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傷

劃傷

醇厚勾人的香氣從廚房中飄出,混合着熱氣和肉香,讓人禁不住生出饞意,龍澤閒來無事,便到廚房中轉轉,看看薛彤做飯。

爐子上的砂鍋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頂上飄出白色的水汽,旁邊薛彤穿了個小圍裙在廚房中忙碌,嗓子裡哼着曲子,含含糊糊聽不清楚。看到龍澤進來了,用清脆的聲音道:“澤,今天煲的是蓮藕排骨湯,清熱潤肺哦。”

蓮藕的清香和排骨的濃香混在一起,龍澤接開砂鍋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厚厚實實的濃香,湯麪滾滾冒着水泡,他道:“聞起來不錯。”

“是啊。以前夏秋天我媽媽經常熬這個湯喝,又簡單又好喝。”薛彤說完又覺得說錯了話,不該在他面前提自己家裡的事,連忙改了話題,“熬了兩個小時了,該是熟了。你先試一下味道如何,看喜不喜歡。”

她停下手中的活,洗了下手,拿來一個碗,從煲湯的鍋中盛出大半碗,遞給龍澤:“你先吃着,我再炒兩個菜就可以吃午飯了。”

她還放了一個小湯勺在他碗中,“小心燙。”

龍澤接過來,吹了幾下,開始小口小口地喝湯。

“蓮藕熟了嗎?要熬熟一點更好吃。”薛彤在旁邊問道。

龍澤咬過一塊蓮藕,綿糯熨實,吃在口中是淡淡的香,道:“熟了。”

“那我把火關了,待會上桌也不會太燙,正好。”說着薛彤關了火,“以前吃過一道糯米蒸排骨,又香又糯很好吃,可惜不會做。”

“你做飯做得不錯,不必苛求。”

“一般吧,就會做點簡單的,也就一家人隨便吃吃還行,難登大雅之堂,”薛彤轉過來,站在岸臺邊,從水池裡撈起一塊清洗好的牛肉,放在案板上,拿起刀切成薄片,“再炒一個泡椒牛肉絲,酸辣勁道。”她注意到了,龍澤很喜歡吃肉,一頓飯她一般只做一個純粹的素菜,以迎合他的口味。

龍澤左手端着碗,右手執湯勺,繼續吃着蓮藕排骨,看着薛彤持着菜刀,先把牛肉切成薄片,然後再橫過來,改切成絲,雖不是粗細均勻,但大致看起來還是差不多,手法還算嫺熟,他問道:“你以前經常做飯?”

“沒有,偶爾做,上班回來好累,就不想做了。這裡的廚具很好用。”薛彤的目光看向那一排刀具,“你看,光是刀就有十幾把,切菜的,片皮的,剔骨的,尖刀,砍刀,剪刀,每一樣都是分開來,用起來倒是很順手。”

“又不缺錢,買東西都是買一套,用起來方便就好。不過比較鋒利,你小心點。”

“嗯。澤,你以前一個人會不會無聊?”薛彤一邊切菜一邊問道。

“還好,來了人也吵,別人都比較怕我,一般很少人來找,就習慣了。”龍澤很快將大半碗的湯喝完了,碗遞過去,“再幫我盛一點。”

薛彤接過來,轉身到廚竈邊,拿了大湯勺給他盛,聽到他在旁邊說,“多盛兩塊排骨。”

薛彤撈了不少排骨在他碗中才遞給他,龍澤看起來很滿意,拿個勺子輕輕攪動,再吹上幾口,以期儘快納涼入口。看到薛彤另一邊擺着一盤已經拌好的肉,上面一層調料,紅紅白白的,問道:“那個是什麼?”

薛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蒜泥白肉,就是我切得不太均勻,切厚了味道就沒那麼好了。”

龍澤下巴微擡,示意道:“給我一塊試試。”

薛彤放了手上的刀在菜板上,側身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塊,轉身遞給龍澤。

只是她剛纔放刀時,刀身擱出菜板許多,迴轉身時,衣襟帶動刀身,刀便瞬間脫離案臺往下掉。

刀刃向下,直直落向她的腳背,電光石火間,旁邊一隻手伸過來一擋,那刀便向她右邊一側,哐噹一聲摔在廚房的地面上。

薛彤心膽一抖,看那上好的鎢鋼刀躺在一旁,而龍澤右小臂鮮血不斷沁出,像是水滿了缸順着那道口子向外面漫。

薛彤面色刷地白了,扔了手上東西,語無倫次,“對……對不起……”

貌似現在無論出了什麼事,她第一反應就是先道歉。

龍澤面上仍然氣定神閒,左手還端着他的湯碗喝上一口,“沒事,小傷。”

血不斷往外冒,順着手臂流下長長的幾道,滴在淺色的地板上,點點鮮紅像是烙上的硃砂,薛彤心上着急,連忙拉起他的手,替他按住手臂傷口,“有藥嗎?我馬上去拿,在哪兒?”

傷口超過一寸,不算淺,龍澤像是沒覺得痛,一臉晃神心不在焉地看着薛彤按着傷口的手,半晌纔不緊不慢道:“昨天不是跟你提起,我下次叫人送點藥品過來嗎?目前這裡沒藥!”

