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主也是小有才學的,只是苦於無人推薦,所以才一直在家閒着,若攝政王能推薦個一二,讓他任個小官就行了。”謝英趕緊道,好像怕冉溥會突然反口似的。
正逗着孩子的袁氏聞言也微微斜着目光朝謝英看去,洛陽的格局未變之前,倒沒聽說過溫健想要出仕的話,看來還是與那削減士族權益的新政有關?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微沉。
“溫郎君也有心出仕嗎?”謝芙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不過那微垂的眼眸卻有着讓溫健感到十分不自在的目光。
謝英看到丈夫愣在那兒似沒有反應一般,遂在案下的手掐了掐溫健的大腿肉,溫健差點“啊”的一聲叫出來,微微有些不滿地看了眼謝英,但想到自己現在都是靠着這個出身比他顯赫妻子,遂趕緊作揖道:“健出醜了,健雖然談不上有什麼大抱負,但也想有份差事做做,爲朝廷效力。”
謝芙看了看謝英微垂着頭做那不好意思狀,遂笑着拍了拍丈夫的手道:“溥郎,給英姐姐的夫主安排一官半職好了,也好讓英姐姐放心。”
冉溥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眼中有着深情,然後才轉頭看向溫健道:“最近正有個國子監承的空缺,堂妹夫若有心也可立刻走馬上任。”
“真的?”溫健驚叫出聲,這官職雖不大,但他也滿足了。
“我家溥郎可是說一不二之人。”
在一旁的謝薔看着謝英夫妻倆一個勁兒地道謝,那望向冉溥的目光不禁有幾分癡意,原來男人有能力纔會讓人尊敬,不是光靠那張容顏就有用的。可憐她到現在纔看明白,想到之前病逝的丈夫,當年她怎麼就貪圖他那一張俊顏呢?
冉溥坐了一會兒,就因朝裡有事起身離去了,謝薔的目光追隨着走出正堂的他,直到看不到了,仍癡癡的不願收回,眼中有着渴望。
“阿薔?”謝芙看到她的目光盯着外面的迴廊,遂出聲喚了一句,這堂妹真的不同當年了,話少,神情還常愣着。
“啊?”謝薔忙回頭,“外面的景緻甚好,所以我看的有點愣了。”然後親熱地上前去逗了逗小臉粉嫩的冉儆,“阿芙,你和堂姐夫就只生兩個孩子嗎?我看阿儆長得甚是可愛,怎不多生幾個?”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微微斜睨向謝芙。
謝芙的神情一愣,然後才笑着道:“我們可不只有這兩個孩子,還有阿琪與阿玖呢,況且孩子的事又哪是強求就能有的?”她早就知道生阿儆之後,就不適合再懷胎了,自然不會傻得拿命來搏,況且丈夫又一再表示只要這幾個孩子就好。
“那真是可惜了,像堂姐夫那般的人物,更要多子多福氣。”謝薔一臉惋惜地道。
袁氏略有些不滿地看了眼女兒,女兒今天說的話怎麼聽來如此刺耳?“阿薔,阿芙又沒有說以後不生,有何可惜的?況且早已兒女成雙湊了個好字,依我看,也無須過於勉強了。”
謝芙捋了捋鬢邊的碎髮,“大伯母說得在理,生了阿儆之後我算是對冉家的列祖列宗有交代了,所以倒也不強求。”說完,朝紅着臉的謝薔看了一眼,“倒是阿薔的婚事更要緊。”
“我也是這個話。”謝英自從懷孕後胃口不錯,拈起案上的糕點吃了起來,搭嘴道。
謝薔聽到衆人把話頭對準她,臉色有些羞紅,“再嫁又不是什麼風光的事情,哪需要費什麼心神?”心口不對的說了一句,然後又趕緊拉着謝芙的手,“阿芙,看你與堂姐夫的感情那麼好,不如教我幾招,我將來也好拴住夫主。”
“哪有什麼秘訣?”謝芙笑道,“阿薔你若是有心,自然能尋到好的。”
謝薔笑着點了點頭,本想試探阿芙的,但看了看那麼多人在場,又不好問出口,故而倒有幾分不自在地坐在一旁。
袁氏朝抱回小兒子的謝芙皺了皺眉頭,道:“阿芙,有件事我本來不想提,但現在聽到了不少怨言,不說這心裡總惦記着,攝政王的新政似乎對我們不太有利?”
