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夜深了,街上人跡罕至,馬兒跑得飛快,未多時便到了西大街。
早在傍晚陸元丞便聽說了京城鬧雞瘟,封了幾條巷子的事。只是聽說蕭茶巷也在其中並且是源頭時,不由怔楞了一下。
蕭蒼巷,竟然是蕭茶巷?!
前世他也聽說了這麼一回事,只是當時他正在忙別的事,並沒細問。因爲這場癘疫的影晌並不大,猶記得並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傳染,而那條被封的巷子似乎只封了幾日就解禁了。
是以,重生回來他也沒第一時間把這事想起並重視起來。卻未曾想到,那條巷子竟然就是蕭茶巷。
他在西子街下馬,將馬交給附近的商家看顧,然後步行至蕭茶巷,翻牆進了文家內院。
彼此葉大夫已經回了趙家,文老爹正焦急的在文舒房門前來回踱步,突見一人翻牆進來,當即唬了一跳。
反應過來,他立馬抄起牆邊的掃帚擋在文舒門前,嘴裡喝道:“來者何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陸元丞並未自報家門,而是一指天上,“它帶我來的。”
紅影呼啦一聲從天空降落,在文老爹身旁落下。
“他是誰,你帶他來做什麼?”
“聽說文小娘子受傷了,不知傷在何處?”
“閣下如何知道?”
陸元丞依舊指了指紅影。
文老爹遲疑不定,不知來人身份,他如何敢跟把女兒的事情如實告知。
看出他的猶疑,陸元丞沒辦法,只得道:”我是威遠侯府的人,這鳥去找大姑娘求救,大姑娘派我來看看。“
一聽是大姑娘,文老爹立時放了心,忙道:“傷了腿,大夫說是折了。”
“請過大夫了?”陸元丞一怔。
他以爲這鳥來請他,是因爲蕭茶巷被封不好請大夫,原來竟已經請過了大夫,哪還找他作甚。
“請過了,只是大夫說阿寧的腿傷得很重,說是骨頭碎了,需得請專治斷骨的名手來才成。”
骨頭碎了,這麼嚴重?
陸元丞眯了眯眼,她一個深閨之人,爲何會傷重至此,還是半夜?
不過,既已來了能幫的就幫吧。
“知曉了,侯府就有一位專治骨傷的大夫,待我回去稟了大姑娘,立時帶來。”
“多謝,多謝,有勞了。”文老爹連連躬身。
陸元丞出了文家,快馬趕回侯府,然後去客院拽起了睡夢中的郭世超,“師叔,快醒醒。”
“你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麼來擾人清夢。”
“有一病人傷了腿,想請您老幫着看看。”
“什麼病人這麼重要,....哎哎哎,你別動手,別動手,我自己來,自己來。”
兩刻鐘後,蕭茶巷。
被陸元丞緊趕慢趕扯來的老人氣喘吁吁的進了文舒的房間,陸元丞則避嫌的站在院子裡等着。
約摸過了兩刻鐘,才見老人提着藥箱出來。
“怎麼樣,能治嗎?”陸元丞問。
“這世上有我鬼手郭三治不好的骨傷?”老人氣得吹了吹鬍子,似在說看不起誰呢。
不過,片刻後又聽他嘆道:“只是,她傷後也不知做了什麼,骨頭移位嚴重,縱是我給接上了,也難保不留暗病,以後但凡變天,只怕膝蓋骨都會生疼。“
陸元丞知道郭三的本事,他是整個大宋都有名的骨科聖手,他竟然這般說,那就證明文小娘子真的傷得很重。
這時,心裡的疑惑不由再次浮上心頭。
她一個深閨女子爲何會重傷至此?
他詢問老人,她的傷是如何形成?老人略想了想道:“應是受重物猛烈撞擊,後又未能及時固定,應還拖着斷腿四處活動了一番,所以導致碎骨移位嚴重。”
聽完老人的話,陸元丞心裡的疑惑更大了。
正當他擰眉時,文老爹走出來對着二人連連作揖,還拿出幾吊錢欲塞給大夫。
老人連連擺手,“錢就不必了,我是受人之託,閣下要謝不如謝我這師侄。”說罷,看熱鬧似的瞧着陸元丞,看他會不會接這個錢。
見錢塞到自己面前,陸元丞忙後退了一步,平靜道:“我也是受大姑娘之託。”言外之意,要謝,謝大姑娘去吧。
文老爹:“。。。。。”
還是頭一次遇到錢送不出去的情況。
沒得辦法,文老爹只能再次稱謝。並言:等文舒好了,一定讓她親自去侯府謝過大姑娘。
師侄二人再次翻牆出門,陸元丞對着老人作了一揖,“多謝師叔。”
“咱們叔侄之間就別這麼多禮了。“老人擺擺手,”不過我好不容易來趟汴梁,原還指着你好好招侍我一番呢,未想到熱湯熱菜沒先吃上,倒是先被你拉着看了一場病。”
“是我不好,讓師叔受累了。不過師叔若是早來一兩天,我也正巧有空,明日卻是不能了。不過,我可以讓陸喜先帶您逛一逛京城,等我晚上下衙歸來,再帶您夜遊東京如何?“
“說話算話。”
“君子一言。”
“對了,那丫頭跟你是什麼關係啊?”回程的路上,老人戲謔的問道:大半夜的拉老頭子起來,這麼殷勤?“
“她救過舍妹......而且舍妹也喜歡她做的吃食。”
“只是這樣?”老人不信打量他,“就沒有別的意思?”
“師叔言下何意?“
”你也老大不小,又是侯府嫡長子,你那荒唐爹就沒催你成親?“
“男兒當以事業爲重,如今朝堂昏暗,邊境賊寇未滅,何以成家。“
“行了,行了,不想娶就不想娶,說得自己比官家都忙。這朝堂昏暗,賊寇未滅都是官家該操心的事,這也不見官家少納一個美人,倒是把你給攔住了。“
陸元丞沒有多言,他倒是希望官家能有做爲些,奈何......
翌日清晨,文舒從昏暗中醒來,便見自己的腿被吊了起來。一條白綾將她那包得嚴嚴實實,白花花的腿懸在半空。
詭異的姿勢把文舒看得一楞一楞的。再摸肩頭,硬硬的一層崩帶,應該也上藥包紮了。
紅影正四腳朝天的躺在牀腳的窩裡,對着她的頭頂,傷口已經結了痂,正泛着暗紅的血色。
只是它這睡覺的姿勢.....
鴞鳥一般都是站着睡覺的,且睡覺時極爲驚醒,一有動靜就會醒,這是爲防危險時,能隨時發起攻擊。
可此時紅影卻是四仰八叉的仰天躺着,雙腳還無力的蜷縮着了起來.....顯得極爲疲累。
是了,昨日那般險境,它又是救人,又是救她,還跟羅羅鳥血戰了一場,自是消耗極大,也難怪脫力的站不住了。
文舒心疼的望着紅影,正自責呢,就見她爹端着熬好的粥從外頭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