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日子鬱桐儘量讓自己不去操心外邊的事,除了一貫跟媽媽的主治醫生有聯絡以外,其餘的都等到她出院再來處理。
此刻,鬱桐站在病房的陽臺上,出神的看着夏日的夕陽,晚霞映紅了整片天際,日落雖美好,卻也短暫,就如她與陸湛的這一段感情一樣,甜蜜稍縱即逝,而傷害卻這樣的綿長。
不管將來會怎樣,也不管她身處在何方,她想,這一段傷害或許會陪伴她至終老吧。
不論愛或者恨,都是一種刻骨的感情,現在她面對着自己,這樣的平靜,這樣的誠實,彷彿經歷過洗禮一般,她愛過他,同時也恨着他,兩種極致交織着,已透支了她這一生所有的情感。
她終究沒有辦法得到這個男人的心,終究無法跟他廝守,但曾經擁有過,也是一種得到,並且也讓她學到,愛的樣子或許是有千百種的,既然如此,她何不放下心中對他的恨?去記住曾經的歡聲笑語,遺忘所有的傷痛,這不是原諒他,而是放過自己。
放過自己,然後,重新開始。
正想着,鬱桐的肩上倏地一暖,她轉過身便看到陸湛正拿着一件薄針織衫披在她的身上,而他的手順勢也按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之上,不曾離去。
彼此的目光靜靜注視,在他們身後的晚霞越來越濃郁,彷彿感染着兩人內心那一份澎湃洶涌的感情一般。
他的眼中有她,同樣的,她的眼中亦有他,與那深紅的晚霞相得益彰,永恆卻也短暫,剎那便消逝,誰都抓不住。
鬱桐緩緩收回目光,就想要回到病房中去,她剛剛轉身的那一瞬,整個人已經被陸湛擁進了懷裡,他的氣息將她包裹,還有他的溫度。
鬱桐垂着手臂,沒有動,不拒絕,不迎合,予取予求的姿態,眼神平靜無波,彷彿死水般的湖面,透着荒蕪與哀涼。
她只穿着家居鞋,身高只及他的胸口處,陸湛微微弓着身子,將臉埋進她溫暖的頸窩裡,汲取着她的氣息。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要攬緊她,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骨骼的硬度,她的瘦弱,烙得他的心臟疼痛。
“爲什麼不好好吃飯?”陸湛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鬱桐心頭微微一動,想來肯定是照顧她的阿姨給他透露的信息了,過後卻只是淡淡的回答:“吃不下。”
男人聽着她的回答,擁抱的力氣驀得加重了幾分,鬱桐胸腔裡的氧氣幾乎都要被奪走,下意識的低喘了一聲,也終於擡起手來捶打着他硬朗的背,控訴道:“你放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隨知陸湛不鬆反更加緊的擁着她,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那般,然後又輕輕的說道:“你不是想死嗎?那我現在如你所願,如何?”
“不,放開,不要。”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清晰,鬱桐喘得很厲害,心底猛地升起無邊無際的恐懼,艱難地在他懷裡掙扎着要逃脫開來。
突然的,陸湛猛地鬆開了力道,但接踵而來的就是他強勢的脣,密密實實的堵住了她的呼吸,可這一個吻卻沒有狂風暴雨般猛烈,而是如春風般溫柔。
鬱桐完全措手不及,腦海裡空芒一片,被這樣久違的溫柔徹底俘虜了般,一時之間連拒絕都不會了,只傻傻的任由着他。
他的吻技向來好,現在更是如此,一邊給她空間呼吸,一邊又不錯過她的
每一處,細密的吮,一點一點耐心的引導着她迴應自己。
夕陽已完全被黑暗吞噬,滿天的星光成爲了主角,而陽臺上,那一對相擁親吻的男女,在美麗的星空下,極盡纏綿。
等到兩人分開彼此的脣的時候,鬱桐和陸湛的呼吸都已經是很亂的了,陸湛額頭抵着她,垂眸靜靜注視着她因爲自己的寵愛,而使得原本蒼白的臉頰上飄起的一抹嫣紅,他冷硬的眸底終於得已柔軟下來。
“既然不想死,以後就給我乖乖的吃飯。”男人醇厚的嗓音透着一貫不容拒絕的命令。
鬱桐慢慢平復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從他懷裡退了出來,一步兩步,等到彼此的身體再沒有一絲一毫接觸的時候,她才站定在原地。
她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樣清澈,彷彿剛剛的纏綿只是一種錯覺。
鬱桐不急不緩的說道:“一個情婦而已,實在不需要這樣費心,還專門請人來伺候我,陸湛,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可笑嗎?”
