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鬱助頭疼似地皺了皺秀氣的眉,原本是要趁教師沒人的時候和林素暖講清楚,現在這種情況倒是百口莫辯了。要不要解釋呢?就算解釋,驕傲如她,會聽麼?
氣氛詭異,就連窗外嘰喳的麻雀也嗅出了不好的味道,停止了喧囂。陽光卻不識趣地闖進來,將教室照得亮亮堂堂,讓單鬱助可以清楚地看見蘇半夏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單鬱助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爲什麼只是隔了幾天,感覺已經如此陌生。
林素暖挽住單鬱助的胳膊,似是有些挑釁地笑道:“真巧。”
洛卡卡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真不巧。”
單鬱助掙開林素暖的手,輕喝道:“別鬧了。”
林素暖卻不依不饒,固執地拉住他,彷彿下定了決心要黏上他。
於是洛卡卡一直看着他們拉拉扯扯,不自覺有股血氣上涌,就想衝上去給那個賤人兩巴掌,再呸一句:“你們他媽的親親我我好了沒有?!”可是令她氣結的是蘇半夏——這個最有資格打林素暖的人,此時卻不發一言地低着頭,就像那兩個人不存在似的。
洛卡卡有氣沒出撒,只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說:“半夏,我們走,教室裡有股狐騷味。”
“你們也知道自己在這兒打擾別人不合適了嗎?我和鬱助可是等老半天了。”
“我呸!我們是不想看見你們,令人噁心!”
“得了吧,手下敗將。”
“你到底鬧夠了沒有?!我和半夏還沒有分手呢,把你約來這兒是想和你說清楚,我只是把你當作妹妹而已。”單鬱助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在這麼讓洛卡卡和林素暖鬧下去,他就算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不,林素暖,我們已經分手了。”蘇半夏緩緩地說。
單鬱助驚詫地望向她,她剛纔說了什麼?分手,是分手麼?單鬱助不可置信,試圖在她波瀾不驚的臉上找尋一點說謊的證據,可是他失敗了。
“卡卡,我們去食堂吧,我餓了。”
此時的洛卡卡真的很想敲開蘇半夏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都是漿糊。無奈她是蘇半夏的好朋友,無論半夏做什麼決定,她都會支持,所以她只好妥協:“好,我給你買好吃的。”
走過他們身邊,林素暖更加得寸進尺:“就這麼落荒而逃可不是你蘇半夏的風格。”
洛卡卡當下就火了,她狠狠地說道:“林素暖,你別太過分!不就是個單鬱助嗎?拿去,半夏不要!就讓你把他當寶去吧!!!”蘇半夏好欺負,她洛卡卡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單鬱助抿着嘴,臉上似是結了一層霜,幽深的眼眸射出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慄,他一動不動地盯着蘇半夏:這就是你的真心話麼?我在你心裡就是一件可要可不要的東西?或者說,是你打敗林素暖的戰利品?
可是,蘇半夏沒有說話,她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沉默,似乎連解釋都不屑,彷彿他在她的生命中輕輕掠過
,不留痕跡,所以她不在意。
“半夏,我們走”。洛卡卡拉着蘇半夏,再待下去,她真的會忍不住痛扁那個林素暖,現在想想覺得和這個噁心的女人呼吸着同樣的空氣都很不爽!
單鬱助的背挺得很直,身後是蘇半夏和洛卡卡離去的背影,彷彿是電影裡慢鏡頭,緩慢、悲傷,可是偏偏陽光明媚。他反身追去,拉住蘇半夏的胳膊,語氣堅決:“我們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已經分手了不是麼?”
“就算要給我判死刑,你也要給我一個上訴的機會。你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地說分手呢?”
“現在不是給你判刑,而是我單方面毀約,我不喜歡你了。”
“我不相信。才十幾天,我不相信你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那麼,你想怎麼樣?”
“我們談一談。”
“對不起,沒這個必要。”
“蘇半夏!”單鬱助用力捏住她的胳膊,將她逼到牆角。
“半夏……”洛卡卡想衝過去,卻被單鬱助一聲斷喝:“沒你的事!”現在的單鬱助就像一頭髮怒的野獸,他徹底被蘇半夏逼瘋了。
“沒事,卡卡,你先在餐廳等我吧。”
林素暖和洛卡卡都走了。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但是多少讓人有些慵懶的睡意。她和他靠得如此的近,近到在對方的眼眸裡可以看到彼此。他的呼吸急促,而她的呼吸平緩。
“爲什麼?就因爲那天晚上我不接你電話?如果是這件事,我可以向你解釋。因爲舞廳太吵………”
“沒有意義了。關鍵不在於此,而在於你對林素暖。”
“我對她只是責任,我不能見死不救。”
“是,你不能見死不救,可是你對她遠超過對一個朋友的關心。”
“半夏,我不喜歡她,我幫她只是因爲……”
“如果我要你在我和她選一個,你會怎麼樣?”
