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楨蹙眉道:“我不在家,不告訴我也就罷了,爲什麼不告訴父親?”
提起這個,李益也頗有些鬱悶:“我告訴了姑父,姑父說秦姑娘不能做妾,要是嫁也是隻做王妃的,若是秦姑娘也看上了興王,他自有法子促成這樁婚事,於是只問秦姑娘喜不喜歡興王,秦姑娘嚇得也不敢再提這事了。”
薛子楨無語,好一會才道:“那總不能這麼讓大家誤會吧,難道表哥和秦姐姐都這麼拖着?都不成家了?”
李益笑道:“我是無所謂的,整天有事情忙,得了閒還能彈彈琴,這日子已經很滿足了。”
薛子楨道:“難道姨外祖母也是這麼想的?她不想抱重孫子麼?表哥好心幫秦姐姐是一回事,可要是耽擱了自己的終身,姨外祖母豈不是要對秦姐姐生了嫌隙了?再者說,看秦姐姐的樣子,她雖然不願意做妾,但對興王未必就是一點心思也沒有,他們之間的事表哥還是別插手了,免得越幫越忙。”
李益嘆了口氣:“既如此,我聽你的就是,只是秦姑娘那邊可怎麼辦?前陣子興王天天來糾纏,也不是個事啊”
薛子楨道:“有我呢,表哥就別擔心了。”
李益見她大包大攬,不由放心了,倒是薛子楨,看着李益離去的背影沉思。
對於李益這個表哥,薛子楨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爲自己遲早要出嫁,要離開父母身邊,到時候也只能指望這個表哥供養幾位老人了。
但偏偏李益性子綿軟,說的好聽叫善良。說的不好聽就是濫好人,從他幫秦子瑜這件事就能看出來,他也不想想會不會因此得罪了興王,會不會耽擱自己的婚事,被秦子瑜一求,就答應了。
薛子楨暗自思忖,他這樣的性子。只怕要給他娶個精明厲害點的妻子管家理事。遇到事能拿個主意,也算是彌補他的不足了,要不然把這麼一大家人交給他照顧。還真是不能放心。
至於秦子瑜的婚事,只怕要看她和興王之間的緣分了,興王到底是王爺,即便要娶王妃。也不可能娶一個無父無母的廚娘,即便父親把她收爲義女。但到底不是親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來,將來是揮劍斷情還是委屈自己去做妾,就要看秦子瑜自己的選擇了。
薛子楨嘆了口氣。不過是過一段日子沒回家,感覺就多出了許多事情似的。
中午薛家招待女兒女婿,自然是大擺宴席。誰知飯吃了沒一半,霍家就來人報信了。慌慌張張的:“夫人命小的請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回去,說家裡出了大事,姑老爺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叫了國公爺進宮,如今生死未卜呢!”
霍靈璧騰地站了起來,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往外走,薛子楨也緊跟在後面,大傢俱是愕然,等回過神來想問兩句呢,這兩個人早就走遠了。
陸如英手足無措的看向了薛丹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薛丹臣的眼神一閃,也有些疑惑,鎮國公爲邱明說情的事他是知道的,當時也覺得不以爲然,邱明不過是個芝麻大小的官兒罷了,死了活了的,誰能注意到他?可如今偏偏被皇上抓個正着,只怕是小人作祟,故意把這事捅了出來呢。
是霍家的敵人?還是有人想借齊王的事趁機作亂?
薛丹臣安撫的看着陸如英:“鎮國公深得皇上信任,如今只是叫進宮問話,應該沒什麼事,咱們先別杞人憂天了,若是真的有事,我再去求情也不遲。”
陸如英主要是擔心女兒:“若是霍家真的出事了,楨姐兒怎麼辦?”
薛丹臣笑了笑,聲音裡卻是不容否決的堅定:“還能怎麼辦,薛家的女兒自然接回薛家了!不過你也先別自己嚇唬自己,還不到這個地步呢。”
雖然薛丹臣說沒事,但大家哪還有心情繼續吃飯,坐了一會就都散了。
再說霍靈璧和薛子楨迅速趕回家,一進門就看到霍夫人並霍家姐妹坐在一起默默垂淚呢,看到霍靈璧,霍夫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鬆了口氣,霍靈璧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還沒回來?”
霍夫人含着眼淚搖搖頭,又恨恨道:“早知道就不該淌這趟渾水!爲了救你那個不爭氣的姑父,倒把你爹也害了!”
