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第二十章】

蘇韻擡頭看着程岥,期待他能解開心中的疑惑。

程岥彎腰,撫摸着他的小腦袋,溫柔道:“或許你姑姑她……並未死……”

此言一出,蘇衍和蘇解慍倒吸一口氣,面面相覷。

蘇韻倒是興奮,忙問:“那她在何處?爲何從未回來過?莫不是像戲文裡說的那般,嫁了人,沒遇上好婆婆,整日裡幹活,吃不飽穿不暖,生活悽苦?”

衆人聽蘇韻這樣講,忍俊不禁。蘇解慍方纔擔心煙消雲散,小聲對蘇衍道:“你平日裡都給這小娃娃看些什麼玩意兒?小心他父親知道後,打斷你的雙腿。”

她輕輕嘆氣,果然,終日裡跟隨我二哥,沒什麼太大的出息。不過,不能任由程岥說下去,得趕快支開這兩個小傢伙。

程岥搖搖頭,剛想開口,卻被蘇解慍搶先道:

“蘇小才子,大叔我遊歷大江南北,肚子裡的故事可比那戲文裡的有趣多了。要不……咱們去院子裡嘮嘮?”

哼,就憑你和二哥的相似度,就不信你小子不上鉤。

果然,蘇韻一聽到“故事”二字,全然沒了方纔的高冷模樣。他忙招呼着蘇解慍去院子裡,又命人端來一些點心。在江湖趣事面前,姑姑已然被他拋之腦後。

程岥見狀,蹙眉不悅,深感這個姓謝的是故意的。他似乎不願我提起表妹,莫不是他和表妹相識?難道此人是受表妹之託探望姑父?

蘇衍見程岥面色難看,也不言語,便問:“表弟,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適?”

這個表弟,不會是察覺出那人是小妹了吧?不應該啊……這面具天衣無縫,若我沒參與此事,定不曉得此人是小妹。對,不可能認出來,不可能。不過方纔好險,雖說聽小妹提起過表弟一直在試探她,但今兒在眼前了,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幸虧小妹機靈,否則韻兒那孩子糾纏起來不好應付。

程岥一怔,微微一笑道:“二表哥,我的身體的確有些不適。我給姑父從彭城帶了百年靈芝,放在了牀頭,你莫忘了煎藥給姑父服下。那小弟我就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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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衍點點頭,命人送他離開。他望着程岥漸漸消失的背影,鬆了一口氣。他走了正好,省得我說話處處注意,提心吊膽的。

蘇解慍見程岥離開,連忙扭頭衝蘇衍使了個眼色。蘇衍走過去,打發着蘇韻,道:“好了,你快些回屋練字,我與你大叔有要事相商。”

蘇韻聽得正起勁,自然不願意離開,他撇撇嘴道:“二叔成日裡沒個正行,能有什麼要事商量?二叔纔是快回屋練字,別打擾我聽說書。”

“誒?你小子是要反啊?”蘇衍火氣沖沖,奪過小九娘命人抱下去,然後他擼起衣袖,揪着蘇韻的耳朵,呵斥道:“你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還敢頂撞你二叔?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話落,他剛想動手,誰知蘇韻狠狠踩了他一腳,趁他疼痛時掙脫後跑掉了。等到蘇衍擡頭,已經看不見這小傢伙了。

一旁的蘇解慍捂着肚子大笑,嘲諷道:“你看看,我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如今是遭報應了吧!我都告誡過你了,不要只把韻兒培養成神童,更要注重道德修養。否則他長大,豈不是像你一樣,禍行人世間?”

蘇衍白了她一眼,道:“你還笑,你不要你笑,別忘了,這也是你侄子,總有你哭的那一天,哼!”

說罷,蘇衍甩袖進了屋子。蘇解慍無奈地聳聳肩,大邁幾步進了屋後關上了門。

她轉身走到牀前,撲通一聲膝蓋落地,喊道:“爹!爹!我回來了,你醒來看看我,我是八娘啊,爹……”

隨之而來的是哭聲,在屋子裡迴盪。一旁的蘇衍看着這一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當初自己溺愛小妹,讓父親“失去”了最疼愛的女兒。如今父親病重,也看不見女兒,自己實在懊悔不已。若是小妹當初沒有離開,而是和表弟成了親,又是另一番光景吧……

“二……二哥,你說,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錯了?爹怎麼就……不想醒來看我……看我一眼呢?”蘇解慍泣不成聲的問道。

蘇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現在還討論對錯有何意義呢?當初你鐵了心要我幫你離開欒邑,我一直未問你是何原因。不過當初你拒絕表弟的提親,我就覺得你變了。如今,你是否能告訴二哥,無論如何也要離開的原因?”

