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沒什麼不可能

地圖立體而直觀, 從他們所在的房間開始,標註出三條鮮明的蜿蜒曲線,一直通向整個立體錐形結構的外面。

釋舟給思綾傳過去的數據, 是從控制檯的數據庫中直接提取的, 包括整個建築的構造和具體路線, 以及每一條通道潛種們的巡防時間等等, 不一而足。這麼快便能得到分析結果, 釋舟其實是很驚訝的。

“根據資料,共有三條可供選擇的路線……嘶啦……干擾嚴重……嘶嘶啦……密匙已毀。”咻地一聲,思綾斷斷續續的聲音就這樣消失, 與之一起不見的,還有屏幕上的立體地圖以及旁邊列出的一堆文字。

前後的時間不過短短十秒, 寧欣他們還在執着地看着已經黑下去的屏幕, 期待還能多看到一點什麼。

明明不久前還能進行完好的通訊, 現在就不得不因爲干擾而中斷,幾人甚至, 連思綾計算出的“逃生”路線圖還沒有看完全。

就在這時,控制檯突然有了動靜,它從屏幕的正中忽的裂開,一條可供三人並排通過的灰直通道就這樣出現在幾人面前。

“是密匙!”釋舟的聲音有些激動,顯然, 一直處於潛種控制下的他, 對潛種們的瞭解要比他們多很多, “這裡果然有通道。”

他是知道這個房間不僅有備用通訊網絡, 甚至後面可能會有額外的通道, 所以纔在忙亂中將他們帶到這裡,但因爲缺少密匙一直打不開通道, 正巧青山利用這裡的通訊設備聯繫思綾,他便順道讓思綾破開了密匙。

通道是思綾打開的,看起來,應該是他們“逃生”道路的開始。

“走啊。”釋舟招呼了一聲,率先走向通道。

“等等,外面還有我們的人。”寧欣攔住釋舟,她清楚“要救人,先救己”,但現在這種情況,倒計時一結束,只要他們不開門出去,外面的那些人就都要被投入血池。

寧欣從不認爲憑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去救下一列車的人,但她也從不想讓別人的生命成爲她脫身的手段。

釋舟被她這樣一攔,卻是一愣,旋即瞭然寧欣心中所想,只聽他說:“趁現在還有幾秒,你用你的精神力看看外面。”

是了,剛剛給釋舟透視,發動的異化還沒有完全收回,此時再次發動卻也方便。

鋪天蓋地的精神力順着房間牆板門的縫隙滲透出去,集結成羣,如她的眼。

於是,她看到站在房門外的薩德,拿着一塊鑲金的腕錶,輕聲咕噥:“還有兩秒。”

秒針動了一下後,他繼續咕噥:“還有兩秒,快出來啊!”

站在他身後的潛種似乎急了,嗡嗡嗡地跟他說了什麼,薩德卻只是搖頭。

這個薩德是不會看錶?還是在故意幫他們拖延時間?如果是後者——

寧欣的假設沒有想完,她就已經不去考慮了,因爲,不遠處的“撲通”、“撲通”落水聲吸引了她的“視線”,然後,她便呆住了。

薩德還站在房門外念着倒數,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又像是根本就是他的默許和配合。

之前看到的一列車的異化者,現在,只剩了五人還完好地站在那裡,而第五個人正在被一名潛種扔入血池,很快,就只剩下了四個。

血池裡,有微弱的恐懼的哀鳴和慘叫,新的被投入的人壓到之前被投入的人身上,將之前的人徹底壓沒。

寧欣大致數了一下,血池裡還能看清的人形大約還有十數個,照目前觀察到的血池吞噬速度,這些潛種,定是在薩德跟他們約定之前就開始動手。

而這種情況下,薩德還能大言不慚的跟他們約定,誆騙他們開門出去,這簡直,就算是把人類所有的惡毒言語都拿來,也不足以形容他們一二。

“他們竟然……”寧欣說了一半,被釋舟截了過去。

“竟然早就開始動手?”釋舟見寧欣沒有否定,立刻知道自己對比薩人的瞭解是足夠的,“這些比薩人,一直都是這樣。”

“什麼!”齊美麗震驚出聲。

此時才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什麼,他們這幾個沒一個是不震驚的。但,震驚又能怎樣?

寧欣握起拳頭,手臂有些發抖,除了震驚,還有憤怒,無邊無際的憤怒,但,憤怒又能怎樣?