陸湛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如何一點一點脫離他的掌握,體會着自己的心如何一點一點的往下沉,想要挽回,卻又這樣的無能爲力。
他沒有預期的發怒,就只是這樣平靜地凝視着她,諱莫如深的眸光,有着令人無法探究的深意。
“那就結婚吧。”然後,他語出驚人的說了一句話,彷彿是巨石投入湖底,驚起千層世浪般令人驚駭。
鬱桐整個人猶如被電擊,嚯的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除了一片沉冷寂靜之外,什麼都窺伺不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一定是瘋了。”她喃喃的說道。
陸湛依舊波瀾不驚的姿態,只淡淡的道:“你不是向我討名分嗎?我現在就許諾給你。”
“我討?”鬱桐漸漸冷靜下來,哼了一聲,繼而又點點頭,從容的坦白道:“沒錯,我曾經無比期待要嫁給你,”她頓一頓,話鋒猛地一轉,“但陸湛,你當初已經不要我了,現在又憑什麼說這樣的話,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今天被迫答應你,那你的妻子呢?孩子呢?他們怎麼辦?都不管了?”
半響,陸湛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只是舉行了一場婚禮,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妻子,孩子,都沒有。”
鬱桐好不容易鎮靜下來的情緒,又再一次遭到瓦解,她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壞掉了,爲什麼自己無法理解這個男人說的話,什麼叫妻子,孩子都沒有?
“陸湛,你,你什麼意思?”鬱桐繃緊了每一根神經,卻莫名得覺得心寒。
相比鬱桐的震驚,陸湛卻沒有太多的起伏,只是微微勾脣,淡淡的解釋道:“意思就是,我的戶口本上配偶那一欄裡,仍然爲空。”
鬱桐腦袋轟得一下,被炸開了,她的雙腿發軟,險些無法站穩。
他話裡的意思是說他沒有結婚?但他明明就有舉行婚禮的,難道舉行了婚禮還不算結婚?一時之間,腦海裡亂得如一團打了死結的線,怎麼都理不出頭緒。
陸湛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夠多了,轉過身便走進了病房,往餐桌上落座,一邊往碗裡舀着湯,一邊對身後仍然處於呆滯狀態的女人道:“還不過來吃飯?”
鬱桐被這一聲剎那驚醒過來,雖然心裡很着急
,但還是控制着自己腳下的速度,勻速走到他的身側,皺着眉頭說出自己的結論,“你跟歐倩怡的婚姻是假的?”
陸湛悠悠放下碗,隨後淡淡的點了點頭,意思便是默認了。
鬱桐卻突地就笑了,笑得很淒涼,“既然如此,爲什麼不一直假下去,到了現在,到了我的孩子已經失去了,你才公佈這樣的事實,陸湛,你認爲這樣還有意義嗎?”
陸湛眸光微微晃動一下,他沒有理她話中嘲諷的意思,只是沉着聲音解釋道:“在當時,我沒有辦法娶你。”
鬱桐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很是意外聽到這樣的回答,一句爲什麼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了,但看着他冷靜無溫的側臉,她只覺得再多問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反正他是恨她的不是嗎?況且傷害已經造成了,孩子也沒了,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辦法磨滅,彌補,再多問又能改變什麼?
“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孩子已經沒了,我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鬱桐無比堅定的說道。
陸湛挑起眉頭看她,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輕聲提問了一句,“鬱桐,現在在你的心裡最渴望的是什麼?”
鬱桐呼吸猛地一頓,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他就只是隨意坐在那裡,卻依舊散發一股無法忽視的王者之氣,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有着指點江山的霸氣。
她的心裡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隱隱憤怒,這個男人,一步一步走來,直至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掌控之中,包括這一刻所提的結婚。
他說的沒錯,現在她最渴望的便是母親能夠平安,而那些經濟犯罪的事,是她心頭最大的擔憂。
而能夠爲她解決的,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她不確定的反問了一句,心臟開始猛烈跳動起來,“你真的願意幫我母親銷燬那些證據?”
陸湛輕輕捏着她柔軟的掌心,眉間盡是勢在必得的自信,“當然是有前提的,同我結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鬱桐直覺這個男人真的是瘋了。
這個時候,陸湛從座位上起身,輕撫着她柔滑的臉,眸光沉晦不明,“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現在答應你,你應該感到高興纔是。”
鬱桐眸間漾起一抹驚惶,她真的看不懂他了,她顫抖着嗓音問道:“你失去了最重要的籌碼,難道都不在乎嗎?”
如果沒有母親這一事的牽制,他便不能再控制她,但真的不能嗎?鬱桐這一刻心底一片迷茫,心慌意亂,想要逃離。
不,她是一定要逃的。
陸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驀地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小巧的下鍔,讓她沒有辦法離開半步。
鬱桐身體立刻僵硬起來,滿眼警戒的盯着他,連呼吸都是小心謹慎的,“你,你要做什麼?”
他不語,微微俯低身子,靠近她,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銜住她粉紅的脣,繼而再度重重的吻住了她,侵佔了她全部的氣息。
或許因爲他已經投入到這一吻裡,所以,他覆在她脣上說的那一句話,並不甚清晰,但鬱桐離得他這樣的近,他落下的嗓音輕如羽毛,又重若磐石,讓她的心湖不可抑制的泛起深深的漣漪,一圈一圈盪漾開來,無法平靜。
“寶貝,我最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