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子不我即(2)



青音將手藏在袖間,斂着步子,從長階下走過。她微微藏着呼吸,這一刻,她甚是怕那個寂寞的男子看到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畏懼見到他?然而,她害怕被他看出端倪,卻又期待着他能夠看出端倪,她期待他能夠在千萬生靈之中將陌生的她挑出來呢!

這是怎樣的矛盾!

阿洛,經年之後,我們可能功成身退?到時候,我們開一片竹林,只有你我,遠離人世間所有的是是非非……

藏在袖間的手指緩緩扣緊,背後寒意沁骨,腳下的步子愈發地沉重了,拎都拎不起來。青音籠着眉目,不敢回頭,一步步走開。

立在寒風中的男子,冷冷地望着那一襲玉白錦袍的玲瓏背影。那個背影像極了子棠,清冷疏離的影子,散發着無形的孤傲卓絕,因着從骨子裡面生出來的自負,窈窕的身姿挺直了背脊,固執地不肯低身。

然而,那個女子偏偏不是他的子棠。有着同樣的神色,同樣的背影,同樣的清冷的性子,甚至連血液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可是,那朵盛開的蓮花卻不是墨色。

她又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子棠?他的子棠怎麼捨得待他這般清冷,眉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疏離。如今這邊撞上了,這個女子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若是換了子棠,定是乘着無人的時候歡歡喜喜地撲了過來。

人世之上,再沒有他的子棠了。

縱兮斂下眼簾,微微仰首,任由寒風颳着他的肌膚,一刀一刀,鮮血淋漓。這個世界這樣骯髒,每個人都在爾虞我詐、你死我活,這些爲着權欲而瘋狂的魔鬼,都該下地獄去,永世不的輪迴!

握在墨玉上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扣緊,既然誰都不肯放棄慾望,世人是如此地沉浸在權欲之中,那麼只能用殺伐來解決這這一場天下利益的角逐了。

風愈發地大了起來,獵獵地,剮肉刺骨。縱兮霍然睜開雙眸,滄海藍的眸子深處跳動着烈烈的紅色火焰,仿似要一下燃盡天下。

他冷冷地望着青音步去的方向,她這是要去懷若那裡。這個女子,昔年去往弗滄的時候便是欽點了虛懷若,這些時日待在這裡,這個女子所有的清冷於那個男子面前皆會不由自主地緩一緩。

縱兮的目色深了深,傳說這個女子與公子諫甚是相愛。然而,公子諫去世之後卻與其前妻合葬,裡面的緣由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自然也不會是外面傳言的那樣——他們當真是相愛的。

這個女子雖是下嫁於他雲縱兮,然而,心思卻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當真是極爲放肆的!

玄衣男子呡了呡脣,於數丈高的閣頂一躍而下,消失在蒼茫的雪色之中。

青音挺直的背脊終於在縱兮消失於閣頂之際,緩緩泄去了一股執拗。這個男子太過精明,絲毫的絲毫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力,明明是要躲着他的目光,卻偏偏不能如願。

這個男子如今看她的目光再不似以前的溫柔,那個時候,每每他望着她,那眼神裡面都能擠出水來,嘴角淺淺勾着邪魅的笑意,是說不出來的風采。而如今,那雙幽深的因着殺戮的眼眸中再也找不到一絲絲熟悉的氣息,甚至染上了莫大的殺氣!

青音伸手撫上胸口,那裡面隱隱生疼,仿似無意間被生生剜去一塊,痛意雜陳,釀出苦澀。

難道最後真的要走上那一條決絕的道路麼?

哥哥,我詛咒你:在無窮無盡的歲月裡,你將永遠不會忘記我;在生生世世的輪迴裡,你將世世愛我。我詛咒你:你愛我入骨,卻世世親手送我輪迴!