謝芙拿起案上的食物喂兒子吃,聽到袁氏的問話,美眸轉向袁氏,今天她會來,恐怕是大伯父讓她前來說關於新政之事的,遂道:“大伯母上回不在洛陽,沒有看到那生靈塗炭的一面。溥郎那也是沒有法子,若不讓這一羣人安定下來,後果大伯母想過沒有?時局艱難,大家更要團結,那纔有可能恢復生氣,若是隻有我們士族在享福,而庶民生活困頓,阿芙擔憂恐會滋生事端,我們士族階層又豈能得好?”
袁氏見謝芙從時局入手,這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阿芙,攝政王不會再有進一步加強的動作吧?這事你還是要勸勸他,若新政過猛,會讓江山的根基動搖的。”
“大伯母放心,此時溥郎自會做的妥當,若有人向大伯母抱怨,大伯母可要我我家溥郎解釋一二,這也是當前局勢必不可少的。”謝芙方纔笑道。
“那是當然。”袁氏道,看來這新政到此已是極限了,她的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回頭再把阿芙的答覆詳說給夫主聽就行了。
“攝政王英明,自然會做最恰當的事情。”謝薔臉色微紅道。
謝芙聽到她這一句讚賞的話,特意朝她看了幾眼,眉尖微皺,謝薔什麼時候也對格局感興趣了?居然還會爲她家溥郎說好話,當年她要嫁冉溥的時候,她還反對來着,現今真的是怪事了。
衆人聊了好一會兒,冉佳與冉琪這兩個孩子也從外面而來,衆人自然又是誇讚一番,沒多久,謝英與溫健因家中有事早早告辭了。
而袁氏待到晚霞飛舞之時方纔要告辭,起身時卻見女兒仍坐着與冉佳說話,無心歸去,遂笑道:“阿薔,阿芙仍有事忙,我們也該回去了。”
謝薔看了眼母親,然後朝謝芙道:“阿芙,我實在喜歡囡囡,不若我就留在府上住一段日子,你可歡迎?”雖有心要留下,但她確實是喜歡冉佳的,這話也不算得假。
“既然阿薔不嫌我家這丫頭煩,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大伯母不若就先回去,我自會把阿薔照顧妥當。”謝芙起身相送。
袁氏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阿芙,那就麻煩你了。”
謝芙挽着袁氏的手往外走,“阿薔是我堂妹,有何麻煩可言?”
正與冉佳說着話的謝薔聽到謝芙這句話,臉上綻出一抹笑容,她果然沒有想錯,阿芙不會拒她於千里之外的,所以她纔會提出要留下來住幾天。
“表姨?”冉佳看到她出神,遂喚了她一聲,若她用那攝魂術,這表姨肯定就中招,那個時候倒是可以一探表姨的心底話,嘿嘿。
“啊?囡囡喚我啊?……”
外面迴廊外走着的袁氏看着謝芙輕嘆一聲,“阿芙,你好好地開導一下阿薔,自從她守寡之後,這性子就變了許多,平日我也不好過於指責她。”
“大伯母放心,我自當會勸她的,只是這再嫁的人選可要挑個好的才行。”
“前兒聽人說倒有一個適合的人選,喪妻無子女,只是不知人品如何,所以我讓人去打聽了,至今未回……”
“……”
謝薔就這樣住到了攝政王府,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帶着微笑的,想到冉溥的溫和,謝芙的柔情,冉佳的可愛……這樣一個家並不壞,若她能容進去,也會幸福的吧?
