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放下威協的話,車廂裡再沒有半點聲音,安靜如死的空間裡,只有鬱桐因爲憤怒而愈加急促的呼吸聲。
她滿目憤恨的瞪着眼前的男人,如果眼神是尖刀,陸湛怕是早已死過千百次了。
淚水的痕跡猶存在她的臉頰之上,而那眼眶之中還氤氳着一層晶瑩的淚,此刻,因爲憤怒,不甘,那雙潤黑的眸,泛出脆弱而又倔強的矛盾瑩澤,盈盈水水的,仿若夜空之中耀眼的星光,折射出的光茫,醉了人的心神。
“怎麼?你這是迫不及待的意思?”陸湛一雙銳利的黑眸,猶如一個無形的牢籠,將她圍困,大手捏緊她精緻的下鍔,力道絕對不是憐惜,而他嘴上吐着放浪的話,眼裡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你,無恥!”鬱桐被他逼到無力,奮力揚手,就要往那張顛倒衆生的俊顏上扇去,手至半途,卻被陸湛輕鬆架住。
鬱桐幾乎將牙齒咬碎,無奈都抽不回手,惱羞成怒的失了平日大家閨秀該有的優雅得體,失言道:“渾蛋,給我鬆開!”
陸湛根本不爲所動,他的心早已被這個小女人撓得難耐,手上倏地一個用力,將她的手反剪至身後,鬱桐的身體不得不再一次湊近他結實的胸膛,兩人的距離,不過寸尺,鬱桐剎那又慌又亂,因爲手臂上的疼痛,額頭處已經有細密的汗沁出。
她忍着疼,低聲吼道:“你給我放手!”
不料,她話的尾音竟消失在男人又一次落下的吻裡,鬱桐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動作,他剛剛說的話,她雖然心裡害怕,但想着車上還有司機在,他多少還是有所顧慮的。
可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否決了她僅存的僥倖心理,這個男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論。
鬱桐都被嚇得忘了要反抗了,可即使她要反抗,也是徒勞,她的一切,都被他毫無縫隙的桎梏,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這個吻先是蠻橫,力道強勁,持續不過幾秒,許是她的乖巧,討得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的歡心,又或許是她的柔軟與獨特的芬芳,慰藉着他向來殘酷嗜血的基因,漸漸地,吻變得柔情萬種。
誰的心在一刻被蠱惑?
又是誰的眼前一片晦澀的蒼茫?
一個世紀這樣的久,吻才漸漸停了下來,陸湛額頭抵着她,他是一頭高危險性的豹,此刻,他墨黑的眸底層層纏繞着意亂與情迷,眸光卻依舊清明銳利。
鬱桐雙頰被暈上粉色的瑩潤,她仍舊閉着雙眼,艱難地梳理着紊亂的氣息,只是,口中,脣上,沾染的滿滿都是這個男人的氣息,是她魂牽夢縈的,她根本無從梳理,依舊這樣的亂。
良久,鬱桐終於稍稍平復,她眼睫微顫,之後,緩緩開啓,眸光透着一絲道不明的深意與迷離,她深深的凝視着他,欲語還休的眼波,那一刻,陸湛向來冷硬如寒冰的心,隱隱都有碎裂的徵兆。
“陸湛,你……”可轉瞬,鬱桐用力呼吸一口,摒退掉所有的情緒,眼裡什麼都沒有了。
而鬱桐想要問的話,卻因爲瞧見此時車子所停下來的地方,驟然收住了聲,她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慘白,還有眼裡隨之騰起的一片驚惶之色。
鬱桐因爲背上的傷,這段時間並沒有回家裡住,而是住在這裡,連馨居,剛纔司機根本就不敢打擾他們兩人,所以,下意識就將車子開來了這裡。
連馨居,是當初她與陸湛共同住過的房子,只是後來兩人分手,她就再沒有踏足過。
陸湛察覺出她的異樣,視線一移,在看清眼前的住宅之後,眼神倏然深邃,眼角眉梢都勾了起來,勾出玩味,現出嘲諷。
他輕撫上她柔軟的髮梢,繼而掌扣她的後腦,要逼她直視他,面對血淋淋的事實。
“寶貝,你住這!”他反轉過來,陳述出一個慘不忍睹的事實。
鬱桐喉嚨哽痛,發不出聲音來,她轉而想要搖頭,想要否認,可男人似乎早已預料到她會有的動作般,發了狠的扣住她的腦袋,她不能搖頭,無法否認。
或許,連上天都知道,事實早已擺在眼前。
她恨着他,怨着他,所有一切都只是因爲,她仍舊深深的無可救藥的愛着他,縱使知道他已成婚,所以,受傷的那一天,她的潛意識就替她下了決定。
而現在,她該恨的人,只有自己。
“寶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這心裡時刻都在想着我,而你口口聲聲的拒絕,都只是欲迎還拒?嗯?”陸湛殘冷的氣息,呵在她的脣上,他睜着眼旁觀她落下的淚水,不予同情,只留下誅心的字字句句,勢要擊潰她。
鬱桐後背發顫,抖着脣,嗓音早已潰不成軍,“陸湛,你別忘了你今晚說過的話,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不是嗎?所以,我的一切行爲都與你無關,請你自重!”
