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靈璧震驚了!
他從來沒想過薛子楨也會哭!
爲了什麼?是因爲剛纔他欺負了她麼?
霍靈璧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懊悔和心疼,他就是想逗逗薛子楨,但也忘了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呢,麪皮又薄,又是在陌生的婆家,又被這樣的欺負,也難怪她傷心!
霍靈璧小心翼翼的扒着門縫往裡看,薛子楨趴在桌子上,輕聲抽泣着,彷彿受了傷害的小動物一樣,哪裡還有素日裡的威風八面和鎮定自若?
霍靈璧懊惱的撓了撓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任由她這麼哭下去,顯然不太厚道,若是進去道歉,他倒不怕丟臉,就怕薛子楨面皮薄,到時候只怕道歉不成,又把她給得罪了。
他思來想去沒個主意,環視這院子一週,除了守在正堂門外的兩個小丫頭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其他人在,倒是廊下襬着的幾盆臘梅盆景,梅花開的正好。
霍靈璧心中一動,跑去折了兩枝梅花,又悄悄繞到了西廂的後窗,打開窗戶迅速把那梅花丟了進去。
窗扇被打開的聲音驚動了薛子楨,她擡起頭,淚眼朦朧間,只看到了那兩枝落在地上的梅花。
薛子楨走過去撿起了花枝,上面原本盛放的幾朵臘梅,被人狠心折下後,如今都有些蔫蔫的,她看看花,又看看那窗扇,一時沒有做聲。
這是在霍家,守衛森嚴,斷不可能有外人進來,敢折了她心愛的臘梅,又這麼明目張膽的丟進她的書房。除了霍靈璧還有誰?
想起剛纔霍靈璧對她的一系列捉弄她就忍不住發怒,如今居然還敢折她的臘梅!
薛子楨下意識的就想推開那窗扇臭罵霍靈璧一頓,但想了想,卻悄悄推開門從正門出去了,然後繞到了後牆那邊。
只見霍靈璧還彎着腰趴在窗戶縫前往裡瞧呢,他剛纔把花扔進去就是想吸引薛子楨的注意,引她來開窗戶的。沒想到花扔進去了。裡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她是沒注意到?
霍靈璧不由納悶,正想再去折兩枝來。轉身卻愣住了,薛子楨手裡拿着那兩枝臘梅,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呢,瞧她那神情雖然平靜。可眼中都快冒火了!
被捉個正着,霍靈璧也訕訕的:“我還以爲你在房裡呢。”
薛子楨冷冷道:“我哪兒得罪你了?這花兒又哪裡得罪你了?你爲什麼要折它們?”
霍靈璧沒想到她是替梅花來興師問罪的。頓時怔住了,他就看到那梅花好看,順手摺了兩枝而已!
薛子楨看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真是快要被他氣死了。怒道:“這是我好不容易尋來的冰種臘梅,最怕花枝受損,你如今折了一枝花。那一株花都給廢了!”
霍靈璧傻眼了,他哪知道什麼叫冰種臘梅啊。只是見薛子楨把它們擺在廊下,也沒特意吩咐丫頭小心看着,所以只當是普通臘梅呢,他到底心虛,說話都有些結巴:“在哪兒尋來的,我再去給你找一株來賠給你好不好?”
薛子楨冷冷看着他:“冰種臘梅是臘梅的變種,可遇而不可求,我也是尋了四五年才尋了這幾株來,你要怎麼賠給我?”
霍靈璧道:“我對這個也不懂啊,原想討你開心的,這樣吧,我寫個欠條,將來找到了冰種臘梅就還給你如何?絕不會賴賬的。”
薛子楨一愣,想了想,點頭應了,親自看着霍靈璧寫了欠條,蓋上了他的印章,這才滿意,又見霍靈璧還坐在她的書房不由蹙眉:“你還不出去?”
霍靈璧小心翼翼看了她未褪紅腫的眼睛,道:“你剛纔哭了?爲什麼?是剛纔我捉弄你?還是你想家了?”