這日,謝芙正在看宮裡給她傳來的消息,大多都是衛慈的日常活動,看了幾頁之後,嘴角頗爲不屑地勾了勾,她給下的餌她居然也吃了下去,這樣也好,就算她再怎麼翻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湯嫗推門進來看到謝芙神色溫和,遂道:“郡主,老奴有話要稟報。”所有人都改口喚一聲王妃,惟有湯嫗仍是沿用舊稱呼。
“嫗,有何事?”謝芙把紙張放下,轉頭看向湯嫗。
“郡主,本來這話老奴不當講,畢竟這事關郡主的孃家人,但老奴仔細地觀察了好幾天,好像越來越不對路,就算郡主責怪老奴多心眼也好,老奴也非講不可。”湯嫗道。
謝芙聞言,眉尖攏了起來,這麼鄭重?“到底是何事?”
“郡主,薔女郎看來有幾分不妥。”湯嫗斟酌字眼道。“老奴有一回經過水榭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雙眼癡癡地望着攝政王,就像……就像少女含春一般。”
“嫗,你可有看錯?”
“郡主,老奴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背後說話詆譭薔女郎。況且老奴可是一心一意爲郡主着想,怕府裡養了一隻狼,回頭恐傷着郡主。”湯嫗一臉憂愁地道:“這薔女郎肯定是有心思的,老奴也不希望自己言中,郡主不若把這薔女郎請回去吧,留她在府里老奴怕會出亂子。”
謝芙聽了湯嫗這一番話,站起來踱着步子到了窗前,謝薔與湯嫗,她當然信後者,這老婦對她的忠心無人可比,況且她也隱隱看出謝薔因爲守寡多年性子已是大變,“嫗,派人監視她的舉動,不管她有沒有這個心思,我都會讓她斷了這個念想。”回頭朝湯嫗吩咐的時候,她的俏臉已是緊繃。
“諾。”湯嫗道,郡主有這防心她就安心了,曾經是一對感情不錯的好姐妹,她也不希望最後兩人反目收場。
謝攸現在擔任洛陽太守這個重要官職, 平日事多倒也忙得很,不過今日謝芙讓他過府,再忙他也得把手中的事情放下來見阿姐,誰知馬車剛趕到攝政王府的門前,就有馬車在後頭追趕。
“郎君,後頭那輛馬車追了我們好幾條街口了。”馬車伕稟道。
謝攸早就從車窗簾子出看了那追趕而來的馬車,皺緊眉頭,這人到底是誰?難道不知道前頭就是攝政王府嗎?居然還明目張膽地跟着他到了這裡?“停車,派人去把那馬車趕走,不然就把他抓起來。”
“諾。”
可在手下應聲沒多久後,馬車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來,露出一張含笑的十六七歲的少女臉孔。
那女子一張鵝蛋臉,白裡透紅的膚色,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如一輪彎月,小巧的鼻子微微聳動,櫻桃小口說出的話卻能氣死人,之間她此時一臉得瑟地道:“阿攸,我可尋着你了,你以爲你回洛陽來,我就追不來了嗎?”
謝攸一看到她,臉色就一沉,這個女子的煞星程度一點也不亞於那小侄女,“朱芸,你怎麼跑到洛陽來了?趕緊回建康去,況且我不想見到你。”
那名叫朱芸的女子卻不在意他的冷麪孔,大大咧咧地跳上馬車,笑着解下腰上繫着的玉佩,拋給臉色難看的謝攸,“詩經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阿攸,那天你躲到我家的院子裡時,可是把木瓜拋給了我,我那天沒帶佩玉,所以今天才回禮,你可不能不要啊?”她笑眯眯地坐到謝攸的身邊。
“我什麼時候投給你木瓜了額?”謝攸不禁要掩額了,頓時回憶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他那次不過是要避開慶王與夏侯淵的爪牙,纔會跳進一家大戶人家的院子裡,那一躍剛好把那準備摘木瓜的朱芸壓在身下,而那熟透了的木瓜卻“咚”的一聲砸在兩人的頭上,孽緣從此而生。
朱芸有幾分嬌羞地挨着謝攸而坐,看到他往一邊挪去,她羞紅了臉也跟着挪去,“我可不管,反正我可是看上你了,況且……你還碰了我的身子,我往後就是你的人,我爹現在也在洛陽,你去提親好不好?”她滿臉渴望地看着謝攸那張俊俏的臉孔。
謝攸退無可退,“嚯”的一聲站起來,把那塊上好的玉佩拋回給朱芸,臉上十分冰冷地道:“你還知羞不知羞?在建康時私下裡纏着我就算了,現在你還到洛陽來了?朱芸,我沒有碰過你的身子,你也別想以此賴上我。那是意外,意外,你聽明白了嗎?”