她拿他之前說的話來堵他,可陸湛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他緊緊盯着她,將她視作籠中的獵物般,眼中的光,不帶任何的情感,有的只是原始的征服慾望,他溫熱的指腹緩緩拭着她臉上的淚水,這樣的柔情,然而,他出口的話,卻截然相反,“別忘了臺北之行你欠下的恩情,鬱桐,我重申一句,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男人無情撂下狠話,不再多看她哪怕一眼,毫不留戀的甩手,繼而推開車門,決絕離開……
鬱桐從光怪陸離的夢中掙扎着醒了過來。
一整夜,她眉心之中的肌理,始終是困頓的,她慢慢睜開眼睛,眼神迷茫而無助,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呼吸之中,是乾淨而清透的味道,身體被沒有一絲雜質參雜的雪白被褥包裹住,她動了動依舊疲累的身體,牀褥硬實,並不是所熟悉的觸覺,忍不住擡起手揉着疼痛的額際,好一會兒,思緒才漸漸清晰。
昨夜,她沒有回去連馨居,而是選擇住進這家酒店。
她擁着被子坐起來,環顧四周,房間裡依舊是昨晚臨睡前的模樣,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牀頭的燈亮着。
鬱桐掀開被子下牀,拉開厚重的窗簾,外頭的日光剎那毫無秩序的刺入眼瞳,鬱桐條件反射的擡起手擋了一擋,等到眼睛適應之後,她才放下手。
位於鬧市之中的酒店,可以從窗外瞧見車水馬龍的繁華城市,處處呈現一片活力生機,而她自己呢?鬱桐的脣邊不禁漫上一絲苦澀,她依舊處在那仄角,承擔着被被遺忘的命運
,承受着擺脫不了的黑暗無邊。
鬱桐甩甩頭,逼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亂想,轉身疾步往浴室而去。
喝了酒,再加上一晚上睡眠質量不佳,鬱桐坐在鏡前上妝,上到第三遍才勉勉強強過關,實在是因爲眼睛下方的烏青太過濃重,粉撲了一層又一層,纔將將遮蓋住。
鬱桐拍了拍臉,強打起精神驅車趕赴公司,早上有一個晨會要列席,不能遲到。
只是在會上聽着財務室的數據彙報,鬱桐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鬱小姐,你臉色很不好,沒事吧?”董秘書端着咖啡進來,一眼瞧見主位上的鬱桐眉心緊蹙的樣子,當下忍不住關切起來。
昨晚的事,大家識趣的隻字不提,但不提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鬱桐思索半響,問她,“董秘書,公司的資金爲什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緊張?是有哪項開支是我不清楚的嗎?”
“前段時間,夫人爲了投下城北地皮一事,確實是動用重金,如今,結果未定,那一筆錢暫時還只能是壓着,不能動。”董秘書字斟句酌道。
原來如此。
鬱桐明白,也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但她所不知道的是,這一塊地竟然還未拍下,就已動用到這麼龐大的資金。
投資的風險就在這裡,投入越大,回攝越豐厚,但一旦失敗,損失亦是無可估量的。
但媽媽做決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並且也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鬱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董秘書,杜總那邊可有消息過來?”
縱然杜總昨晚的態度已是十分明確,但眼下,這一個項目卻是能最有效回籠資金的,鬱桐不想要放棄,至於面子的問題,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董秘書臉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鬱桐的心倏地一沉,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鬱桐一個激靈,立即伸手去夠,卻在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時,面上失望之色一表無遺,擡頭給了董秘書一個眼神,示意她回位置上工作。
等到辦公室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鬱桐喝了口水,調整好自己,才接起了電話。
“柯大哥。”她朝電話裡的人喊了一聲。
柯林回到市區,直接就將車開到宋氏的樓下,隨後便撥通了鬱桐的電話。
此刻他坐在車中,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羣,耳邊迴旋的是一把柔軟清甜的女聲,他嚴謹的脣角少有的勾了起來,他柔聲道:“是我,還在忙?”
“還好,你現在在哪?”面對柯林,鬱桐不自覺的就將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鬱桐的情緒柯林自然熟悉,這會她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疲倦,思緒翻覆一輪,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轉而打趣道:“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就會立刻出現?”
電話那一頭的鬱桐,聽着他調侃的話,愣怔過後,便莞爾一笑,心底沉重烏雲,剎那被撥開一角。
那邊的柯林聽聞她的笑聲,微微舒了口氣,沉默片刻,擡手撫了撫眉心,放軟了聲音道:“下來吧,我在你公司樓下,一起吃個飯,然後我和你一道回家看看阿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