被別人看到自己哭,尤其是被霍靈璧看到,薛子楨有些又羞又惱,但還是繃着臉道:“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霍靈璧道:“說歸說,笑歸笑,我剛纔即便捉弄你,也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你若是惱了,我給你陪個不是,惹了你哭,是我沒想到的事,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你若是因爲過年想家了,等過了大年初一,初二我就陪你回孃家,就是想多住幾天也無妨。”
薛子楨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倒不好跟他較真了,沉默好一會才道:“你也知道,我是獨女,往年我在家過年,家裡也不甚熱鬧的,今年我不在,還不知道要如何冷清呢,想起父母跟前不能盡孝,我這才覺得傷心。”
霍靈璧對這個倒是深有感觸,他之前在外領兵打仗,每逢過年,父母不知道如何的惦記他呢,他想着今年過年母親激動高興的樣子,也嘆了口氣:“說起來我也挺不孝順的,總想順着自己的意思在外面跑,覺得沒人約束,卻忘了還有父母在家裡呢,你放心,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父親母親也都通情達理,以後只要你想家了,回去小住幾日也是沒什麼的。”
薛子楨沒做聲,霍靈璧也沒說什麼,大年三十除夕夜,兩個人竟在書房裡相對無言的靜坐起來。
一直到了三更,霍靈璧纔去了前院看着小廝們放了鞭炮,算是迎接新的一年,等他回去時,薛子楨已經梳洗好睡下了。
第二天是初一,幾房親戚都趕來拜年,霍夫人安排了一出小戲,大家又是吃酒又是聽戲,圍着火爐坐在一起閒話家常,熱熱鬧鬧的玩了一整天。
到了初二,霍靈璧就陪着薛子楨回了薛家。
薛家門口過年時放鞭炮留下的紅紙還沒掃呢,門口守着四五個小廝,頗有些冷清,倒是見了霍家的馬車過來大喜,趕忙跑進去通傳,等薛子楨在垂花門下車時,就看到父親母親都迎了出來,不由抿嘴一笑,快步走了過去。
霍靈璧緊跟在後頭,忙不迭的給薛丹臣和陸如英拜年,薛丹臣猶可,點點了頭,看了他一眼,給了個紅包,陸如英倒是喜歡,畢竟是女婿頭一次來拜年呢,一手拉着女兒一手拉着女婿進去了,還道:“我親手做了蜜糕呢,大家都說好吃,你們也嚐嚐。”
薛家的花廳也佈置一新,牆角籠着四五個炭盆,屋內擺着臘梅花和水仙花,競相開放,花香襲人,屋子裡溫暖如春,陸館主並陸夫人,陳雲秀還有李益秦子瑜幾個人正說笑呢,見了他們進來,又免不了一番磕頭請安,拜年問好。
陸夫人看着滿屋子人不由感慨:“這可比在金華熱鬧多了,每到過年,武館裡的人都各自回家了,就我和老頭子兩個單獨過年,一點喜慶熱鬧勁兒都沒有。”
陸如英笑道:“等楨姐兒有了孩子,家裡肯定更熱鬧。”
陸夫人感慨道:“是啊,家裡好久沒有小孩子跑來跑去了。”
薛子楨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孩子的事,很是不自在,看了霍靈璧一眼,他倒是厚臉皮,只笑眯眯的聽着。
秦子瑜在旁邊瞧着,抿嘴一笑,悄悄拉了拉薛子楨的衣袖,兩個人躲到一旁說話去了。
秦子瑜笑道:“年前就想去找你商議商議,又怕你忙,就沒敢打擾。”
薛子楨道:“是柳條巷那邊的事情麼?”
秦子瑜點點頭:“如今咱們掙的銀子也不少了,我想開一家大酒樓,就像天香樓那樣的酒樓,你覺得怎麼樣?”
薛子楨想了想道:“銀子不是問題,關鍵是廚子要好,你如今找到了幾個?”
秦子瑜道:“有四五個呢,三個曾是宮裡的御廚,上了年紀後纔出宮的,還有兩個擅長川菜和粵菜的,再加上我,也足夠了。”
薛子楨笑道:“你要說別的事情猶可,在這上頭我可是一竅不通了,你若是覺得好就成了,什麼時候需要我幫忙只管說就是了,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秦子瑜打趣道:“你難道不怕我捲了你的銀子跑了?”
薛子楨不假思索道:“有表哥在這兒呢,你跑不了!”
秦子瑜的臉一下子紅透了,薛子楨卻笑了:“難不成我猜錯了?我看錶哥對你可是殷勤的很。”
秦子瑜囁嚅道:“你別開玩笑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薛子楨道:“爲什麼不可能?表哥喜歡你,你難道不喜歡錶哥?”
秦子瑜臉色越發的紅,低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罷,薛子楨覺得奇怪,秦子瑜可不是這種小家子氣的人,喜歡就喜歡,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再三的問了,秦子瑜卻不回答,反而跑了。
薛子楨越發覺得奇怪,又去問李益,李益雖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趕忙解釋道:“我和秦姑娘是假裝的,爲的就是對付興王。”
薛子楨納悶極了:“這事怎麼又和興王扯上關係了?”
李益嘆氣:“還不是上次的事?自打你把興王教訓了一頓,他雖然還是來,卻不敢鬧事了,反而對秦姑娘的廚藝很欣賞,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熟悉了,他們說話,我也不可能每次都在場,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後來有一次正好遇上他們吵架,我趕去勸解,秦姑娘卻拉着我說,她早就和我私定終身了,興王這纔回去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興王是要秦姑娘進府做妾,秦姑娘不願意,我也只好做她的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