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顧秋辭心裡也憋着氣回到家裡,可是當他看到許亞希時,他全部氣憤又瞬間消了。
這一切裡,她始終是最無辜的那個,最不應該承受這一切的那個。
他放緩腳步,走過去蹲在她面前,輕輕拂去她額頭的亂髮,看着她無神的眼睛,想起她在醫院裡跟他說的要離開他的話,他心一狠,忽然握着她的手道;“亞希,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我讓你走,可是你要快點好起來,我才能安心讓你離開不是。”
“先生說傻話,亞希怎麼會想離開你呢!”趙阿姨從廚房走出來道。
顧秋辭聞言,只是輕輕扯了下嘴角,並未多語。
“先生,有句話,我想了幾天,但是一直沒說出來,怕唐突了。”趙阿姨欲言又止道。
“您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顧秋辭難得勾脣道;“您也算我和亞希這一路走來的見證人,亞希也一直把你當成親人,沒必要對我們顧忌什麼。”
“不是顧忌,只是怕不妥。”趙阿姨神色凝重道;“先生,我想着的是,不如讓亞希跟我去鄉下住一段時間吧!因爲當初亞希她哥哥也是這樣,後來跟着我去鄉下住了一段時間,回來就好了的,雖然我不知道這對亞希有沒有用處,可是還是想試試。”
顧秋辭聽聞,卻許久沒說話。
趙阿姨以爲他不答應,又急忙道;“如果先生覺得不行,那就算了,我也是隨口說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並不是這樣……”顧秋辭看了眼無動於衷的許亞希,忽然改口道;“容我想想吧!”
他心裡有別的思量。
趙阿姨也不勉強,點頭道;“那你好好想想,不用特意放在心上。”
“嗯。”顧秋辭點頭。
雖然嘴上答應了說不放在心上,可是半夜裡,他還是一個人起牀到陽臺上抽菸,看着天上幾點星光閃爍着。
他的心也忽閃不定。
想起許亞希那天在醫院裡對他說的那些話來。
“我不想打你,也不想罵你,但是你能不能把孩子還給我?那是我的孩子,顧秋辭,你父親怎麼可以那麼殘忍,怎麼可以……”
“對不起有用嗎?顧秋辭,你知道我對這個孩子抱有多大的期待?你知道,爲了你我甚至想勸我哥哥,忘記那些過去的仇恨,和你和解,但是你呢?這就是你的承諾嗎?”
“你走吧!顧秋辭,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孩子如果活着,是我們和好的契機,但是他不在了,那麼我們之間的一切,也沒意義了。”
只要一想到她說的這些話。
他心裡就疼痛不已。
他捨不得放她走,可是如今看她這副樣子,他不得不放手。
顧秋辭狠狠抽了一口煙,心裡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許亞希悠悠轉醒,就看到這一幕,顧秋辭他蹙眉站在陽臺上,手裡面的菸頭一閃一閃。
他的背影看起來也份外孤寂,如果是平常,她也許就起身走過去問他了,問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思念那個死去的孩子,但是現在,她只覺得和他隔了一條銀河那麼長的距離。
她無法再靠近他。
心裡也下意識拒絕他,甚至抗拒他,而她也承認,她遷怒於他,因爲孩子的事情。
她沒法忘記,是誰導致孩子沒了的?但是她卻不能找那人報仇,所以她把滿腔怨氣全撒在了他身上,而他也心甘情願接受了。
但是還不夠,她要離開,只有離開了,纔不會整天想着死去的孩子,纔不會恨他,沒有爲她和孩子討一個公道。
這麼想着,她生生壓下走過去問他的念頭,翻了一個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趙阿姨在廚房做好早餐端到餐桌上,顧秋辭卻忽然喚住她,讓她帶着許亞希去鄉下住一段時間。
趙阿姨沒想到顧秋辭那麼快就回復她了。
而且還真的答應讓她帶着許亞希去鄉下住一段時間。
驚訝的同時,她心裡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瀰漫在心頭。
她心想,怕是顧秋辭也想借這段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吧!失去孩子以後,他雖然並沒有表現出很傷心的模樣。
但是誰又能說,他不傷心呢?
