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桐出發去香港的這一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見不到一絲的陰霾。
爲了怕遇上堵車,她將起牀的時間提早了一些,司機將她送到機場之後便離開了,鬱桐將行李寄存好,看了眼時間,離登機卻還有一段時間,便走進了機場一處書屋裡去,想着看看書打發一下時間。
待到鬱桐一走進去,她才恍然想了起來,曾經在這間書屋裡翻到有關陸湛與歐倩怡結婚報導的消息。
現在一轉眼,他們的孩子都已經出生了,恍如隔世。
她還是往那一排雜誌架的方向走了過去,意外地,這一期著名的商業類雜誌的封面上刊登的仍是陸湛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依舊英俊不羈,低調奢華的西服更彰顯出他渾然天成的尊貴,當她獨自在角落舔着自己傷口的時候,這個男人依舊活得風生水起,眉梢眼角流露的盡是成功男人所獨有的耀眼魅力,舉手投足間亦是自信滿滿。
通篇報導講述着有關他近期事業的發展動態,而對於他的家庭,妻子卻是隻字未提及,這想來肯定也是他的一種保護手段了。
鬱桐的眼眶有些疼,正想合上雜誌的時候,裡頭其中一張照片猛地將她悲涼的目光定住。
她直直盯着照片裡其中一個人看着,卻又有些難以置信,鬱桐以爲是自己眼花了,於是慌慌擡手揉了下眼睛,再定睛一看,這一下她完全可以確定下來。
忽然之間,她的心跳控制不住的飛快,這張照片上是陸湛與一衆管理層視察時所拍下的,而站在這一羣中人中間的,有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董秘書。
一瞬之間,所有的思緒都在不斷翻涌,猶如巨浪朝她襲擊,這樣一幅照片,威力不亞於一枚原子彈,將鬱桐的理智都炸了個粉碎。
“小姐,小姐。”書屋的工作人員急切而疑惑的聲音猝不及防的響起,將幾欲失控的鬱桐拉回到了現實中。
鬱桐猩紅的一雙眸對上書屋的工作人員,直把對方嚇了好一大跳,驚悚的目光在鬱桐和她手上那一本被她捏得變形的雜誌之間來回穿梭。
工作人員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忍住心頭的恐慌,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姐,你把我們的雜誌都捏壞了,這,你得,賠償。”
“多少錢?”鬱桐沒有溫度的嗓音問道。
“五,五十。”
鬱桐直接從包裡掏出一張整鈔,遞過去,“不用找了。”不等工作人員迴應,便拿着雜誌大步離開了書屋。
工作人員呆愣愣的接過錢,有些不知所措,她低頭瞧了眼剛剛鬱桐看過的那本雜誌,在看見陸湛那一張帥得天理不容的照片時,突然之間恍然大悟,敢情這是見着帥哥了,所以反應才這麼嚇人,還外帶賞給她小費!工作人員漸漸找回頭緒,立即心生雀躍,迫不及待地跑回工作臺給這本雜誌的供銷商打電話要貨,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很是響亮,這下她可有得賺了。
不知是因爲雜誌的關係,還是因爲這一段時間身體尚在恢
復初期的原因,飛機在降落香港國際機場那一剎那,鬱桐剛要從座位上起身,一陣劇烈的暈眩感朝她襲來,險些摔倒在地,她急忙伸手扶着座椅,這才勉強支撐住自己。
小鄭已經幫她訂好了酒店,隔企業峰會會場並不遠,出了機場,鬱桐直接就打了車過去。
坐在計程車後座,香港的繁華與摩登在她的眼前紛紛而過,但她現在根本沒有一點欣賞的心情,只覺滿心都是荒涼,震驚。
臨上飛機前,她給柯林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去查一下董秘書這事的真假,就在剛剛,手機上就已經收到柯林的回覆,很簡短的兩個字,卻又那般的殘忍,“屬實。”
鬱桐按着眉心,回想起在酒店那一晚她質問陸湛的問題,當時他還口口聲聲,義正詞嚴的否認,否認宋氏的危機與他有關。
現在,媽媽最得力的助手,亦是她的好前輩董秘書,卻就職於朗天集團香港分部,任總經理一職。
這一切,難道不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嗎?
就算宋氏的危機,媽媽的經濟犯罪案件與他無關,但這個男人機關算盡,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挖走了董秘書,將自己推向懸崖邊,不得不在他的面前委曲求全。
突然之間,一股窒息感令鬱桐幾乎連呼吸都不暢,深沉的寒意從她的脊樑骨躥起,迅速滲進那骨髓之中。
她感到一股森森的冷意,還有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這個男人,到底是想要把她逼到什麼份上?