手掌撫着的地方,那個心臟的位子,在很久很久以前被那個心愛的男子狠狠地扎過一刀,一刀致命,她甚至連反抗都不曾反抗,便就這樣離他而去。

那些前世的記憶,深深地烙在靈魂上,不止他一個人能夠看到,自從墨蓮盛開,她比他看得更爲清楚些。

這是她曾經親自發下的詛咒,然而,此刻回想,她自是後悔的。她本是想用這般惡毒的詛咒牽絆住他們的生生世世,然而,真正切切地看到這個男子因着她的離去而傷心欲絕的時候,她是不忍心的。

愛着她,如何捨得他這般痛苦。

只是,這一切該如何挽回?

青音斂了斂目色,緩緩放下撫在心口的手,眉目間的愁緒漸漸疏散開來,琉璃一般的眸色裡面跳動着些許的釋然。

再不會了,她一定可以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的。如果北辰鎮不住他的殺氣,那麼就讓她親自動手好了,她絕對不會再讓他來動手的,那樣的痛苦,她捨不得他再重來一次。

當然,最好還是不要走到那一步,兩個都活下去,纔是實在的。

青音攏了攏衣袖,擡眼望了望眼前的院閣,她稍稍駐了駐足,調整好自己情緒,方纔舉步進去。

此刻,院子裡面並無旁人,平日裡幾個侍奉的婢子皆好好地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謹謙是不需要近身侍奉的婢子的。他素來喜歡清靜,是以,這個時候偌大的院子裡面靜謐得有些詭異。

當然,雖是一如素日的靜謐,卻不能說這院子裡面沒有生氣,因爲這個院子裡面還住着一位時刻都生機勃勃的主兒!

扶風是強烈要求與懷若住在一起的,這個男子真的很礙事。他閒着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會陪着扶蘇玩耍,後來因着他佔用了扶蘇太多的學習時間,被懷若命令禁止他一天接近扶蘇兩個時辰以上。於是,現下,他大部分時間是待在懷若眼前的。

然而,扶風卻又是整日閒着的。

如此一來,柏玉終究是不太好意思頻繁地踏進這個院閣。

不知道如此局勢,是扶風真的沒有留意到,還是懷若有心爲之。

青石板的幽徑上,落雪尚不曾被清掃乾淨,因着積雪過厚,雖已然開始消融,卻終究不曾如此之快地形成冰雪。此刻踏在上面,依舊鬆鬆軟軟的,發着“咯吱咯吱”的細碎聲音,於靜謐的院落中傳散開來,愈發地詭異了些。

陽光從迴廊上穿過來,最後攏在側躺在椅榻上的男子身上。男子一襲雪白的貂裘,青玉冠束髮,合着眼簾,好看的長睫鋪灑在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淡雅而寧靜。他一手微握着書卷,一手攏在衣襟口,許是寒風吹得有些涼了,只是因着勞累,陽光正好攏在身上,而沒有被凍醒。

青音拂了拂從幽徑上帶過來的細碎雪花,遠遠地隔着迴廊,靜靜地倚在一處,望着那個如玉生輝的男子。

此刻,她經不太忍心擾了那個男子的夢。那個男子嘴角淺淺噙着笑意,許是夢到了極好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個男子笑得如此美妙了。

寒風拂來,“啪”一聲,青音陡然一驚,細目一看,原是那男子手中的書卷落在了地上。

如此一落,睡着的男子亦是被驚醒了過來,微微一顫,好看的長睫撲閃幾下,終於懶懶地掀了起來。他蹙了蹙眉頭,迷茫着那一聲驚起。

然而,頃瞬之間似乎明白過來,目光落在虛空微握的手上。原是手中的書掉落了,男子舒了舒眉頭,繼而流露出苦悶的神色,竟然睡着了。

懷若側了側身子,伸手去拾落在地上的書卷。

“謹謙先生,您流口水了!”立在一處的青音抿着脣輕笑,她一手食指微曲,輕輕抵在

鼻尖上,掩着她嘴角戲謔的笑意。然而,眼裡的揶揄卻絲毫沒有掩飾。

懷若微微一怔,本能地欲伸手摸一摸嘴角,猛地看見那女子眼裡的精光,伸出去拾書卷的手只是滯了滯,爾後他嘴角勾起一點點笑意,繼續拾了書卷。

“碎女子!”

