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雨帶着餘玖慢慢往回走。
因爲沒有燈籠,院子裡黑漆漆的,慕朝雨注意到黑暗中小傢伙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夜空明亮的星辰。
“小鳩覺得爲師像你的父親?”
餘玖尷尬的笑。
獅虎,咱能不說這個話題麼。
“都說女兒像是一件小棉襖,爲師雖然沒有成過親,卻也能體會得到,去年冬天,有你在身邊,真的是很溫暖。”
餘玖抿着嘴脣。
去年冬天她纔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是一團小小的絨絨球,只有依靠着他才能生存下去。
那時每日暖牀成了她的工作。
冬天真的是很冷啊。
慕朝雨那時身體病弱的不成樣子,也正因爲有了她,他纔有了冬日寒夜裡的些許暖意。
“咱們這也算是相依爲命了吧。”慕朝雨笑容裡帶着些苦澀。
“嗯,算是。”餘玖堅定的點頭。
他墜入雲海寺湖中,要不是她在關鍵時變成了人形,也就不會再有後來的他。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不過鬼王曾經告訴過他,若是沒有與小傢伙相遇,他活不過二十。
“所以你這件小棉襖爲師是穿定了。”慕朝雨幽幽的冒出一句。
餘玖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什麼穿棉襖?
等她看到對方眼中盈盈的笑意後,臉騰地紅了。
啊啊啊,這樣撩撥人心的話,真的是讓人胸口都快要炸開了。
“有了你,以後的冬天就不會再冷了。”慕朝雨牽緊她的手,踏上正屋臺階。
“我要是以後走了呢?”鬼使神差的,餘玖問了句。
雖然她不想打破現在的美好,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終將面對這個選擇,她希望知道慕朝雨的心裡都想了些什麼。
慕朝雨最先踏上臺階,他側過身來望着她,屋檐投射下來的陰影遮住他的上半身,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爲師也會難過,也會落淚……以後的每個冬天都會很冷,爲師的小棉襖就這樣,不知被誰穿走了。”
餘玖呆住了。
“師父……”她只喊出了兩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扯着慕朝雨的袖子嗚咽着哭了出來。
慕朝雨順手把她攏進了懷裡,一下一下的順着她的背。
“又哭什麼,怎麼大了一歲反而更愛哭了。”慕朝雨低聲斥責,語氣卻一點也不兇。
餘玖哭的更厲害了。
她該怎麼辦?
她無法想像慕朝雨這種與世無爭的人也會有放不下的東西,也會爲了某件事情難過。
之前看他跟福郡王府的那些親人們鬧翻,毫不留戀的離開,就連放棄世子之位,甚至放棄他的官職,他都沒有一絲不捨。
如果她走了,以後的冬日,他又將如何度過。
餘玖淚眼朦朧,慕朝雨的臉在她的面前一片模糊。
她終於意識到慕朝雨往日叫她是小白眼狼,真的是一點也沒冤枉她。
她保住了他的性命,讓他擁有了“希望”,然而她的離開卻會無情的撕裂他的“希望”。
她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是正確的嗎?她不禁懷疑。
福郡王府。
慕海峰、荊氏,二少爺慕義全都等在前堂,靜靜等着慕昭良傳來的消息。
此刻,大少爺慕昭良正與五名醫館的大夫聚在一起,研究着藥方。
桌上堆滿了各色藥材,邊上還有十幾名從醫館調來的夥計負責切割,研磨藥材的工作。
一名大夫將十幾個藥瓶裝進匣子裡,交到慕昭良的手上。
慕昭良喜不自禁,抱着匣子去了前堂。
剛進門就聽荊氏急急的問:“如何?可是製出來了?”
慕昭良點頭,“大夫說藥方絕對沒有問題,都制好了。”
慕海峰哈哈大笑,“等明天我帶去宮裡,皇上看了一定會把冊封世子的摺子批下來。”
荊氏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模樣。
因爲她的長子居然主動退讓,把世子之位交給了她的二子慕義。
荊氏實在是不怎麼放心慕義,可是就連她男人慕海峰都沒有意見,她只能保持沉默。
第二日,慕海峰帶着裝藥的匣子去上朝。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在府裡等消息。
慕義手指上戴着骨戒,坐在荊氏對面的椅子上,面帶笑意。
荊氏怎麼看這個兒子怎麼不舒服。
慕義臉上的笑容太過刺眼。
如果說以往他的笑容是一副假面具的話,現在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劍,毫不遮掩它所散發出來的得意。
跟慕義相比,慕昭良則是非常沉穩。
三少爺慕聞銘也在坐,只不過他對於這些事並不上心,無精打采的坐在角落裡。
“慕朝雨還沒死嗎?”荊氏突然冒出一句。
慕昭良道,“還沒有消息,不過恐是挺不過這次了。”
荊氏冷哼了聲,“你去派人盯着些,他要是死了就讓人直接給他擡到城外去埋了。”
沒了世子之位,也沒了官職,一個庶子而已,甚至都不用擡回府安葬。
慕昭良含糊的應了聲。
二少爺慕義卻是笑出聲來,“哪能這麼便宜了他,依我說就應該擡回來,然後……”他看着荊氏陰**,“母親想怎麼出氣都行,是要鞭屍,還是點天燈,或是做成人幹。”
“呸呸呸!”荊氏被慕義說的毛骨悚然。
她是討厭慕朝雨不假,但是她卻不敢做慕義說的那些事。
衆人又等了兩個時辰,只見管事帶着個小廝滿頭是汗的跑進來。
“老爺派奴才傳話。”小廝進門就跪下了,手裡還捧着個匣子。
衆人緊張的盯着那個匣子,“老爺說什麼了?”荊氏問。
小廝將匣子捧起來,遞到荊氏跟前,“老爺說,要夫人先看看這個。”
荊氏接過匣子,不安的看了一眼她的大兒慕昭良。
沒等慕昭良過來,二少爺慕義走過來,直接把荊氏手裡的匣子蓋掀了。
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只見匣子裡裝滿了摔碎的藥瓶。
“這,這是……”衆人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慕昭良質問小廝,“父親呢?”
“老爺還在宮裡頭。”小廝苦着臉道。
“是誰把這匣子交到你手上的?”慕昭良又問。
“是宮裡頭的一個公公,他說老爺等在宮裡頭,咱們府上什麼時把新制的藥送去,什麼時讓老爺回來。”
荊氏“啊”的一聲,身子軟在了椅子上。
雖然她不知道宮裡頭髮生了什麼,可是聽了小廝說的這些,讓人有種不祥之感。
慕海峰怕是不知怎麼惹怒了皇上,砸了他們送去的藥不說,還把他扣在了宮裡頭,催着讓他們繼續送藥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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