即灌了一口馬奶,險些嗆到。不過回味片刻,卻又賊賊地笑起來。

縱兮的表情滯了滯,頃刻間明白過來,端起那碗馬奶稍稍聞了聞。隨即蹙了眉,果然沒錯,此是馬奶酒!

子棠之前沒有沾過酒,雖然這些酒的性子不烈,縱兮卻依舊不敢讓她多喝。如若她真的喜歡,他可以陪她慢慢嘗試。

縱兮喚來侍者爲子棠換了真正的馬奶,這才放心地繼續觀舞,嘴角勾着淺淺的笑意,是莫大的滿足。

而那廂子棠卻是滿腹幽怨,薄涼的面具掩去了一臉的不悅與氣憤,可憐的女子只能在心中反覆拍打縱兮發腦袋。

目光落在舞臺上,那裡只是若兮一個人的舞臺。曼妙的身姿,出神入化的舞步,纖弱有力,輕盈飄逸,這是大漠所沒有的風姿。

若兮被漠漣的百姓奉爲大漠之花,有與格桑花媲美的意寓。

此刻,她舞動在舞池之中,月色攏在她身上,空靈得真的宛如格桑花一般。

縱兮的目色柔和起來,看來雲清無意之中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他把若兮送到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想到這竟然讓她得到了自由。本來只是作爲棋子出現這個地方,卻因禍得福,從此遠離了中原的紛爭。如此,只要她過得安逸,便是足矣。

“胭脂的舞姿,貴客還算滿意?”漠漣國主望向縱兮,他笑着詢問,聲色裡卻滿是得意。他漠漣有這樣一個女子,真是整個漠漣的福澤,是雲清的功勞呢。

“呵呵,天下人皆道槃良國後的舞姿乃是豔絕天下,當年懷胎七月亦能作花上舞,身輕如燕。寡人倒是覺得胭脂的舞姿乃是真正豔絕天下、無雙天下呢!”

未待縱兮回答,老者已然自己肯定,如此一眼,其間對若兮的讚賞可見一斑。

天下人傳言,曾有人遠遠地看見天下第一公子之妻——青音曾在懷胎七月的時候舞於梨花之巔,因而那個女子的舞蹈被天下女子所效仿。

只是,這樣的傳言該是有多麼不靠譜,腦子稍微清醒一點的人自然不會相信。

莫說是懷胎七月,即便是不曾懷有身孕,要在開滿梨花的梨樹之巔起舞怕也只是天方夜譚。這天下有哪個女子可以在虛空之中起舞,若是有,那豈非是天外飛仙?

是以,這樣傳言斷斷不可相信。

年邁的漠漣國主,活了一世亦是不相信這樣的傳言,是以非常自信地認爲若兮的舞蹈乃是天下無雙了。

縱兮淺淺地笑,不置可否。青音那個女子,定是不簡單的,沒有人查得到她的來歷,世人傳言她能作花上舞,傳言定不會空穴來風。若是爲真,這個女子應該也是來自中神之地。

當初,她不是直接點名要虛懷若爲質子的麼,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子,如何會知道懷若的身份?

只有中神之地的占星師方纔能夠窺得天機!

如此,既然來自中神之地,能作花上舞,倒也是不足爲奇。

縱兮斂了斂目色,那位名傳天下的國後,世人皆是驚羨她與公子諫之間的和睦恩愛。那個女子,定是溫婉的。

目光落在子棠身上,此刻他倒是有些後悔,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竟然教給他夫人的不是天下女子的溫婉,而是男子霸業的征伐!

縱兮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不過甚好,這個女子性子本就有溫婉的一面,即使他沒有教給她該如何溫柔,在他面前,她亦是可以溫柔如水。女子不會舞蹈,那又如何,抵不過不看。然而,說不定這個女子以前還是學過的。縱使沒有學過,來日方長,還是可以學的。

縱兮此刻心裡開始盤算着該去遴選一位好的舞蹈老師,專門來教一教子棠有關舞蹈的事宜,日後可爲他一人獨舞。

子棠被他看得發毛,估摸着他心裡又在算計她某些事,臉色悄無聲息地一陣一陣燒起來。最後直接盯着舞臺上的若兮一瞬不瞬地看,再不敢回眸看一眼縱兮的眼神。

而那廂,漠漣國主蹙了眉,黑了臉。他是千算萬算,萬萬沒有算到眼前這位似如神抵一般的玄衣男子竟有龍陽之好,他整個眼裡再也容不得他物!

