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常被困在這個城市的夢裡或胃裡

這是晴汀市平常的一個夜晚,隨着鼠萊寶、兔拉拉在節目最後親切地與聽衆朋友們告別,魏宗春輕輕地關上了收音機,摸索着去上牀睡覺。他是個盲人,生下來就是個盲人,從未見到過這個世界的光。他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了,早就習慣了。

他忘了,是在他多大的時候,他家人把他交給了另一個盲人,學算命。像他這樣的盲人,在農村這幾乎是唯一的出路。他也忘了自己是學了多少年纔出師,只記得師父對他一點也不好,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下手還很重。他一直想不通,覺得同爲盲人,不是應該更相互同情嗎?但師父似乎是將自己看不見的怨恨,都發泄在他身上了。

他知道,在農村,像他這樣的學徒,被師父打罵實在太平常了。他那時候跟自己的玩伴小木匠聊過,小木匠告訴他,自己的師父老木匠也很難伺候。平常老木匠都是陰沉着臉,不說話,什麼東西只教一遍,學不會就罵他笨,也不跟他仔細講,只說在做活的時候,小木匠要仔細看,要仔細琢磨。好在小木匠還是很聰明,但也少不了打罵,而且跟着師父出去幹活,從工作到生活各方面都要仔仔細細照顧得好好的,比如早上要早起把師父的洗臉水打好,吃飯的時候要時時注意給師父盛飯等等,總之要將師父當老爺一樣伺候好。

聽小木匠這麼一說,魏宗春心裡多少好受了點。他只想儘快熬出頭。師父在這一帶算命還是小有名氣的,他現在將師父伺候好,跟師父學出師,等師父將來想安享晚年不再出外奔波,也不想勞神費力的那一天,他就可以打着師父的名號出來掙錢了。他和小木匠一樣,背地裡都罵師父“老東西”,但他沒小木匠聰明,小木匠已經出師了,他還在年復一年陪着師父東奔西跑、走街串巷去給人算命。後來出師了,出去掙錢了,生意做的很好,攢了一些錢,還找了個老婆……這一晃是幾十年過去了,現在他又是孑然一身,老了已經不能到處跑了。小木匠照顧他,把他接到晴汀市裡來,幫他租了個門面,在家裡給人算算命。小木匠混好了,早就進城在晴汀買房安家了,現在已經是兒孫滿堂了。

魏宗春躺在牀上想着這些,失眠了,他有什麼不甘心和怨恨嗎?沒有,他已經很知足了,幾十年來,他給無數人算過命,早就釋然了。但他爲什麼失眠呢?

在這個盲人失眠的時候,恰好有一場迷路的雨落下來,就像是聽收音機時旋轉着旋鈕,恰好截獲到一段迷路的電波。這一場迷路的雨啊,就這麼輕易地落下來,落在這個城市的夜空。

他喜歡聽着雨聲入眠,他想象在他安眠後,被雨水洗刷過的夜空清朗高遠,遙遠的無聲的閃電不斷神經質地閃爍,化作灰燼紛紛落下來。而他,就像一個嬰兒一樣在美美地甜睡。第二天如常醒來,他纔不知道昨夜有多少神在爲他行雲布雨呢。

此刻,在這個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一個人在期盼着這樣甜美的睡眠,這個人就是鹿常,他剛加完班從公司出來,就趕上了這場雨,幸好他包裡帶了傘。他現在很關注每天的天氣、溫度,每天都注意看天氣預報,提醒自己注意添衣加衣。對鹿常來說,這就像是一種補償性逆轉,因爲他之前一直是個對這些毫不上心的人,對季節轉換、天氣冷暖感覺十分遲鈍,非常的後知後覺,非要等到凍得都流鼻涕了,纔想起來要加衣服。他想起在高中時,幾乎有整整一年,他都睡在一張涼蓆上。夏天過去了,秋涼的時候,他把被子對摺,睡一半蓋一半,就這樣,過了秋涼的冰冷雨季,直到數九寒冬,他記得他一直這樣睡了過來——也許後來換了墊被或牀墊吧,他已經不記得了,反正他記得這樣半鋪半蓋地睡了很長時間,什麼時候換的呢?是聞到異味,好像是從牀下發出來的,一股難聞的異味,找來找去,鹿常把睡了這麼長時間的涼蓆翻開,發現下面有一隻已經被壓得扁扁的死老鼠……但老鼠是怎麼鑽進去的,又是怎麼死的,又是什麼時候死的,這一切都成了不解之謎。也許是同學搞的惡作劇?有可能,但捉弄人這麼成功,事後並沒人出來認領邀功,而鹿常是一個同學們公認的心善好脾氣的人,也不會搞打擊報復,若是有人搞鬼,也不怕出來炫耀;再者,關於這件事,事後沒有一點關於故意人爲的蛛絲馬跡,所以,它最後還是成了一個永遠的不解之謎。而鹿常隨後的生活接踵而來,早已經無暇去解開這個謎了。