好看的忽地依舊掛在那裡,修長的手指方纔握住掉落在地的書卷,只聽一聲寵溺的輕啐,一道冷風撲面而來!

青音微微一側身,一擡手便是接住迎面飛來的“暗器”。

青音端詳了一番手中的“暗器”,笑道:“這樣新的書,您便拿來砸我,還當真是捨得!”她收了書卷,緩步而來。

懷若攏了攏衣袖,略略擡了擡眼,緩緩開口:“自己砸還是捨得的。”

“很疼的!”青音走近了,一伸手便將接住的書卷丟在了懷若身上。

懷若將書卷我在手上,再次擡眼望了望青音,繼而有斂下眼簾假寐。

青音摸了摸鼻子,好吧,是她自找沒趣的,被砸了也是活該。只是,方纔他醒來的摸樣盡數落在眼中,委實可愛得緊,驚起、迷茫、瞭然、苦悶、釋然,最後不得不俯身親自去撿起自己掉落的書卷,那些神色,都是平日裡很少見到的。

然而,方纔,她撞了個正着。那樣溫文爾雅的男子、心裡時刻算計着的男子,他熟睡的時候猶如出生的嬰孩,乾淨無瑕,一如他以往笑得那般明澈。

可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那雙乾淨的眸子裡面卻怎麼也找不到透明的光澤,清澈、卻深不見底。

“生氣了?”青音俯身下去,擋了一大片的日光,攏下整片的陰霾。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男子那乾淨白皙的臉蛋兒。

青音咧嘴輕笑,她發現自己有一個很詭異的嗜好,她竟然喜歡捏別人的臉蛋兒,尤其是那種白白嫩嫩的、秀色可餐的那種。以前與縱兮親密的時候,她總也忍不住去親吻他的臉,如今總是喜歡捏着扶蘇那肉嘟嘟細嫩嫩的小臉。

此刻,見着懷若的好臉,又是忍不住想要調戲一把。其實,自從昔年,還是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想要伸手捏一捏這個乾淨得猶如湮香山山頂的落雪一般的男子的臉,然而卻又因爲這個男子過於乾淨,有着不容褻瀆的風姿,這個想法也只是個想法,從未付諸過實踐。如今機會來了,卻還是隻敢伸手戳一戳。

冰涼的手指觸在溫潤的肌膚之上,懷若蹙了蹙眉頭,終於舒了一口氣,伸手一把握住青音的手指。緩緩睜開那雙乾淨幽深的眸子,輕啓薄脣,柔聲吐字:“怎麼這樣涼?出門不知道捧個暖爐?”雖是責怪的話語,卻染上了莫大的關切。

青音難得癡癡地笑,笑得有些許的傻,縱使如今站在這個位子,說到底,在這個男子面前她終究是他的妹妹,是他最寵溺的妹妹。

“這不是故意讓謹謙先生心疼的麼?”青音將兩隻手全都塞進懷若的手掌之中,整個人跪在地上,半倚着椅榻。

懷若再次蹙了蹙眉頭,動了動身子,從腦袋下抽出一個軟枕,遞給青音,示意她墊在膝下。青音也沒有推辭,她知道他是擔心的她的身子,大寒天跪在地上確是極涼的,這麼一個軟枕倒是正好被用上了。

“你這碎女子,愈發的膽子大了。”懷若伸手撫了撫青音的髮絲,嘴角勾着淡雅的笑意。他指的是她現在這般親暱的行爲,如此二人相依着,若是被他人看了去指不定能夠傳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