霍靈璧道:“事已至此,說這話又有什麼用?”他朝薛子楨使了個眼色,讓她照顧好霍夫人,薛子楨點點頭,輕聲道:“你先去忙吧,家裡有我呢。”
霍靈璧把家裡交託給她,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自出去找門路打聽。
薛子楨扶着霍夫人坐下,柔聲安慰道:“娘也別擔心了,皇上召爹進宮也只是爲了問清楚事情罷了,未必就要定罪,更何況夫君剷除逆賊立了功,皇上總要顧忌幾分。”
霍夫人蹙眉道:“皇上正爲這事生氣呢,齊王以前那麼風光,還不是說處決就處決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實在是怕得很。”
薛子楨笑道:“太平盛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是斷不會輕舉妄動的,尤其是霍家乃武將世家,軍功起家,勢力遍佈軍中,皇上不會輕易撼動霍家這顆大樹的,依我看,召爹進宮也不過是訓誡申飭一番出口氣罷了。”
霍夫人點點頭,想起霍家的勢力,想起立了軍功的兒子,懸着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
霍曉清和霍曉泠也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此刻也安心下來。
但薛子楨又來了一句:“不過姑父的命只怕是保不住了,就連姑母和表弟表妹只怕也要受牽連。”
霍夫人冷笑道:“這也是她們活該!該盡的親戚情分我們已經盡了,難道還要爲了他們賠上我們自己?”
薛子楨道:“但是這個忙我們還非幫不可呢,您想想,我們若是眼睜睜看着姑父姑母一家子送死卻袖手旁觀,豈不是得罪了二房的叔叔嬸子?外人豈不是覺得我們狠心涼薄?將來遇到事情,哪還會有人願意拉我們一把?所謂有來有往,如今我們爲了一門親戚被皇上斥責,表面上看是吃了虧,但實際上卻得了忠義仁孝的好名聲,這可是千金不換的!”
霍夫人被薛子楨這一席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在她眼裡天都要塌了的事,怎麼在兒媳婦眼裡倒成了好事?
薛子楨笑道“您若是不信,只管瞧着,不光霍家沒事,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親友送禮問候呢,爲今之計,咱們該把姑母和表弟表妹接過來安置纔好。”
霍夫人只覺得頭痛,道:“既然你這麼說,那這事就交給你了,不過把他們安置的遠遠地,別讓我看到。”
薛子楨應了,自去吩咐人去邱家接人。
霍姑太太得了信兒後就昏死過去,醒來後就只是不住的哭,可偏偏是大年下,哪家不是高高興興的過年?她就是想求人都不好意思登門,如今見薛子楨派人來接她,還說會盡量的奔波營救,不由萬分感激,如今她已經低到了塵埃裡,誰肯拉她一把,對她來說無異於再生父母。
霍家那邊,管事前腳出門把霍姑太太一家子接到鎮國公府,後腳宮裡的聖旨就下來了。
就像薛子楨所說的,順昌帝雖然震怒,但也真沒把鎮國公怎麼樣,只是罰奉兩年,禁足一個月罷了。
聖旨接了沒多久,鎮國公就回來了,不過是被人擡着回來的,說是被順昌帝賞了二十板子。
鎮國公雖然身強體壯,到底上了年紀,二十板子一點水份沒摻,着實打下來後也夠受的,頭上虛汗直流,面色蒼白,離奄奄一息也不遠了。
霍夫人一見這樣子,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撲在鎮國公身邊,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薛子楨一邊打發人去請大夫一邊叫人把鎮國公擡了進去,受傷的是公公,她做兒媳婦的也不好往跟前湊,傷的又是那樣的地方,霍曉清和霍曉泠也不好在跟前,遂只有霍夫人一個忙活。
薛子楨便問跟着鎮國公回來的管事:“世子爺呢?”
那管事擦了擦汗,道:“皇上雖然罰了國公爺,但並沒有牽連世子爺,還給世子爺吩咐了差事,說是去捉拿什麼逆賊,世子爺吩咐奴才們把國公爺送回來就匆匆走了。”
薛子楨心中一沉,道:“你可知道去哪家捉拿逆賊了?”
管事想了想,道:“好像是梧桐巷謝家。”
薛子楨怔住了。
梧桐巷謝家,這是從前朝就興盛的世家,據說是魏晉時候謝安的後人,一向自詡清高,家裡人一不做官,二不和勳貴世家聯姻,反而耕讀傳家。
久而久之,謝家的名聲在京城就很高了,謝家好幾位老爺都是士林鴻儒,桃李滿天下的。
如今說謝家是逆賊,難道他們家幫齊王謀反了?
薛子楨心裡七上八下的,再加上鎮國公受傷的事,家裡上下都心神不定,慌慌張張的。
一直過了三更,霍靈璧纔回來,滿面倦色,見薛子楨還沒睡,也有些詫異:“怎麼還沒休息?”
薛子楨道:“等你呢,你去謝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