現在,在這樣的冷雨夜,鹿常想起來那隻死老鼠仍然是個無法解開的謎,這讓他難以忘懷他過往歲月裡那些連綿雨季裡的黴跡斑斑,好像他剛從一個沉悶、冗長、溼潤的雨季中醒來。帶着這樣的思緒,鹿常穿過雨幕走進一家餐館,他要先填飽肚子,現在太虛弱了。

直到走進這家餐館,鹿常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走錯了……這不是他下班回去的路,或許是加班忙到現在弄得頭昏腦脹,或許是雨夜的昏昧,或許是自己的心不在焉——更重要的,他一直是個不可救藥的路盲,他對路線的思維只會走直線,稍微拐幾個彎,他就會被弄糊塗而不知所措。他看地圖也要花比別人更長的時間才能看明白。

這家餐館面積不大,屋內的陳設也很簡單,現在店裡一個顧客也沒有,估計也快打烊了,隨着下雨刮風灌進來的空氣,屋內一股濃重的油膩氣味撲面而來。

鹿常在一張桌子旁坐下來。先是揪出幾張抽紙,狠狠地擦了擦油漬泛光的桌子,一想椅子忘了擦,一屁股就坐了下來——算了,就這麼着了,他也不想表現得像個潔癖一樣。看桌上有茶壺茶碗,鹿常順手就倒了一杯茶,先沖洗一遍,再倒一杯喝。果然,不但是冷的,而且毫無茶味,不知道這茶已經泡了多少遍了。不管怎樣能解渴就行,鹿常就這樣,一邊喝着茶,一邊掏出煙點上。

這時候,剛纔還歪在旁邊抽着煙、刷着抖音的老闆已經站起身來,將菜單遞到鹿常那張桌子上。和桌子一樣,菜單簿子上也滿是油膩。鹿常避開老闆的目光,拿過菜單翻開來,目光在上面漫無目的地遊離。

餓嗎?餓。但鹿常並沒有急着點菜,是這裡的環境讓他反胃沒了胃口嗎?不至於,平常像這樣的蒼蠅館子他也沒少去。是老闆冷漠的態度讓他不高興嗎?沒有,實際上,他更喜歡像這樣少言寡語、態度淡漠的老闆,那些你剛走進店就撲上來的,像郭德綱相聲裡說的“笑得像要咬人似的”的老闆,讓他反感,過於熱情總讓他感到不適,話太多總跟顧客套近乎的也不行。

鹿常一邊盯着菜單,一邊抽着煙,假裝在點菜,腦子裡其實一片空白。或許迷路了走錯路的挫敗感,現在讓他心慌意亂。老闆在旁邊站了一小會兒,見鹿常沒啥動靜,就又走開了,又歪在一邊,繼續刷抖音。

鹿常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同時,他的腦子也在急速旋轉——奇怪,他發現自己的腦子現在同時是這兩種狀況,或者說,這兩種狀況本來就是一種狀況。也許正是因爲旋轉得太快,形成了一片空白,就像那種七色板,當它快速旋轉起來的時候,你只能看到一片白色。鹿常想起一句電影臺詞:自由,就是意志的暈眩。

鹿常盯着菜單,覺得點個菜都點不好讓自己很沮喪,這就又多了一種挫敗感——但他突然意識到,這番情境就像是被困在一個夢裡,一個人或一個城市的夢裡。此刻,他就被困在這個城市的夢裡,或者胃裡。

當盲人失眠的時候,恰好有一場迷路的雨落下來;當收音機截獲到一段迷路的電波;當他這個迷路的人,在雨夜街頭盲目地走進一家餐館坐下來,假裝點菜……他意識到,他是被困在這個城市的夢裡了。在這同一時刻,失眠的盲人,迷路的雨,收音機,迷路的電波,迷路的人……時間點在這一刻好像坍塌了。

他或許只有等到盲人順利進入夢鄉,等到這片雨完整地落下來,等到收音機播完那段電波,他才能從這個魔怔般的時刻走出來,他才能從這個城市的夢中或胃中走出來——爲什麼不能是胃呢?這個城市每天吞噬着大量的夢想,然後吐出像他這樣的殘渣。

他將目光從菜單上面移開,擡眼看那天上的月亮——昏聵的月亮啊,就像裡面住着一個發育遲緩的天使。他想到那些夜觀天象的古人,那些他的古典英雄們。今夜,他的古典英雄們都夜觀天象去了,他開始感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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