扼腕之痛,油然而生。

舞蹈結束,便是大合歡,算是普天同慶。

按着漠漣的風俗,遠客應該奉上最爲真誠的祝福,如此來年漠漣才能風調雨順。子棠很是樂意奉上自己的祝福,縱兮因着子棠也是很樂意的。

祝福完畢,已值夜深,縱兮與漠漣王言說幾句,便是帶着子棠退出了狂歡。

他素來好靜,不喜這盛大的宴會,猶是太過熱鬧的宴會。他生性清冷,

素來融入不了別人的熱鬧。

自從舞蹈完畢,子棠不曾再見過若兮,然後朗格也便尾隨若兮而去。此刻離開熱鬧,退卻喧雜,她倒是又想起了這件事。如此一想,便是覺得有所不對,便是拉着縱兮陪她在走一走。

朗格喜歡若兮,卻不是溫柔之人,每每看着若兮,那眼神都是傷人的炙熱。方纔朗櫟說過,若兮心中只有朗楦。如此,怕是又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那麼,朗格又會輕易接受這樣的事實麼?

答案是否定的,依着朗格的性子,若是失了耐性,怕是會強取豪奪。

今日怕是多事之日。

子棠揉了揉眉心,那裡有絲絲的冷意,心慌如斯,定是要再次見到若兮安好。縱兮此生也便只有她一個至親之人,若是她有何意外,甚至只是稍稍的不順,縱兮心裡怕也會過得不順。

在若兮的事上,縱兮心裡定是怨着雲清的。倘若若兮在漠漣過得不好,縱兮不僅會怨恨雲清,更會責怪自己的。他有時候雖是薄性,卻終究是個良善的公子,他心裡有他想要守住的東西。

若兮便是其中之一。

若兮受到傷害,他雲縱兮定會有愧疚,因爲他已然有實力直接與雲清直面相對。遲遲不決,只是在等待最佳的機會。在這最後關頭,她若遭受意外,縱兮定是會責怪到自己身上的吧,畢竟若是可以,她雲若兮還是可以遠離這個國度,去到沒有紛爭沒有利用的地方,一生受他庇護。

“你在擔心若兮?”縱兮拉了拉子棠,此刻子棠大有一副出門巡邏的架勢,他雲縱兮再是不解也該看出道道來了。

子棠看了一眼縱兮,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朗格應該不會傷害她的。”縱兮淺淺地笑,他是想男子若是真心愛一個女子,是斷斷不會捨得傷害那個女子的。至少他雲縱兮不會,絕對不會!

子棠大膽剜他一眼,覺得他腦子此刻甚爲白癡,無奈道:“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一般?”連哄帶騙,用溫柔誘惑別人?

後面那一句子棠沒有說出來,她是斷斷不會承認自己是貪圖美色,因着禁不住誘惑而被他騙到手的。恩,面子還是蠻重要的。

很自然,縱兮以爲子棠在贊他溫柔,是以笑得甚歡。

“朗格的性子,你今日也見識到了,脾氣一上來,他哪裡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子棠蹙了蹙眉,依着今晨朗格那一瞬的衝動,她是對他的性格瞭如指掌了。

像朗格這般的男子,斷不會如縱兮這般的溫柔,沒有溫柔還談何理智與剋制?

縱兮蹙了蹙眉頭,算是意識到朗格性子確實不好,若是若兮惹怒了他,他一樣會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縱兮緊抿薄脣,目色幽暗幾分。有些人的壞脾氣,性子不好,一旦被刺激,怕是會沒了思考的能力。一如他雲縱兮,在沒有得到子棠之前,每值月圓之夜,便成了瘋子魔鬼。即便那一日,眼前的是子棠,他竟也下了毒手。

“阿洛,”子棠輕輕喚着縱兮的名字:“不要擔心,朗格也不是孩子,雖是莽撞,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的。何況,若兮她就在附近。”

縱兮的目色凌了凌,斂回些有些消散目色。子棠的感官很好,尤其是嗅覺,她從來都能聞出他的味道。爲了遮掩身上的蓮花味,他是刻意濃郁了衣物之上六月雪的味道,凡是經過他手的東西都會殘留着六月雪的香氣。而若兮那處不但有一枚鮫珠出自他,還有那個錦囊也曾沾過他的手!

