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桐心事重重的從醫院出來,此時,夜幕悄然降臨,她擡起頭來,望向那無邊沉黑的天際,星光還無法探到一絲的痕跡,只有那墨色映在她的瞳孔之中,這樣的沉,這樣的重。
她沒有回家,亦不敢回家,她答應過媽媽要堅強,要好好工作,而現在,遇到了困難,她不能在自己沒有盡全力去解決的情況下,就要尋求媽媽的幫助。
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下班時分,公司裡平日忙碌的景像被一整片寧靜所取代,無聲之中,只有自己單調而沉重的腳步聲。
鬱桐推開辦公室的門,扔了包,將自己拋入寬大的皮椅之中,手撐着額,太陽穴正一抽一抽的疼着,下一刻,她野蠻的拉開抽屜,裡頭放置一個方形的盒子。
她想也不想,就從裡抽出一支,點燃,銜在脣邊急切的吸了一大口,煙霧漸漸瀰漫,迷濛了她的視線,鼻間,肺間,反覆繚繞,一點一點放縱撫慰那些疼痛的神經,短暫的得到舒緩。
不過片刻,菸頭便堆了滿滿的一地,鬱桐茫然四顧,在滿室寂寥孤寂之中,無力的閉上了雙眼,像是墜入巨大的漩渦,腦海裡閃現過很多的畫面,而每一幅畫面裡,都有那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冷酷的聲音,他漠然的面容,他無情的話語,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鬱桐的心臟一陣猛烈抽搐,疼痛漸漸凝聚,匯聚成溪,緩緩從眼解處滾落,胸腔起伏越發劇烈,直至無法壓抑,鬱桐掩着面,死死咬住脣齒,可哭聲終究崩潰,穿透過喉嚨,安靜如死的辦公室裡,傳來一聲聲肝腸寸斷的哭聲,如此地撕心裂肺……
漫長難耐的一夜,終於在朝陽緩緩從地平線上升時宣告結束。
鬱桐沒有回公寓,她坐在辦公椅上,睜着眼看着那一片白將那些黑暗緩慢吞沒,直至第一縷的晨光撞入眼底,充血而紅腫的雙眼,立即感受到一陣刺痛。
她拖着疲軟的身體,進去休息間的浴室洗了把臉,然後換好衣服出來,擡腕看了看錶,徑直回到辦公桌前,按了秘書內線,一開口,嗓音嘶啞低沉,“給我衝杯咖啡,還有,把維景假日的合約拿進來。”
董秘書住院,而她的工作便暫時分配到秘書室裡去,小鄭因爲是新人,所以上班時間比其他人都早,總經理內線響起來的時候,她顫巍巍的接起,在聽到鬱桐的聲音時,她是嚇了好大一跳,以至於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有在聽嗎?”沒有得到迴應,鬱桐不滿的詢問了一聲,本就因爲一夜無眠,嗓子異常難受,這會再這麼一低吼,聲音透過聽筒,非常的怖人。
小鄭被嚇得幾乎從椅子上摔了起來,擡手緊撫着胸口,壓下心驚,顫聲應道:“抱歉鬱小姐,我知道了,馬上送過來。”
小鄭端着咖啡,抱着文件,心驚膽戰的敲開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隨知一推開門,撲鼻一陣難聞異常的氣味迎來,小鄭猛地就被嗆到,險些將手中的咖啡都給弄翻了,她倏地朝裡望去,在瞧見寬大辦公桌後那一個正低着頭批閱文件的鬱桐時,困難的死死忍住了。
“鬱小姐,
你的咖啡,還有維景的合約。”小鄭輕手輕腳的將東西擱下,中規中矩的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出。
因爲兩人離得近,鬱桐的面容小鄭一眼便瞧得分明,她將一頭披肩的長髮鬆鬆的挽了起來,臉頰兩側自然垂落幾許,明顯的上了妝,但她的疲憊與憔悴仍然顯而易見。
“小鄭。”正低頭處理文件的鬱桐,突然開口喚了她一聲。
“是,鬱小姐有什麼吩咐?”小鄭眉心一跳,結結巴巴的應道。
鬱桐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嚴肅凌厲,小鄭嚇得心臟怦怦地跳,極其不自然的絞着手指,想她來宋氏之前,對於宋越女強人的傳聞,是有所耳聞的,這會看着她的女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剛接手的大小姐,氣勢一點都不比她母親弱的。
鬱桐思索半響,徑直放下筆,沉聲對她道:“關於維景假日工地發生的事,不許宣張,明白嗎?”