真如他所說的,他不要她死,而是要睜着眼看着她如何生不如死的活着。
鬱桐很想要哭,明明心裡很壓抑,很痛苦,極度需要發泄,可等了半天,一滴淚都擠不出來,心底裡鋪天蓋地的恨已經要將她淹沒了。
她目光堅定的望着前方,帶着不顧一切的執著,陸湛,我發誓,我再也不會爲你掉一滴淚。
第二天傍晚,今晚將會迎來企業峰會的開幕酒會。
鬱桐隨意吃了點東西,換上一套得體大方的粉色禮裙,合身的禮裙將她玲瓏的身軀包裹,有着一股清新淡雅之美,又將長髮挽了起來,露出天鵝般優美的脖頸,隨後化了一個淡妝,拎過手包便趕赴會場了。
開幕酒會現場,華燈美酒,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來自世界不同地區的企業代表們,舉着酒杯,遊刃有餘的穿梭於其中,談笑風聲之中,又不忘爲自己這一趟前來的目的而使出渾身解數。
鬱桐站在一角,一邊品着手中的香檳,一邊冷冷看着一張張的面具,自嘲的想着,或許從今天開始,自己也要學一學這一項本領了。
畢竟有時候活得太真實,不單單是累,一不小心,還會成爲別人功擊的對像。
不斷的有參加的企業人員陸續走進會場,鬱桐的目光被其中一個身影吸引住,下意識的捏緊手中的鬱金香的酒杯,暗暗感嘆着世界有時還真是很小的。
她向侍應聲要了一杯香檳,拎着酒,朝不遠處那一個幹練的身影走了過去。
董秘書正與一名企業高管聊着,不經意目光一轉,就發現了鬱桐正款步朝自己這邊走過來,她的臉色驀地一白,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鬱桐也會來參加這一次的企業峰會。
“董秘書,這麼巧。”鬱桐早已換上盈盈的笑意,就像是見到久違的老朋友一般,熱情而喜悅。
董秘書生硬的勾了勾脣,心底升起愧疚,一時無言以對。
鬱桐像是沒有發覺她的不自在,大方地朝她遞上香檳,又忍不住輕啊一聲,“實在抱歉,瞧我這記性,現在不能再喊董秘書了。”她狀似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輕輕笑了笑,“不介意我叫一聲前輩吧。”
“鬱總,我不敢當。”董秘書面露尷尬之色。
鬱桐的笑容越發明亮起來,燈光下,璀璨美麗,已經吸引了在場不少男仕的目光。
她主動跟董秘書輕碰了下杯,“還沒恭喜你,想必現在這個職位,應該纔是最適合你的,那個時候把你留在宋氏做一個秘書,是我的錯了,前輩大人有大諒,不要跟我計較纔好。”說完,鬱桐先乾爲敬,滿滿一杯香檳,喝得一滴不剩。
董秘書眸光一緊,思索半響,最後還是開了口,“鬱總,其實當初我是有苦衷的,孩子的父親賭輸了一筆錢,金額十分巨大,我們一家人都被追債的人逼上絕路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
“所以,你就投靠了朗天?”鬱桐幫她說完結尾,目光無溫的看着,平靜的聽着她解釋的說辭。
董秘書斂眸,一時竟有些回答不上來她的提問,她感到羞恥,畢竟在宋氏這麼些年,宋越,還有後來的鬱桐,都沒有虧待過自己。
可在現實面前,她不得不低頭,其實欠債只是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爲她意識到宋氏企業已經到了下坡的階段,爲了生存,她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前途。
恰巧那個時候陸湛來找她,她十分的意外,但他開出優渥的條件,於是,自己權衡再三,還是毅然決定加入朗天集團。
鬱桐的目光一厲,咬着牙齦,“還是說,陸湛當時找過你?”
“鬱總,我。”董秘書剎那擡起頭,目露驚愕。
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鬱桐連心都涼透了,或許董秘書真的有實際困難,但背叛就是背叛,沒有辯駁的理由。
她脣邊的笑容依舊盛開,片刻,她開了口,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真像一個懂事體貼的後輩,“前輩,你不必自責,當時宋氏都自身難保了,你選對時機放手,投靠朗天,那是人之常情,不是有一句話麼,人往高處走,所以,我都懂。”
“鬱總,對。”
“抱歉,我還有事,先失陪了。”鬱桐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她的話,匆匆轉身離開,事到如今,道歉的話還有用嗎?傷害已經造成了,事實鐵睜睜擺在眼前,一切都沒有轉寰的餘地,所以,任何道歉都是蒼白的,她不想再聽,亦不需要憐憫。
她唯一要的是堅強,再堅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