蘇解慍攥着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開口道:“二哥,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過,也不一定。”

蘇衍撫摸着她的額頭,微微一笑道:“你說什麼,兄長都信,哪怕是天方夜譚……若是天方夜譚,兄長我怕是想打斷你的腿。”

他說着,笑容漸漸消失,臉色陰沉,嚇得蘇解慍打了個寒顫。

蘇解慍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說……還是不說?此事對二哥來講,的確和同天方夜譚差不多,小妹我還不想失去我的一雙大長腿,要不然誤了上朝的時辰,百官又有理由參我了。”

蘇衍低着頭,耷拉着臉道:“別廢話,趕緊講。”

蘇解慍撇撇嘴,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蘇衍聽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小妹她……是在講故事嗎?

良久,蘇解慍講完了,便起身走到桌子前,大飲了幾口水,道:“我真是糊塗了,明明可以站起來講,跪得我腿都麻了。爹爹啊,你當真忍心一直睡着,不起來關心關心我?”

蘇衍倚着牀邊的柱子,目光呆滯,久久不能回神。

蘇解慍見狀,眨着眼問:“二哥你怎麼了?年紀輕輕的就癡呆了?話說,大哥何時回來,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總得見見他吧?”

蘇衍哆嗦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明晚是上巳節前的廟會,他應該會趕回來。話說,小妹,你真的不是在編故事?這事情曲折得……着實……”

“呵,我都說了,你不會信的。”蘇解慍翻了個白眼,繼續道,“得嘞,二哥,你全當是我做的一個噩夢吧!上巳節快到了,陛下還命我迎接樓蘭使者,我也待不了幾天了,正好趁這次廟會解解長久的思鄉之情。”

蘇衍忽然猛地拍了下桌子,憤憤不平道:“若你講的是真的,那表……那程岥那小子一家真是惡毒。平日裡看舅父舅母節儉,爲官清廉,沒想到背後幹着這種骯髒勾當,罪孽啊,罪孽……”

“喂喂,你不是不信嗎?”蘇解慍鄙視道。我這個二哥,只要遇到罵人的機會就不會放過,真是不嫌累。不過,既然對方是我的仇人,多罵幾句也無妨。

蘇衍搖了搖食指,解釋道:“這信與不信同罵不罵完全是兩回事,何況平日裡沒少受舅父訓斥,我怎麼會放過這個咒罵的機會?”

“那倒是,你可是睚眥必報。”蘇解慍連連點頭,非常贊同。

蘇衍看着牀上的父親,道:“時辰不早了,你我用過飯就回各自的屋子吧。”

“我想守着父親。”蘇解慍目光堅定,道,“父親也不知能不能醒,我想趁現在有機會多陪陪他。”

“這……”蘇衍愣了一會兒,應道,“那隨你吧……”

蘇解慍見二哥答應了,欣喜若狂,道:“謝謝二哥!”

蘇衍輕輕一笑,道:“走吧,我的好妹妹。”

二人離開了蘇老爺的屋子,去了前廳用食。

今晚家裡的廚子做的是地鍋雞,糖醋鯉魚,鴨蛋炒粉皮,幹鍋娃娃菜和酸辣湯。蘇解慍垂涎三尺,這都是自己以前最愛吃的菜,還是家鄉好。她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抓一個饅頭,狼吞虎嚥,好似八百年沒吃飯。

蘇衍見她這副模樣,調侃道:“你慢些吃,沒人同你搶,別噎着。”

蘇解慍纔不搭理他,在食物面前,其他的都是浮雲。記得十歲那年,她手中拿着一枚煮熟的雞蛋,上樓時不小心踩滑,身子趴在臺階上,手卻舉得很高。衆人扶她時,她大喊:“不要管我,看看我的蛋,我的蛋沒事吧!”

這件事,讓她兩位兄長笑了許久,經常拿這事兒懟得她無言反駁。

蘇解慍吃飽喝足後在院子裡逛了半個時辰後回了蘇老爺的房間,他在牀邊打了個地鋪,仰面躺下,腦海裡浮現兒時與父親玩耍的情景,漸漸進入夢鄉……

欒邑的夜,雖說比不得彭城熱鬧,但也不至於寂靜。譚紹穿梭於集市,尋摸有趣的玩意兒。

“譚兄這是在尋什麼?”

譚紹聞言,擡頭一看,原來是程岥。

“程兄啊,好巧好巧,你也回來了啊!”他客套道。這傢伙怎麼也回來了?聽父親說,阿慍的父親病倒了,他是來看望的?我記得……他和阿慍是表兄妹,看來應該是這樣。阿慍怕是還不知道父親病了,罷了,還是瞞着她爲好,免得給她的病情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