只是他們男人慣於隱忍,更何況,是顧秋辭這樣一個不喜言談的人。
趙阿姨想到這點之後,又跟顧秋辭保證道;“我一定會照顧好亞希,先生,你放心把!再回來時,保證還給你一個比以前還精神許多的她。”
“只要她開心就好。”顧秋辭淡淡的勾脣道。
他卻只有這一個要求。
趙阿姨卻在心裡固執的想,一定會把許亞希養的白白胖胖回來。
吃過早餐,顧秋辭就督促趙阿姨收拾行李,他似乎終於下定決定讓趙阿姨帶着許亞希去鄉下。
收拾好行李,顧秋辭親自開車將兩人送到車站,並沒有讓人直接開車把她們送到趙阿姨家去。
而是讓趙阿姨和許亞希坐客車去。
他親手把行李放到車上,然後囑咐開車的師傅幾句。
就下車看着她們跟隨着大客車離開。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本來呆呆的許亞希忽然把頭從車窗伸出,看着留在原地的顧秋辭。
他帶着墨鏡,站在車子旁邊,看不清神色,但是許亞希知道,他在看着她。
她也注視着他,跟他道最後的別。
直到車子消失不見,許亞希才把頭縮回來。
一旁趙阿姨早已驚呆的望着她,不可置信道;“亞希,你怎麼,你好了嗎?”
“趙阿姨……”許亞希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最後只是吶吶的回答她;“我一直沒事。”
“那你爲什麼一直裝成那個樣子?”趙阿姨不解道。
“我,我要離開。”許亞希垂着眼眸回答。
“離開?”趙阿姨吃驚的看着她道;“你爲什麼要離開?”
許亞希卻沉默不語。
“你是因爲孩子,所以纔想離開顧先生?”趙阿姨想了想,猜道。
許亞希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趙阿姨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傻孩子,這事怎麼能怪到他的身上,這就不是顧先生他的錯啊!”
許亞希還是沒說話。
趙阿姨看着她這副樣子,忽然狠心道;“不行,我們回去跟顧先生說清楚,亞希,我不能看着你犯傻。”
說罷她就要喊司機停車。
許亞希卻忽然拉着她的手道;“趙阿姨,別說了,顧秋辭他這是讓我離開。”
“什麼?”趙阿姨聞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許亞希苦笑着解釋道;“你以爲他會看不出來,我這是裝的,而且就算他之前沒看出來,剛剛我從車裡探出頭去跟他道別,他應該也清楚了,我其實沒事,但是你看,他沒有追上來,他這是願意放我離開。”
“這個顧先生,怎麼這麼傻。”趙阿姨無奈道。
“不是傻,阿姨,是太累了,我和他都太累了,也都需要好好想一想,各自冷靜一下。”許亞希苦笑道。
“那行,那你跟我去鄉下住一段時間冷靜一下,然後再回來,你們好好談一談。”
“不了。”許亞希別過頭倔強道;“我要出國。”
“出國?”趙阿姨瞪大眼睛看着她。
彷彿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是啊!出國。”她要去找許思哲。
“亞希……”
“趙阿姨您別勸我,我真的是想通了,我要出國去。”
趙阿姨看着她垂着眼睛,指責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亞希,我知道你怨恨顧秋辭沒有給你還有你們死去的孩子一個公道,但是你想一想,那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怎麼下的去手,而且這段時間,顧先生爲了你,我也是都看在眼裡,如果說你就這樣離開了,那以後,你真的會後悔的。”
後悔嗎?也許吧!但是至少她現在是不想見到他的。
而以後如果後悔的話,那麼以後再說吧!許亞希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起來。
趙阿姨見她現在這鐵了心的樣子,知道多說無益,況且客車已經離崇城越來越遠。
而顧秋辭的身影也消失不見,她只能重重的嘆息一聲。
爲這一對曾經她看好的璧人惋惜。
另一邊,顧秋辭站在車站裡,看着客車沒了蹤跡,才推開身旁的車門坐了上去。
他摘去墨鏡,將車子一路狂奔回到家裡,上樓開門。
然後關門,再回到書房裡面,書房的書桌上安靜的擺放着一個平板,顧秋辭走過去坐下打開它。
那裡面緩緩播放出一副熟悉的畫面出來,正是周博信那天來給許亞希看病的時候,他要求單獨給她檢查時的畫面。
平板一點不遺漏的展現出來,還有許亞希和周博信的談話也很清楚的從平板裡透露出來。
顧秋辭靜靜的聽完以後,然後忽而將平板摔到一旁地上,四散裂開。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擺在書桌旁的那張他和許亞希的合照。
呢喃道;亞希,我成全你。
既然她那麼處心積慮想離開,那麼他就成全她吧!
只是但願此生,再也不見她。
顧秋辭伸手把那張合照慢慢闔到桌子上,目光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