經她這麼一提,小鄭腦海裡不自覺就回想昨天那混亂心驚的場面來,如果不是有董秘書坐陣,她這小命怕都難保,不敢猶豫猛地就點頭,“明白。”
鬱桐繼續補充,“還有,撤資一事,在我還沒有處理好之前,也一律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講起,不管是你身邊的同事,朋友,抑或是公司的其他高層。”
這一次,小鄭沒來得及點頭,辦公室的門就驟然被敲響。
兩人具是一愣,鬱桐過後蹙眉,迅速遞給小鄭一個眼神,示意她記住剛剛自己說的話,小鄭屏息默默點頭,緊緊閉着嘴巴,半聲不敢吭。
鬱桐稍整理儀容,這才應了聲,“請進。”
來人推開門,人過中年的男人,步伐穩健,一身高檔定製的休閒服,面容清俊,精神爽朗,脣邊常年不變的掛着一抹淺笑。
是向奕彬。
鬱桐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揚起了笑,立即起身相迎,殷勤的招呼,“向叔叔好,什麼時候回國的?”
向奕彬的兒子在加拿大有事業,前段日子兒媳剛剛誕下麟兒,向奕彬便放下工作,飛去了加拿大看望孫子。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頭特別的好,他眉目一開,朗聲一笑,往會客沙發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前兩天回來的,怎麼樣桐桐,工作還順利嗎?”
鬱桐不慌不忙地吩咐小鄭上茶,這纔在他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微笑應道:“託向叔叔的福,都挺好的。”
向奕彬一聽這恭唯的話,臉上的笑容不增亦不減,一雙清幽的眸子,異常的迫人,他盯着鬱桐看,很是清銳,“桐桐,青出於藍啊。”
鬱桐笑了笑,沒有說話。
向奕彬頓了頓,又道:“對了,你母親的身體還好嗎?本來早該去探望的,你也知道我那孫子剛出生,一家人圍着個小祖宗,忙得團團轉的,桐桐啊,見諒。”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露的,炫耀得意之色表露無遺。
“向叔叔客氣了,家母身體正在康復之中,如若知道叔叔這百忙之中,還費心牽掛,一定很感動的。”鬱桐不卑不亢回道。
兩人又不鹹不淡地寒喧幾句,向奕彬便起身要走,鬱桐自然一路相送。
“桐桐啊,公司一路走來,向叔叔和你母親都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有今天的成績不容易啊,你可得好好幹,別讓我們失望。”臨進電梯,向奕彬語重心長的叮囑一番,脣邊仍舊有笑,但眼神深處卻透着不爲人知的狠戾。
鬱桐不動聲色,朝他落落大方的展顏,“叔叔請放心,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做好本職工作,只是我對公司業務還很生疏,還請叔叔以後多多指教。”
向奕彬許是聽得心裡舒暢,連連點頭說好,之後,便進了電梯,離開了。
鬱桐一直目送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還久久駐足在原地,若有所思,半響,鬱桐在心底幽幽嘆了一聲,惆悵滿分的回去繼續工作……
董秘書這一次受傷,也並不是白受的,施工隊那邊的負責人只求工錢能夠準時清算,董秘書毫不怯場,聰明過人的圓了謊,鬱桐聽聞,按照她所說的,先動用私人資金預先支付了一個月的薪水。
這纔算是暫時安撫了人心。
但鬱桐提起的心依舊無法放下來,她仔細看過那一份合約,卻發現還有附件,而上面所說的條文,正好跟那天萬達國際所說的一致。
爲此,鬱桐實在是傷透了腦筋,不管萬達國際會不會繼續這份約,這個項目,之於鬱桐,都不會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她不想再跟陸湛有任何的瓜葛。
可眼下,宋氏資金處在極度緊張的狀態,她要上哪裡去籌錢撐起這個項目?而如果一旦萬達國際繼承下來,那麼按照合同上的資金比例,萬達國際就擁有假日酒店絕對的話事權,這樣一來,工作上的聯繫就沒有辦法撇得開。
鬱桐內心煎熬,但爲了公司,爲了媽媽的心血,她只能將私人的感情擱置一邊,況且,朗天事務繁多,而底下一個子公司,陸湛並不見得就如自己所想那般,有時間分神的。
她一路上都這樣安慰着自己,車子不多時便開到醫院,鬱桐買了水果籃前來探望董秘書,她臉上的傷好了許多,可精神狀態卻有幾分恍惚,鬱桐直以爲她是因爲這次受傷造成多少心理上的陰影,加上她一直認真負責的態度,肯定也是擔心工作上的事。
鬱桐這樣一想,心中更是歉疚不已,“董秘書,這一次害你受傷,真是非常的對不起,你一定要安心養傷,彆着急出院,工作上的事你也別擔心,如果還是覺得需要時間調整狀態,你就再休息一段時間,不用急着來上班的。”
董秘書的眸底倏地閃過絲絲的不自在,心底很是錯綜複雜,半響無語,最後才輕聲道:“鬱小姐,謝謝你。”
下午回到公司,鬱桐推門進辦公室,剛放下包,辦公桌一側上放置的一張金燦燦的邀請函瞬時映入她的眼簾。
鬱桐疑惑的拿了起來,打開一看,才明白過來,是商聯發出的年會邀請,往下看了開會的時間,在這周的週日開始,一直至下週的週六結束,而開會的地點並不在A市,而是安排在了B市一家五星級度假酒店裡舉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