青音將腦袋擱在懷若膝上,笑道:“我們兄妹二人難得說些私話,我有設下結界的。”如今這個身份,自然還是謹慎些的好。

懷若淺淺地笑,未再多言其他。

沉默片刻,青音忽地好似想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來,琉璃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鎖着懷若,懷若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

“我嘴角難道還有口水?”懷若含着笑,煞有介事地伸手摸了摸嘴角。

“不是,”青音否決得很是爽快:“我是突然覺得,哥哥每次對着我都像是一個年過八旬的老媽子,我在思考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碎女子!”懷若用力捏了捏被他我在手中的那一雙冰涼的玉手,嗔她一眼:“你這是變相地在嫌爲兄囉嗦?”

“啊!這個表情跟父王一模一樣!”青音嗤笑,眉角眉梢沁出喜悅。

懷若的臉色黑了黑,甚是糾結,她這是說他老了,還是嫌棄他囉嗦?

見着懷若不語,青音撇了撇嘴,繼續討好:“哥哥素來惜字如金,能得哥哥囉嗦兩句,子棠自是求之不得的,豈敢嫌棄哥哥?”

懷若淺淺地笑,繼續沉默,這個女子定是有話要與他講的,否則也不會親自跑一趟他這裡。

他只等她開口便是。

有些晃眼的陽光落在這個女子的臉上,女子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不清她此刻真正的容色,但是因着這一雙冰涼的手,猜想她的容色也應該好不到哪裡去,她的身子還需要好好靜養。

懷若將掌中的玉手扣得緊了些,希望自己的溫度能夠使這個女子暖和起來,這個女子是他捧在掌心的女子,在那些寒冷的歲月裡,他的身側幸而有她才得以暖和一些。如今,他生命中最爲重視的女子也便只剩下她一個,這樣的溫暖,能給一點點,也是好的。

“棠兒……”

懷若欲言又止,有些話,他作爲兄長真的很想告訴子棠,如若槐陽君真的只是她此生唯一的幸福,那麼她就該放下這一切,隨着槐陽君遠離這些是非,這天下畢竟不是憑藉着一人之力便可以扭轉乾坤的。而他,畢竟是希望她過得好些,能夠活得長久,與自己喜愛的男子待在一起,纔是極好的。

然而,這些話,作爲謹謙,他又是清楚地知道不該說出來。這天下本不是一個人便可以顛覆,他虛懷若雖是被天下人奉爲鬼谷先生,鬼谷先生也僅僅只是一個人,不是神者,斷斷不可能由他一人來扭轉乾坤。大定天下,他需要槐陽君,也需要這個女子來壓制槐陽君。

“哥哥,”青音輕喚着懷若,薄脣輕啓:“我與他的路,還很長。”

懷若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來,然而,青音終究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的。也只有這些與縱兮有關的話,他纔會欲言又止。

她與縱兮的路還很長,真的很長,長到遙遙無期,所以她並不着急。

然而,眼前這個男子的路卻不得不好好斟酌。西雲大陸,出去韶氏一族的人,活得最爲長久的也不過一百五十歲,那是極其罕見的。平常人也不過五六十歲,戰爭年代,朝生暮死,生死不過頃瞬之間。眼前這個男子早已過了成親的年紀,卻又偏偏執守這那一份死去的感情,偏執地不肯放手。

人之一生,有多少個年頭允許這般消耗?

“他護你不好,我當真是不喜歡他。”懷若輕撫着青音的腦袋,將剩下的半句話再次嚥進了腹中,他或許還是應該給他一些時日的。

“哥哥……”青音執這懷若的雙手,喃喃開口:“你妹子的性子,你難道還不清楚麼?認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他也不能啊……”

懷若斂了斂眉目,這個女子說的極是,那樣的情況,槐陽君是無法阻止她的。只是他因着是兄長,自然是疼惜自己的妹子,多多少少都是怨着那個男子的。

“你也知道!”懷若再次捏了捏青音的手,嗔怪她:“那樣溫潤的一個男子,你看現下滿身除了戾氣,還剩下些什麼?!”