“半夏,你不會這樣,你不是個斤斤計較的女孩,你甚至可以幫其他女生送情書,爲什麼……”
“只有林素暖不行,絕對不可以。就算你不喜歡她,你也不能和她有一點瓜葛。這是我的底線。”
“不要逼我做選擇,半夏,我無法承諾以後的事情。”
蘇半夏笑了,笑得蒼涼、決絕,笑得讓單鬱助不安。陽光灑在單鬱助身上,投下高大的陰影籠罩着她,彷彿這個身影能爲她抵擋一切的傷害和災難。小時候的她是多麼希望能夠被人保護,這個人又是她期待了多久的呢,可是現在,不需要了。蘇半夏永遠只是蘇半夏,一個人的蘇半夏,受傷的蘇半夏,驕傲的蘇半夏,還有,固執的蘇半夏。
當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印在單鬱助的脣上時,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訝異於她冰涼的脣,也上癮於它的溫潤和誘人。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她的脣便離開了。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那麼倉促,像流星,轉瞬即逝。
“單鬱助,先說喜歡的是你,先吻的是我,我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了。所以,我們分手吧。”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個吻,那麼堅決,像碑文,無法動搖。
雲淡風輕,“分手”兩個字像是在湖面上激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在單鬱助的心中慢慢擴大,卻沒有消失的痕跡。她的名字已經刻在他的心上,要怎麼才能夠把它挖去?
在看不見單鬱助的角落,蘇半夏終於支撐不住。因爲激動,剛剛縫合的傷口被撕開,鮮血逐漸染紅衣裳。她很清楚,單鬱助喜歡她,可是她無法不去理會他和林素暖之間的關係。她害怕,被林素暖搶走心愛東西的感覺她不想再去嘗試,因爲每一次都會讓她疼得死去活來。所以對於單鬱助,林素暖那麼渴望得到的人,她學會了先放手。
洛卡卡穩穩地抱住行將昏倒的蘇半夏,心疼地責備:“既然喜歡就不應該放手,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不是錯。”
蘇半夏虛弱地笑了:“也許我註定得不到幸福,與其等待命運剝奪,還不如自己主動放棄,這樣,無謂的留戀就會少一些。”
洛卡卡沒有再說話,只是抱緊了她。蘇半夏,這個驕傲又脆弱的女孩,在洛卡卡的懷裡痛哭失聲,洛卡卡也心疼地陪她一起掉眼淚。
蘇半夏的心事她猜不透,她也無法知道單鬱助是蘇半夏心中長達六年的房客,現在那個位置空了,就像沒有吃東西卻乾嘔的人,難受至極。
單鬱助維持蘇半夏離開的姿勢有一個小時,他可以隱約聽到角落裡傳來的哭聲,不禁有點失笑:被甩的人好像是他吧,頭也不回地離開的人好像是她吧,請求不要分手的是他,鐵石心腸要分手的是她,那麼現在,她又在傷心什麼呢?他真的猜不透,她和林素暖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也猜不透這個內心脆弱的女孩爲什麼寧願相互傷害都不敢握住他的手。可是好痛,真的好痛,兩個人的甜蜜彷彿還在昨天,轉眼卻是各奔東西。這種無力抓住幸福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不是把自己的心都給她看過了麼,爲什麼她還是要選擇放手呢?
蘇半夏和單鬱助分手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馬上就要畢業了,大夥似乎盡情發揮着傳播八卦的本領。在風尚的學生,非富即貴,一般都會選擇直升本校的大學部,因此並沒有考試的顧慮。而作爲這次八卦的女主人公——蘇半夏,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彷彿一切的風波都與她無關。
和單鬱助分手的兩個月,她沒有表現出一絲憂傷,只是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發呆,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每次當她走神回來,一節課就上完了。她覺得時間真像流沙,從指縫間悄悄溜走;她覺得時間又像玫瑰,在掌心靜靜地枯萎。
時間溜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枯萎。找不到生命的方向,只能在等待與掙扎中消磨時光。她極度渴望幸福,就像在沙漠裡期盼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她希望自己的生命有那麼一點點值得回味,而不是充滿銅臭和腐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