現下子棠怕是已然足以判定若兮的位子。

拐過最末邊的帳篷,月色之下,那個女子靜靜地坐在草原之上,面朝南,遠遠瞭望。

而她身後,那個脾氣乖張暴虐的男子亦是靜靜立於一處,他竟沒有上前,甚是怕打擾了女子的冥想。

夜靜得詭異,大漠深處的風從北邊吹來,一路揚起些許的花瓣。

久久地默視,男子忽地轉身準備離去。然而一轉身,卻是看到縱兮與子棠,滿眼的落寞震盪許久,閃過一絲的幽怨,隨後收斂下去,換上一副如前的桀驁不馴。

子棠與縱兮淡淡地望上朗格的眼眸,沒有絲毫的波瀾。俗話說,愈是做了虧心事,愈是要鎮定自若理直氣壯。如此,說得便是他們二人了。

臉上雖然沒有神色的變幻,心中卻是驚了驚,這個男子竟也有隱忍的時候!

如此看來,這個男子怕是愛慘了若兮吧,若是沒有刻骨銘心,這樣暴躁的男子又怎麼如此平靜。

這一刻,縱兮和子棠有些許的心疼。這個男子竟也是可憐之人,再是如何強悍,漠漣的百姓再是如何喜歡這位英雄,這位英雄終究征服不了一個心愛女子的心。他是如此落寞,因着要強的性子,這樣的無奈與苦楚怕是誰都不曾瞭解到。

他只能默默地一人承受。

朗格冷冷地掃了幾眼縱兮與子棠,終究未置一詞,默默離去。那一剎,他是有些許的慌神,強悍如他,被漠漣的百姓稱爲第一勇士。他是怕自己的弱處暴露在外人眼中,是以選擇了快速逃避。

待到朗格走遠,縱兮與子棠亦欲離去。

只是轉身卻被喊住。

“二位先生請留步!”遠處的女子款款而來,她面色有些許的蒼白,滿目的寂落與悲傷,是抑制不住的疼痛。

“若兮有一事相求。”她停在幾步之外,淺淺抽動着嘴角,試圖努力扯出些許的笑意。

她一直都知道朗格在後面,只是,她從來都是如此待他。她曾經不止一次明確地告訴他,她不會愛上他的。可是,這個男子竟是如此固執。

那麼,除去冷然以對,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何事?”縱兮斂了斂眉目,她終於還是開口了。

若兮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裡面包裹着一節骨塊。這節骨塊是當年她第一次參加聖花之舞的時候,無意間從朗楦身上拿到的。本欲還給他,他卻沒有再要,是以保存至今。

“如果有機會去往槃良,二位可否替若兮將此物歸還給一個叫朗楦的男子。”若兮遞上骨塊,說得有些哽咽:“他是漠漣長公子,現下在槃良爲質子。你們若是去往槃良,定是可以打聽到這個人。”

若兮漸漸斂下聲去,因爲她實在不能確定,眼前這兩位是否會去往槃良,更是不能確定有她一次相求,他們是否願意將來特意跑一趟槃良。畢竟,她於他們而言,只是陌生的過客,其間本無任何恩情。

縱兮接過骨塊,細細端倪一番,確定這是男子的飾物,確定那個男子定是朗櫟口中的“大哥”。

“這個人可對胭脂很重要?”如果真的重要到無法迴轉的地步,那麼或許他雲縱兮可以周旋一下,畢竟也許槃良壓根就用不上質子。

若兮癡癡苦笑道:“是……是很重要。”她說得有些猶豫,卻非是猶豫朗楦的重要,而是在揣測自己之於他的重要。

“如此,”默了默,縱兮的眸色沒有絲毫的波瀾:“胭脂可曾需要在下爲你帶些話?”

那一瞬,若兮的目色亮了亮,有些許的驚喜,她是斷斷不曾料想,這個陌生的男子竟會如此爽快。然而,卻又只是頃刻之間,眼裡的波動收斂旦盡。她沒有什麼話可以帶給他,縱使她有千言萬語。

她心裡所想的,不知道他是否知曉。若是知道,這節骨塊便可傳達思念。若是不知曉,說得再多,皆是無意。那麼,還不如不說了罷。

“沒有。”若兮收斂起悲傷,淡淡地笑:“有勞先生了。”

“無妨,”縱兮收了骨塊,交給子棠收着:“只是怕是要讓胭脂等些日子,今日在下尚有一些事情未處理,待在下處理完此時,定會爲胭脂跑一趟孤隱城。”

“如此,若兮多謝先生了。”

若兮的眉目舒展開來,眉宇間的愁思散去幾分。這個男子雖是溫柔之中帶着些許的疏離,卻也終究不是個難說話的主。

上蒼垂簾,庇佑朗楦,庇佑縱兮,庇佑洵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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