她“看”到了李煥,餘下的四人中,有一個是李煥,他垂着眼皮,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移動十分受限,他善使的長刀不見了,卻看不出他面臨此情此景有什麼懊惱。

似乎,有什麼不對——

只瞬間,寧欣“看”到李煥擡眼,他像是覺察了她的“視線”,然後,微微扯了扯嘴角,他笑了,眼底光芒驟現。

身後的繩索早已被他弄斷,此時一翻,儼然成了他的簡易兵器。

他雖然看不見潛種的所在,但經過他們的反覆推人,大體的位置他還是可以判斷的。他向離他最近的一個潛種拋繩,然後套住,然後拖拽,然後飛起一腳,直接將措手不及的這個潛種推向了血池上方。

一系列動作之後,他也不管潛種們會有什麼反應,立刻返身就跑。

他猜到剛纔那種古怪的感覺大概是寧欣,她的異化,他是有感覺的,要知道,他們可是面對面的戰鬥過,雖然那一場,他輸得很徹底,甚至將他整顆心也輸了進去,但他確確實實是輸了。

現在,潛種們的一系列動作他都看在眼裡,他苦於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不管怎樣,他都不能讓自己拖累他們,所以,哪怕是死,他也要跑。

寧欣最後看了一眼瞬間變得混亂的潛種們,收回精神力,率先向灰直的通道跑去。

三十秒的倒計時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喂,你等等,你知道路嗎?”釋舟緊跟在她身後。

路線圖剛剛思綾給他們傳了過來,但加上干擾,總共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間並沒有多長,想要在那樣短的時間內記下路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吧。

按照釋舟原本的打算,是要每遇到一個轉角或岔路都小心的試探一下再選擇,可寧欣倒好,直接二話不說就衝出去了。

他知道,任何人在面對潛種這樣不拿人命當人命的行爲,都難免會極其憤怒,但這種時候更需要冷靜。

“我知道路。”寧欣簡短地回了他一句,繼續趕路,“我們繞出去,救李煥。”

“你怎麼知道路?把地圖背下來了?這怎麼可能?”釋舟說着,發現青山、孤島他們也已經趕了上來。

“地圖確實在她腦海裡。”青山聲音平靜地陳述事實,卻引得齊美麗多看了他好幾眼。

要知道,在齊美麗印象裡的領主,可從來沒有誇獎過任何人,這句話怎麼聽怎麼都是誇讚啊。

她想,領主自從不再自認是領主後,變得越來越奇怪了,當然,以前的那個領主也不正常。

寧欣順着青山的話回頭看了看釋舟:“沒什麼不可能。”

有精神力的輔助,她的瞬時記憶簡直不要太好,不要說地圖,就是連地圖旁邊閃現的字都被她“掃描”進了腦海裡,可惜現在沒法仔細閱讀。

釋舟自從成了進化型的感染者後,記憶裡他已經忘了舌頭打結是個什麼東西,然而現在,他覺得他的舌頭打結了。

這時候,反倒是禾泱泱說話了:“我剛剛如果沒看錯,一共有三條路線可供我們選擇,你準備走哪條?”

寧欣遲疑了一下,這個立體的錐形地圖標註了三條可供離開的路線,但每一條都不是完全暢通的,都需要他們突破潛種的封鎖,走哪個都不輕鬆。

“先救下李煥他們。”對於寧欣的最終決定,禾泱泱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表示出贊同。

“你看到他們還剩下多少人?”齊美麗邊跑邊問,拋開最初的震驚與憤怒,現在大家都冷靜了不少。

“四個。”寧欣說。

齊美麗又震驚了一下:“只有四個?”

“嗯,李煥跑了,還有三個不知道生死。”寧欣說完,帶着幾人繞到一個轉角,示意幾人先不要出聲。

這是李煥從那裡跑開之後,如果現在還沒被抓住,最可能經過的一處岔路。

有腦海裡的地圖做依據,寧欣相信自己的判斷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準確機率。

這樣的逃跑與計算,讓她冒出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是剩下那些失去的記憶裡的一部分嗎?寧欣不準備細想。

現在,她只希望,李煥快些出現。

有腳步聲從轉角的另一邊傳來,很急,夾雜着嗡嗡的聲音,嗡嗡的聲音也很急,大概是潛種在追趕他。

腳步聲近了,近了,又近了……

突然,腳步聲停住了,緊接着,他們聽到不遠的通道里傳來重物撞擊的聲音和一聲慘叫。

這慘叫,認識李煥的都聽得出來,叫聲是李煥的。

但是,寧欣又從腦海裡掃了遍地圖,這個地方是與思綾標記過的安全路線重合的,他們不會在這裡遭遇潛種封鎖,按理說,李煥這樣跑過來,也幾乎不會遇到潛種。那麼,他突然遇到的襲擊,是遭遇了什麼?

寧欣“看”着地圖上不遠處的另外一條岔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