猶記得當年在鬆雲關看到那個滄海藍眸色的玄衣男子時,那一襲自下而上的白鳳圍繞在他周側,那個男子嘴角帶着淡雅的笑容,那一雙澄澈幽深如海的眸子裡浸染的盡是溫潤的柔意。

那個男子俊,是極俊,美,是絕美,那樣卓絕的風采,天下真的是無人能比的。

只是,槐陽城一戰後,那個如玉的男子終究是死在了大雪之下。

再也沒有了。

“嗯?”青音狐疑地望着懷若,不曾想,這個男子竟也會爲縱兮說話。

四目相對,懷若淺淺地笑,他自是知道青音在狐疑些什麼。他伸手拂了拂她額前的碎髮,一聲輕嘆:“你呀,總是活得這般清楚,女子無才便是德,最可恨的是他槐陽君竟把你教的這般好,也活該他受了此等生離死別的悽苦。”

你又何嘗活得不清楚!

青音怔怔地望着懷若,那俊美的容顏上籠着濃郁的愁緒,此刻因着她過得不好,那樣一份陰霾又加深了些許。

可是,作爲兄長,他卻只知道疼惜她這個妹子。如若他活得不夠清楚,如今又會過得這般辛苦。如若他不是站在這個位子,他不是鬼谷先生,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他與他心心念唸的女子早就比翼雙飛了吧,他又何須顧全大局。

那個女子也活得清楚,兩個人皆是活得清楚,是以纔會這般煎熬着。

“哥哥……”青音執起懷若的雙手,她喃喃地喚着眼前這個如玉生輝的男子:“忘了她吧,你這個樣子,她不會好過的。既然你已經選擇尊重她的決定,又何必如今一個人死死地抓着不放手?”

“哥哥,你活得這般清楚,你難道不知道她也是希望你過得好的麼?你與他,終究是回不到以前了,她既已嫁作人婦,你卻這般耗着自己,你這樣到底是在給她希望,還是給自己一個不存在的希望?”

“你還是放下吧……”如果不曾試着放下,又如何知道自己放不下?若是放不下,又怎麼可能讓別的女子走進心裡?

懷若斂着眉目細細端倪青音,久久地,他沉默下去,嘴角的弧度漸漸斂盡。

這個女子無疑是戳中了他心裡的痛,然而,那些他所想要掩藏的、想要繼續欺騙自己的情事,如今卻是鮮血淋淋地展現在眼前。因着這個女子一字一字的清泠吐出,再也無法迴避。

“棠兒……”懷若動了動脣,輕輕喚出這個女子最原本的名字:“若是換做你,你可會這般輕易放下?”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女子的眼眸,那一雙琉璃一般的眸子,晶亮得宛如天際的星辰。

只是此刻,這個曾經一度是他生命中唯一一點光彩的女子,卻生生地打碎了他的夢!

真是殘忍的女子!

“不能輕易,但是或許可以嘗試。”好看的長睫微微顫動着,她亦是一瞬不瞬地回望着那一雙乾淨幽深的眼眸,一句話說的果決,琉璃的眸子裡面沁出懾人的認真。

久久地對望,許是青音的眼裡的執着與認真感染了懷若,懷若的神色終於軟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斂了斂眼簾,方纔緩緩開口:“柏玉很好,若是你喜歡她給你做嫂子,那我便娶了她可好?”

那一瞬,青音的腦子有些懵,甚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從懷若嘴裡到底吐出了什麼言語。然而,卻也只是須臾,她猛地反應過來,這個男子是在說他願意娶了柏玉!

“哥哥……”青音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因着情緒有些激動,聲音沙啞到不行。

懷若掩去眉宇間的沒落,淺淺地笑着,他說:“棠兒,我明日便去提親如何?”