朱芸看他的神色冰冷,說得也不中聽,眼中有些微受傷的微光閃過,但很快她就揚起一張俏臉看着謝攸,“阿攸,你怎麼這樣說我?人家是喜歡你纔會追來的,我求爹求了好久他才肯帶我到洛陽來的。”
“朱芸,趕緊回去,不要再追着我,還有我不喜歡你。”謝攸一把抓起她的手要把她趕下馬車,“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耗,你別在這兒攔着我辦事。”他喜歡的是像他阿姐那般溫柔嫺雅的女人,不是像朱芸這種跳脫性格的女子。
“阿攸,我不回去……誒,你抓疼我的手了……”朱芸抓着車門框,不讓他把她拖下車,撅着嘴看着他,“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你的,阿攸,別這麼絕情……”
“趕緊回去……”謝攸不聽她的話,一個勁兒地想趕她下馬車。
“舅舅,你在幹什麼?”在牆頭上看了半天戲的冉佳這時候才笑着出聲,那個女人是誰?她那老成得很的舅舅怎麼會當街拉着一個女子,很詭異哦。
“囡囡。”謝攸看到小侄女晃着兩隻小腳坐在牆頭上看他,頓時臉色一黑,阿姐怎麼把女兒教成這樣?“快下來,若讓人瞧見了,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好一個漂亮娃兒,小妹妹,快下來,讓姐姐瞧瞧。”朱芸看到冉佳那精緻的小臉,頓時就愛上了,笑着朝她招招手。
冉佳聽到這年紀不大的姐姐稱讚她的話,頓時喜笑顏開,從牆頭上一躍,蹭蹭地跳到馬車上,擡頭笑着看向朱芸,“這位姐姐長得也不錯,你是要來我家做客嗎?”
“囡囡,別胡鬧,她不是客人。”謝攸把小侄女攬到身側,不讓這朱芸有機會碰觸她,然後看向朱芸的隨從,“快把你家女郎領回去。”
“沒錯,姐姐是要到你家去做客,小娃兒歡不歡迎?”朱芸趕緊道,然後一把牽起冉佳的小手,朝黑着臉的謝攸微微一笑,然後走下馬車,擡頭看了看府邸,“你是攝政王的女兒?”
冉佳看到舅舅那不悅的神色,頓時小臉兒笑得更爲歡快,“是啊,姐姐要不要進來喝碗酪漿,我娘也在家。”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朱芸巴不得見見謝攸的親姐,說不定她有機會能一償心願。
“囡囡,別胡鬧,你知曉她是什麼人嗎?居然就把人往府裡帶……”謝攸不喜地道。
“舅舅不是認識她嗎?居然就把人往府裡帶……”謝攸不喜地道。
“舅舅不是認識她嗎?那她就不是壞人了……走吧走吧……姐姐……”冉佳拉着朱芸就往府裡帶,難得可以讓舅舅氣紅了一張臉。
朱芸也掩了掩嘴看了眼謝攸,大方地隨冉佳往府裡而去,一路上這兩個大小女孩都喁喁私語着。
跟在後面的謝攸臉色更加難看,小侄女可知道招惹回來的是麻煩?
廳裡的謝芙正與謝薔說着話,突然看到女兒拉了個不認識的女人進來,遂道:“囡囡,你這是幹什麼?”