“沒有?那怎麼辦?一點都沒有嗎?”薛彤急扯白臉。

龍澤臉上還是淡淡的,好像流血的不是他的手,“不礙事。”

血從她手指縫中溢出,黏黏的,薛彤慌了手腳,急促道:“你先捂着,我去找點東西來包紮一下,先把血止住。”

她跑步上樓,樓梯被踏得蹬蹬響,她是不記得什麼時候看到過什麼繃帶之類的,跑到屋子中找了一塊乾淨的棉襯衫,唰唰用剪刀撕扯成條,拿着那些布條往樓下跑。

龍澤在大廳沙發上若無其事,拿兩根手指按壓住傷口。

薛彤快速拿來毛巾,用開水燙過,擰乾後,到龍澤面前,輕輕爲他擦拭傷口邊緣的血跡,看到那麼長的一條傷口還翻着點血肉,心上一抽一抽,慶幸的是現在傷口的血基本上快凝結了,不像之前向外冒得厲害。

她先墊上一綹小布,替他按着傷口,希望能將血完全止住,“澤,把手臂擡高一點。”

龍澤將小臂平放,目光還是淡淡的悠閒,由着她擺弄。

薛彤蹲在地上,拿着布條一圈一圈替他纏上,眸中水光瀲灩,低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刀放在那裡的。”

龍澤看着她瑩白細長的手指劃過自己的手臂,觸在皮膚是微涼的觸感,又看她眼中有了水光,安慰道:“都說了沒事了,是我自己去接的刀,你不必自責。小傷,要是受傷的是你,那才麻煩。”

布條打上一個結,薛彤擡眼看着他的臉依舊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傷口不能沾水,這兩天你不能游泳了。這裡沒有藥,讓他們送一點吧,發炎了就麻煩了。”

龍澤看她滿臉憂色覺得有趣,輕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沒什麼要緊的,很快就好了,你不用那麼緊張。”

薛彤被他這一個動作弄得哭笑不得,連忙偏了頭躲開。

“去做飯吧,我還等着吃飯呢。”

“嗯。那你休息一會,菜上鍋炒了就可以開飯了。”薛彤匆忙進了廚房,忙活午飯。

吃飯的時候她很過意不去,龍澤傷在右手,她似乎擔心影響了他吃飯,不斷給他夾菜,看湯沒了,她又給他的湯碗中盛上大半碗。

她夾起一筷子牛肉絲,放進他本來就很滿的碗中,“多吃點牛肉,牛肉含鐵多,補血。”

“嗯,”龍澤眼中幽幽暗暗,道:“你也多吃點,那麼瘦,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晚上我燉一個紅棗枸杞烏雞湯,補血,你多休息,睡覺才能促進傷口癒合。”

龍澤其實想說犯不着把那點小傷放在心上,不過看到她又夾了一筷子蒜泥白肉放到他碗裡,他就沒開口了。

第二天下午薛彤睡了會午覺,醒來看到龍澤泡在泳池中,連忙跑下來,大聲道:“你怎麼下水了?不是說這幾天不能游泳了的嗎?”

龍澤聽到她的聲音,慢慢靠向池岸,攜了一絲淡淡的笑,道:“沒事,想下來游泳。”

薛彤面上帶了擔憂,繃緊了臉,“傷口沾了水很容易發炎的,何況又沒有藥!你快點上來。”

龍澤又笑了,他的右手臂上還纏着昨天的黃色布條,靠在池邊沒有上來的意思。

薛彤急了,去拽他的胳膊,“你快點上來啊。”

她哪裡能拽動龍澤,不過龍澤倒是悠悠坐到了池邊。薛彤連忙去拿了幹浴巾,拉過他的右臂,放輕手上動作溫柔地擦乾,“都浸溼了,把它換了吧。”

龍澤的尾巴仍在水中撩動,泳池那頭激起一片小水花。

昨天綁的是個活結,薛彤輕輕拆開,想來那傷口一定已經被泡得發白腫脹,布條一層層拆開,薛彤卻傻了眼,哪裡有什麼傷口,那裡和旁邊的皮膚一樣,連紋理都是自然的,完全沒有受傷的痕跡。

她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指腹輕輕摩挲那一大片的皮膚,又翻過來反覆看,驚訝問道:“怎麼沒有了?它好了嗎?”

她的嘴微微張開,眼中滿是疑問。

龍澤帶了一絲得意道:“我說了沒事的啊。”

“啊?”薛彤疑惑,似不明白其中意思。

“你以爲我的癒合速度和你們差不多嗎?”

這也是,薛彤頓時明白了,他畢竟是特殊的,連尾巴都能變成腿,肉體癒合能力強就更不足以奇怪了。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抓着他的手,連忙放開,訕訕笑道,“癒合了就好,就可以繼續游泳了。”

龍澤收回手臂,看着她這麼一會臉上神情擔憂、震驚、疑惑、瞭然等各種神情走了個遍,面色青紅赤白輪番上演,禁不住脣角上勾露了個笑。

薛彤看着那長長的尾巴自由舒展開,從游泳這頭直達那頭,粗粗的帶着鱗片,悠悠閒閒地在水中擺動,要是單看尾巴,又粗又長着實嚇人,但竟然能變成腿,好奇怪。

龍澤看她雙眼愣愣瞧着自己的尾巴,一副滿臉疑惑的樣子,擡頭看她,說道:“你是不是想問什麼問題?”

薛彤連忙收回目光,其實她很想問他爲什麼是這個樣子,又覺得不妥,遂問道:“澤,你隨時都能變成人的樣子嗎?那個能變多久?”

龍澤嘴角輕扯,尾巴在水中揚起更大的幅度,水面波紋一片,他答道:“隨時都可以,可以和我這個樣子一樣久。”

“那……”薛彤轉了口,“你是不是不喜歡用兩條腿走路?”

“當然不是。”龍澤嘴角笑渦盪漾開,“是因爲變成人要穿褲子,可我不喜歡穿褲子,束縛着難受。”

他說得風輕雲淡,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薛彤顯然被噎了一下——原來他是因爲喜歡光着,才保持這個樣子。

龍澤看了她一眼,慢悠悠把尾巴擺上來,“不想遊了,替我擦一擦。”

薛彤繼續窘,拿起浴巾給一條光着的人蛇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