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故人訣別
兩人出了清寧宮,到了外邊的甬道。
巡夜的宮人們手裡打着燈籠,藉着他們手裡燈籠的燈光,江清月更加可以看清卿孃的臉,雖然還是極美,但是一眼望去,不會第一時間聯想到媚夫人。
這麼一看,江清月便放下了心。
她和卿娘一起,到了軟禁燕禮的地方。
怎麼着都是皇子,燕禮沒有被關在宗正院或者是刑部天牢,而是一座荒廢的宮殿裡。
好巧不巧,就是棲鳳宮。
曾經吳皇后住的地方。
一來到這裡,江清月就想到了被關在地下密室裡,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那個苦命的女子。
幸好,她離重見天日的時間,又近了一步。
棲鳳宮外邊有幾名侍衛守衛,見到江清月,紛紛低頭行禮。
“我來看看齊王。”江清月道,“可以吧?”
幾位侍衛對視了幾眼,然後便去請示侍衛首領。
侍衛首領想了想,皇上軟禁了齊王,只是明令禁止不讓淑妃來探望,並未對其它人加以約束。
而且燕禮現在如此狼狽,哪怕是讓別人來,也沒有人願意來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思及此,侍衛首領沒有攔江清月,直接放她進去了。
雖然是燕禮被軟禁的地方,但是畢竟有住人,還是打掃了個大概,比清寧宮現在的樣子好多了。
主殿內只燃着一根小小的蠟燭,將燕禮的影子放得很大,清晰無比地應在窗框上。
走到廊下,江清月推開了正殿大門。
彼時燕禮正坐在桌邊,聽到門口響動,以爲是來送飯的太監,也沒搭理。但是久久沒有聽到桌上傳來什麼響動,擡眸一看,藉着這微弱的燈光,發現竟然是江清月。
燕禮怔忪了一瞬,猛然站起了身直接朝着江清月衝了過來。“嘩啦啦”的聲音不斷響起,是他身上手銬腳鐐的聲音。在這些限制下,他不過是移動了幾尺的距離,便再也走不動了。
他拼命掙扎,鐵鏈子的聲音愈發的響了。江清月在被北戎擄去的時候,也被這麼綁着很長一段時間,知道這樣弄着,很是難受。
鐵鏈的另外一端拴在柱子上,因爲燕禮的劇烈掙扎,鐵鏈和柱子磨損,發出撓人心神的鋸木聲。
現在的燕禮,就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卻又除了拼命掙扎之外,其它什麼都做不了。
“你來做什麼!”燕禮怒瞪着江清月,“我都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了,你還眼巴巴過來看我笑話!江清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將我害到現如今這個地步的!”
“我?”江清月眉梢一挑,“燕禮,你還真好意思甩鍋。”
“我沒有和北戎人勾結!我也沒有殺耶律忠!江清月,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栽贓陷害我的!我要出去,我要稟明父皇,你纔是始作俑者,我是冤枉的!”
江清月是真的覺得好笑,不由自主都笑出了聲。
“沒有和北戎人勾結?虧你也說得出口!”
燕禮登時語塞,猩紅的雙目,目眥盡裂。
“而且殺耶律忠……我是真沒這個本事啊,那一個月我都病的快死了,很多人都爲我作證的!”
“這絕對是你的陰謀詭計!”燕禮死也不會相信江清月會那麼虛弱,這都是她設計的圈套!
“有本事就想辦法給自己開脫,含血噴人有什麼用?”江清月眨了眨眼睛,“對了,今日過來的可不止我一個,還有一人,也想和齊王殿下敘敘舊。”
燕禮盯着門口,看着那裡緩步而入的人。
沒認出來是誰,所以疑惑不解,直到她開口說話,燕禮便瞬間聽出來了。
竟然是……
竟然是她!
“你們聊。”江清月對着卿娘道,“我去外邊轉悠轉悠。”
卿娘點頭。
江清月出去,還將房門悉心掩上。
卿娘靠近幾步,在燕禮身前幾步停下,和他保持着安全距離。
“你不是死了嗎?”燕禮定定地盯着卿娘。
“沒死,不過也快了。”卿娘微微一笑,“所以來和故人告個別。”
“故人?”這兩個字,彷彿是戳到了燕禮的笑點,讓他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越是豪放,便越是讓旁人覺得刺耳。
“你還有臉和我說故人二字?”笑夠了,燕禮身子一歪,頹然坐在了椅子上,“我如今這般,你不也出了一份力嗎?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不就是你嗎,我的紅顏知己?”
“能被齊王殿下視爲紅顏,是卿娘之幸。”卿娘微微一笑,“但是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違了綱常倫理,不該不顧人倫道義。”
“呵。”燕禮冷笑一聲,“風塵出身,現在還在這裡給我立貞節牌坊?”
聽到燕禮這話,卿娘倒是也沒惱,依然笑吟吟的:“不管這牌坊齊王殿下能否看得上眼,反正倒下來能將齊王殿下砸個半死,也就夠了,您說呢?”
燕禮指着卿娘,狠狠點了點頭,怒極反笑。
他從未想過,自己這一輩子,會栽在兩個女人手上。一個是江清月,一個是卿娘。
江清月是讓他無從招架,卿娘是讓他始料未及。
他這輩子,最看重的是權勢地位,女人只是附屬品,從未入過他的眼。但是不曾,卻栽在了這裡。
“爲什麼。”燕禮咬牙切齒,狠狠一捶桌子,“說,你爲什麼要這樣!”
卿娘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笑。
燕禮想想,自己和她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從一開始在醉仙樓的一曲傾心,到如今這般仇人相見。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他以爲自己看透了她,但是不想,卻從來沒有看透。
現在他面前的卿娘,陌生的像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
不光是這張臉陌生,而是這個神態,這個做派,這個說話的方式,所有的一切,都完全陌生。
燕禮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但是這個陰謀因何而起,又蔓延多遠,他不清楚,也不明白。
他到底招惹了誰,要這般將他直置死地?
一片沉默之時,卿娘見燕禮盯着自己的髮髻。
她伸手,將髮髻上那唯一一朵素白的小花拿了下來。
在指間拈了拈,隨意把玩幾下,她才巧笑倩兮地拋給燕禮: “這是特意帶給齊王殿下您的。”
燕禮盯着落在地上的白花,一言不發。
“有件事,齊王殿下總該知道。畢竟齊王殿下仁孝,也該哭一哭以表孝心。”
江清月在外邊,不知道卿娘和燕禮在裡邊說了什麼,只聽見裡邊突然爆發出一陣悲天愴地的嚎叫,帶着喉間撕裂的沙啞,震得這樓宇彷彿都顫了幾顫。
不難聽出,這聲音裡的絕望和心碎,可見這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