朱芸一看這與謝攸只有一點點相似的謝芙,趕緊端莊地行了一個禮,“攝政王妃,初次見面,我是朱氏阿芸,特問王妃安。”
“阿姐,你無須理會這等閒人,待會兒打發她出去就好了。”跟在後面進來的謝攸吩咐道。
“娘,這個姐姐是囡囡的客人,你可不許聽舅舅的。”冉佳巴在母親的身旁,小手還朝謝攸揮了揮小拳頭。
謝攸更爲不高興地坐了下來。
謝芙看了看這幾人的神色,然後特意地看了一眼朱芸那偷偷打量弟弟的目光,而弟弟卻故意頭轉向一旁視而不見,頓時也來了幾分興趣,阿攸除了對着她之外,很少會把情緒表露出來,遂伸手招了招那叫朱芸的女孩上前來,“你是哪家的女兒?”
朱芸看到這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妃十分的和藹,熱情奔放的性格瞬間又冒頭了,趕緊走上前去,坐到了謝芙的面前,“王妃,我是南方朱氏的嫡女,對了,我的姑母可是王家的當家主母。”
朱氏的親侄女?謝芙微愣了愣,立刻想起她是司馬鈺的婆母,思忖了一會兒,溫和地道:“阿芸是怎樣與阿攸認識的?”
朱芸瞄了一眼謝攸,然後臉紅地把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最後才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央着父親順路把我帶到洛陽來。”
一旁的謝薔聽聞這朱芸追男子從建康追到了洛陽,這性子有幾分輕佻吧,再怎麼說現在的阿攸也今非昔比了,怎麼可能看的上她?“芸女郎倒是如時下女子一般十分熱情,我們家阿攸看來會吃不消呢?”
“我記得以前阿薔不也對王家三郎熱情的很?”謝芙拿她的往事來打趣了一句。
謝薔頓時有幾分尷尬,那時候她也如這朱芸一般以爲只要憑熱情就可以解決一切,但事與願違,嚅動了嘴脣半響,這纔有幾分乾乾地道:“那都是以往的糗事,不值得一提。”
“原來你喜歡我那個如天人般的表兄,那就真的可惜了,我表兄表嫂的感情很好,前些時候那僞帝當權之時也沒能拆散他們,現在更不可能了。”朱芸有幾分同情地道,好在她喜歡的人還沒有心上人,故而又嬌羞地看了一眼謝攸。
謝芙留意地看了一眼弟弟,阿攸的婚事拖了這麼久,是該成家了,這女子倒也不錯,熱情奔放正好適合弟弟那沉悶的性子,遂待朱芸更加熱情。
冉溥回來的時候,看到府裡熱鬧得很,有一個女子甚是聒噪,故笑着進來道:“在說什麼呢?我遠遠地聽到了你們的笑聲。”
謝攸忍了這話多的朱芸良久,這時候看到姐夫回來,頓時鬆了一口氣,“姐夫回來了?阿姐,快到用膳的時間了,還不命人擺膳?”然後朝朱芸道:“你怎麼還不告辭?莫不是想留下來用膳?”
“我……”朱芸咬着嘴脣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起身,她一時跟謝芙說得高興忘了時辰,可他有必要說得那麼難聽嗎?