青音顫了顫,高興之餘卻又不得不想着這個男子如何會就這樣應了她,他怎麼就這樣輕易地應下了?

“你出嫁的時候也沒見你這樣高興,如今倒是這般歡喜了。”懷若含着笑,輕輕撫了撫身側女子的臉頰,他是極盡了寵溺,卻偏生心裡空落落的。他知道,她是在擔心他,她此番前來的目的再是清楚不過了。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少操心些,那邊遂了她的願吧。

青音歪着頭端倪着懷若的神色,他斂盡了悲傷,沁出暖意,她尋不到一絲的端倪。

“哥哥終於肯娶嫂子,做小姑子的自然是高興的!”青音展顏笑着,她本張了張口,想說:哥哥,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就算了吧,不必因着她而爲難自己。可是,到頭來出口還是成了另外一番光景。

懷若狠狠地握了握青音的手,嗔怪道:“別人家的妹妹見着自己的哥哥娶嫂子都是不高興的,你倒好,恨不能立馬將爲兄送出去,難道爲兄這些年虐待你了麼?!”

青音歪着頭嗤笑,趕緊賠禮,心想着自己貌似是急過頭了,也難怪他這般不滿意。

“碎女子,笑得這般奸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把爲兄給賣了呢!都會做母親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斂收斂你這狡黠的性子,若是被別人瞧了去,成何體統?”懷若笑得難得的明媚,乾淨的眸子裡面沁出些許的暖意,照得青音心裡暖暖的。

青音的笑意不動聲色地滯了滯,繼而笑得更是歡了些:“這個體統不好麼?”

“縱兮就喜歡我這樣的體統,蘇兒也喜歡我這樣的體統,哥哥你口是心非,其實心裡不知道有多喜歡這樣的體統!”青音笑開來,歡喜的神色頃刻間驅逐了眉角眉梢的清冷,沁出幾分調皮的狡黠,整個人綻放出奪目的光彩來。

懷若撫了撫青音的髮絲,笑而不語,眼裡的神色愈發地寵溺了些。這個女子方纔那一霎的落寞,他盡數看在了眼中,作爲母親,她委實很苦澀。在那些不爲人知的歲月裡,這個女子一點一點地煎熬着,然而,她幾乎是用生命換來的,卻因着一句“星辰殿必須迎來它的新主人”而果斷捨棄。

這些傷痛,她從來沒有說過,然而卻時不時地滴着血,疼得她日漸憔悴。

青音握了握懷若的手,將臉埋在懷若的雙膝之上,她斂着眼簾淺淺地呼吸。有些話,她不能再說。她知道,懷若此番應下這樁婚事,亦是她得寸進尺了,她不過是仗着懷若疼她,是以撒了一次嬌。

她本還想說: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可是,不能再說了,縱使懷若依舊會笑着答應,她卻不能害了柏玉。這個事情若是說不好,懷若不可能給她臉色看,卻不代表他日後不會刻意疏離了柏玉。

一切的事情,只要等到成親後,都會好起來的吧。

冰涼的手指漸漸暖和起來,屋檐上拖拽下來的冰凌滴滴答答地融化着,好聽的聲音此起彼伏,一下一下,叩進了心裡,化成了迷離。

懷若微斂着眼簾,不多時有迷糊起來。青音走的時候,貌似用她那暖和起來的手指偷偷地戳了戳他的臉頰,然後進屋拿了一件貂裘附在了他身上。

冰雪消融的日子,陽光甚是暖和,雖不值開春,人卻依舊犯懶。如此被照得暖暖的,操勞多日,此刻真的犯困地很。

他本來還想與青音談論一下國事,因着這樁他親口承下的婚事,瞬間沒了那個心情。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睡。

睡夢中,他迷迷糊糊地,仿似又看到了那個心上的女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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