謝芙忙伸手拉住朱芸的手,“別理他,阿芸吃過了膳食之後再回去。”
“那好。”朱芸落落大方地應了,然後又坐回原位,一臉無辜地朝謝攸聳了聳肩,是他阿姐要留她的,她可不是厚臉皮。
冉溥看到那神色愈發不好的謝攸,又再看了看臉紅的朱芸,頓時就明瞭妻子在玩什麼把戲,搖頭笑了笑,“人多熱鬧一點。”
這一句話把正要說反對意見的謝攸到嘴的話都嚥了回去,皺眉看着這朱芸,她是不是跟那小侄女一般學了什麼法術?怎麼他的家人都對她熱情的很。
吃晚膳的時候,朱芸這纔算看全了這攝政王府的人口,不過最吸引她目光的卻是那吃相秀氣的冉琪,這孩子怎麼有點像表兄?不過剛剛聽說這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女娃兒是冉溥與謝芙的女兒,她因此也不敢亂說話。
謝薔看到侍女端來酒壺,立刻眼尖地執了起來,臉色有幾分潮紅地想要給冉溥倒酒,可半路上卻被謝芙截住了,手中的酒壺也被她奪了去,“阿薔坐下用膳,你可是客人,這粗重功夫哪需要你來做?我來侍候就行了。”親自給丈夫與弟弟的酒杯中都倒滿了酒水。
冉溥回了妻子一個微笑,“阿芙說得對,小姨子就坐着好了。”還是愛妻倒得酒香。
謝薔惟有坐回原位,有些不是味道地夾起菜來吃,不過仍暗暗把目光瞟向冉溥,現在越看他,她的臉就越紅。
另一旁的謝芙細細地觀察她的神色,果然如湯嫗所說的一般,頓時有幾分莫測高深的吃起菜,看來這謝薔不能再留在府裡了。
一頓晚膳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就只有孩子們吃得高興。
晚膳過後,謝芙居然讓一臉不情願的謝攸送朱芸回去,然後才轉身回房,果然看到丈夫正在案前處理政務,自從當了這個什麼攝政王之後,他倒是忙得很。
“溥郎。”她把端進來的糖水放在一旁的案上,輕聲喚道。
冉溥這才擡起頭來看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筆,伸手抱着她坐到膝上,“孩子們呢?”
“嫗與阿杏正看着他們,這個時候肯定是鬧騰得很,阿玖那孩子與陛下倒是處的不錯,看起來也開朗了不少。”謝芙的手輕撫丈夫的臉龐,“溥郎,看來你那新政還是要遭遇阻力,我讓人去查了一下,朱芸的爹是南面那邊的士族,上回王家之事,他也受到僞帝的打壓,我們的新政看來要實施也不容易。”輕嘆了一口氣。
冉溥輕撫她的美背,笑道:“你還道是什麼事呢,小丫頭,若是一點阻力也沒有,順順當當就推行了那纔可怕。”
謝芙靠在他的肩上,雙手圈着他的脖子,“若是能拉攏朱家倒是可以讓南面士族的怨氣平息下來,畢竟大士族的影響力是不容小覷的。”輕皺了下鼻子。
冉溥傾身壓她在身下,“小丫頭,你是想要撮合小舅子與那朱家女郎?”
“有何不可?阿攸早該娶個妻子了,總這樣也不是辦法。”謝芙笑道,眼角餘光看到謝薔不經通傳就要進來,遂一把拉下丈夫的頭,湊上脣去吻了起來。
謝薔原本想要找藉口來見謝芙,目的是要見冉溥的,所以沒讓侍女通傳,徑自就走了進來,卻在進內室門檻處聽到女人的輕吟聲和男人的喘息聲,雙眼有幾分傻地看着那在榻上吻得忘我的一對夫妻,臉紅了紅忙轉身離去。
一路小跑着離開,雖然經過人事,但丈夫在世的時候就是個藥罐子,做這事情的次數直到他死都是屈指可數的,所以她見到冉溥與謝芙兩人在那兒親熱,笑臉就紅頭了,跑出了一段距離,方纔靠在柱子上喘息,平息那紊亂的呼吸,想到剛剛見到的那一幕,她的心裡有幾分發酸,人家夫妻恩愛的很,她想要硬湊上去到底合不合適?
想到傷心處,她轉身輕錘紅柱子,怎麼就只有她的命運不濟?不過想到阿芙對她極好,應該不會介意照顧她吧?這樣一想,她又覺得有幾分希望。
謝芙聽到那腳步聲跑遠了,這才輕推開丈夫,嗔道:“還沒到就寢的時間呢。”
冉溥笑着長手一撈把她撈回身邊,在她耳邊吹氣道:“不想要?”吮着她的耳垂挑逗她,謝芙又輕哼一聲,感覺到他刻意地招惹她的感官,正要說話之際,卻聽到他又在她耳邊道:“不喜歡就把她趕走,免得你老是爲了傷神。”
謝芙頓時愣然了一下,他知道?回頭兩眼盯着他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還以爲你一直不知道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阿芙,我有眼睛也會看的。”冉溥的大掌又在她的身上隨處遊走。有好幾次他碰到謝薔,都會見到她臉紅地輕喚一聲“攝政王”,並不是如在妻子面前那般喚一聲“堂姐夫”,那時候他就隱隱明白了小姨子的心思。
“我以爲你不知情,又見到她是你的好姐妹,若是拆穿她,你也會跟着難過,所以纔想着過兩天找個由頭遣了她回去,催促謝家趕緊把她嫁掉,此事也就結了。”若不是剛纔妻子明知道有人進來還要與他熱吻,他也不會知道原來她心知肚明,此時心情很好,他的阿芙很是在乎他。
謝芙看到他笑得萬分欠揍的樣子,頓時在他的身上一掐,“笑,我讓你笑個夠,盡在一旁看着我出糗。”語氣是又甜又嗔的。
冉溥呲了呲牙,好久沒見她用這一招來對付他了,“輕點,小丫頭,輕點我會很喜歡的……”不禁情動地在她的頸項吻着。
謝芙看他求饒,這才放鬆手勁,臉色微紅地道:“我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阿薔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也不知道爲什麼變成這個樣子,雖然可憐她的處境,但我卻不會與她分享我的丈夫,這是兩碼事。”
“小丫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冉溥的大手扯開她的衣襟,吻了上去。
夜色越來越濃,一對成婚超過十年的夫妻仍是熱情如火地纏綿着,可遠處的廂房裡卻有人徹夜輾轉難眠,不禁悄然起身吹起了蕭,簫聲在攝政王府裡迴盪,如歌如訴,如癡如怨……
趴在冉溥懷裡從激情中回過神來的謝芙聽到那隱隱傳來的簫聲,更是嘆息一聲,“難怪人家常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若當年謝薔不是一意孤行非要嫁給那個徒有外表的藥罐子,又何來今日一人夜裡孤單的吹簫?
“小丫頭,有這心思管別人的寂寞心事,不如多管管你夫婿我?我更需要你的關懷。”冉溥覺得這一陣哀悽的簫聲甚是煩人,翻身又開始與妻子纏綿起來,朝外頭的侍女大聲喊了一句,“把門窗掩實了,不要讓那聲音傳進來擾人。”
沒一會兒,沉醉在另一撥情潮中的她吟哦一聲漸響,微微分了分心神,果然沒有再聽到那令人有幾分煩躁不安的簫聲,心底還是那一聲嘆息。不過很快她哪裡還記得謝薔,只顧着應付那在她身上需索的冤家。
謝薔一夜沒睡好,醒來的時候在銅鏡裡看到自己的眼睛底下果然有黑黑的一圈,忙用脂粉輕掩起來,照了良久,這才覺得滿意,穿好衣物用了早膳,外頭的侍女進來稟報,“薔女郎,王妃請您過去。”
謝薔聽到是謝芙喚她過去,不敢怠慢,趕緊往謝芙所住的院落而去,一進廳裡,見謝芙容光滿面地起身拉她坐下,“阿薔,昨兒夜裡睡得可好?我聽到一陣的簫聲,不知可擾着你沒有?”
聽到簫聲二字,謝薔的臉就紅了,忙歉意道:“阿芙,是我不好,半夜睡不着起來吹簫,可是擾着你與堂姐夫休息了?”
謝芙笑道:“那倒沒有,只是阿薔你這個樣子,大伯母會很擔心的,她就只得你一個親閨女。”袁氏生了數子後才生到謝薔,雖然爲人嚴厲,但對這個親生女兒還是有些放縱的,要不然豈會在婚事上由她做主?
“我知道。”謝薔應道,母親那不得舒展的眉頭她又何嘗瞧不見?
“郡主,這是那些人送的禮單,您過目一下。”湯嫗帶着那後面捧着的禮單的侍女進來行禮道。
謝芙伸手接過她轉遞上來的禮單,“都是何人所送?這些人以爲天天往攝政王府送禮,我們就會高看他們一眼?真的不知所謂。”不過仍打開看了看。
“金銀珠寶等貴重物品不少,當然還少不了美人這一項。”湯嫗道。
謝芙一聽冷哼了一聲,然後這單子也不看了,仍回到侍女的托盤上,“把這禮退回去,不管是什麼也不收下,以爲送美人來就可以迷惑溥郎?真是想錯他的心。”
“諾。”湯嫗應聲,看了一樣謝薔,然後才起身帶着侍女按吩咐去辦。
謝薔看到謝芙這強硬的態度,不禁道:“阿芙,這樣不太好吧,士族階層送禮送美人是件風雅的事情,你這給拒絕掉,別人會在背後說你是妒婦,還會讓堂姐夫被別人恥笑的。”
謝芙掩嘴笑了起來,“阿薔,你什麼時候學了這一套?昔日的你可不是這樣的。”看到謝薔微皺眉頭,“我可不會讓我家溥郎親近別的女人,不管是以什麼名義的,我都不會允許的,成親之初,我就說過要他一輩子只能寵我一個女人。”此時她的目光中波光一閃,帶了幾分凌厲。
謝薔滿臉吃驚,她沒有想到謝芙會直截了當這樣說,把不許丈夫納妾寵其他女人的事都能這般從容的說出來。“阿芙,你……”
謝芙把盛滿酪漿的玉碗塞到她的手裡,“阿薔,當年我家溥郎就當衆發過誓,此生不會納妾,不會負我,若不然就死無葬身之地,你說我還能接納那些女人來咒自己的丈夫嗎?這當然是萬萬不可能之事。”
謝薔沒有想到謝芙是如此霸道的,雖然她沒有說出自己的心思,但也想不到謝芙的想法居然是這樣的,此時哪還有心思喝什麼酪漿?一顆心都沉了下去,“阿芙,堂姐夫真的是如你說的這樣?”
“阿薔,我爲什麼要誑你?將來你找了個新夫主,也要學學我這一套,保準你的夫主不會亂來,我們是女人爲什麼一定就要容忍丈夫多心呢?即使是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女人也不可以。”謝芙狀似開導她,實則把自己的心思盡數說明,就是要讓她知難而退。“你是我們謝氏高貴的女郎,又怎能與那羣賤女人共侍一夫?阿薔,只要你放開心胸,又何愁沒有好兒郎來相配呢?莫要一心鑽了牛角尖。”
謝薔沉默了,謝芙這番話讓她的內心大亂,原本以爲她會很樂意接納她的,誰曾想她居然是這個意思?
謝芙見她不吭聲在沉思,遂也不出聲打擾她,正好有人進來稟報事情,謝薔忙起身告辭回自己的院子。
謝芙笑着點點頭,看到她走出廳堂的時候步伐微微踉蹌了一下,真的不希望這一段姐妹情最後化爲烏有,希望謝薔在她這番硬話中能想通,莫要阻了他人也阻了自己的姻緣路。
臨近午時,謝芙看到謝薔有幾分憔悴的前來告辭,“阿薔怎不多住些日子?”
謝薔卻有氣無力地笑道:“不了,我有點掛念娘,而且在阿芙你這也打擾了這麼些日子,是該回去了。”
謝芙見她去意已定,遂也不再勸,親自送她坐上馬車離開攝政王府。
馬車緩緩地離開,慢慢地踏上街道上,謝薔的表情一收,輕撩起紗簾子看着外面的繁華,更顯自身的悲涼之意,這回終於不禁嚶嚶哭了出來,原本以爲是一條陽光大道,現在卻被告知那道上已有主人,其他人不得通行。
袁氏接到女兒已回來的消息,忙出來迎接,看到侍女扶着眼鏡有些微紅腫的女兒下馬車,伸手擡起女兒的臉,看了半響,不禁帶了幾分怒氣地道:“阿薔,你這是怎麼了,阿芙欺負你嗎?”
謝薔搖了搖頭,看到母親那擔憂的臉色,心裡痠痛痠痛的,她哭着撲到母親的懷裡。“娘,我不夠好嗎?爲什麼阿芙她不接納我?我也沒有要與她爭寵的意思,只是想要在那個家有個棲身之地,阿芙爲什麼要拒我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