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寧欣一愣, 青山只說AI是通過指紋識別他們的，並沒有說過需要什麼密碼。
眼前的這個密碼盒子一共有十個數字可供選擇，又沒有規定具體的密碼位數, 足有幾百萬種解法, 總不會是要讓她一個一個試？
寧欣蹲在小木桶上, 磨了磨後槽牙, 不管了, 既然已經看到了密碼盒子，斷沒有就此退縮的道理。
她伸出右手拇指按了個0，看盒子似乎沒什麼反應, 正準備再按個00試試，便看到上面的方框閃了三下, 隨即, 牆裡傳來一陣機括轉動的聲音, 聲音有些發澀，卻也只有在這樣安靜的時候才能聽到。
眨個眼的功夫, 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便出現在木桶後面的牆壁上，洞口不大，寧欣需要矮着身子才能進去。
她一面懵懂的進入黑咕隆咚的通道，一面覺得設置密碼的人很是古怪，花費了不小的精力來安放一個密碼盒子, 結果正確的通過密碼卻是0, 是0——
通過最開始的一段後, 通道就變得稍寬了些, 高度也足夠寧欣直行, 她正起身，卻忽的聽到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進來的洞口不見了，她的退路被封了！這是什麼情況？
寧欣立時提高了警覺，難道說是她輸錯了密碼，所以，有個陷阱在這兒等着她呢？還好她尚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即便是有陷阱，也不至於太過被動。
有昏黃的燈光逐漸在她身周亮起，交錯的照亮了通道，那些燈泡和電線是沿着牆角安放的，她剛纔並沒有注意到，此時通了電，有了光，纔看清這裡的照明設施，跟礦車的站臺大概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透着股殘敗破舊的氣息。
而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穿着白格子長裙，頭戴同樣顏色禮帽的少女，在她眼前出現，出現在那片燈光交相照亮的地方。
寧欣看着這個笑容甜美，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女，心裡一驚，她剛剛可沒看見通道里有人，她喝問：“你是誰？”
少女笑得越發歡快，伸手摘下帽子優雅的對她行了一禮：“寧欣小姐，你好，我是思綾。”
思綾一出聲，寧欣便覺如遭雷擊，而且，被雷得外焦裡嫩。她深吸了兩口氣，纔將彆扭的心情調順：“你是，AI？”
這個標誌性的大媽嗓，她和範園在電梯裡聽過一次，當時範園還問她這聲音好不好聽，還說AI自認是個永葆青春的青春美少女。
如今，這種大媽嗓與青春美少女形象的強烈反差，倒是讓寧欣一下就認出了她。
寧欣仔細看了看思綾身形的邊緣，發現她身上每一處與光線接觸的地方，都有些模糊，果然，這個少女的形象，是那些昏黃的燈光打出來的虛擬立體成像。
思綾的身形並不是真實存在的，這也就說得通，爲何剛纔有夜視能力的寧欣看不到通道里有“人”。
“是啊，我是。”思綾將白色禮帽戴回頭上，正了正帽沿，收起笑容嘟起嘴，“不過我更喜歡人們叫我思綾。”
她這是鬧情緒了？一根根黑色的髮絲隨着思綾的動作飄動，寧欣即使知道這是幻影，也被這光影所營造的真實感所震撼，加上思綾此刻半是撒嬌半是生氣的神情，看上去，儼然與一個真實的小女孩沒有任何區別。
於是，繼“少女形象”和“大媽嗓音”之後，寧欣又給她加了個新的標籤——兒童心智。
給人加標籤這種事，即便是在心裡，也是種不禮貌的行爲，但是，寧欣想，思綾只是個人工智能系統，稱不上“人”吧？因此，她這樣做，不算不禮貌？
“你在想什麼？爲什麼不哄我？你是不喜歡我這副樣子？還是嫉妒我比你美？”思綾提起裙襬，向寧欣靠近了一步，身體前傾，以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她，訴說着她這副虛擬身體裡的委屈。
寧欣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強扭出一個笑臉：“思綾啊，你能不能稍微正常點？”
“正常？”思綾又嘟起了嘴，“看來你確實不太喜歡我這個樣子，那好吧。”
說着，她退後一步，擺出一個機器人常有的公式表情：“關閉日常模式，開啓任務模式。”
然後，一個機器人形象的思綾便出現了，雖然立體的投影還是那個投影，但寧欣卻再也沒有想把它當做真正的人類，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才安分了許多。
思綾面無表情地看着寧欣，又像是在看着她身後的空氣。
“思綾，這條路通往哪裡？”
“密道內四通八達，你想去哪都可以。”思綾說，“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出去？去哪？”寧欣看到思綾舉起雙手，一張管道圖就出現在她眼前，“爲什麼？”
打開地圖後，思綾突然不動了，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在地圖上點了兩個點。
“思綾？”寧欣想，處於現在這個模式的AI，大概，可能，也會更喜歡別人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它，“你聽到我剛纔的問題了嗎？”
思綾手上動作不停，在同樣虛擬的地圖上標出了一條通道，然後，將地圖的正面轉向寧欣。
“聽到了，但你的問題過於複雜，我暫時解答不了。剛纔爲了解答你的問題，我有一塊芯片被燒燬了。”思綾拎起裙角，給寧欣看裙邊的黑色小洞，她剛纔一動都動不了，就是去處理壞死的芯片去了，堪堪把損毀範圍控制在可接受的程度內。
寧欣捂眼，雖然思綾只是個虛擬的投影，可這投影技術太過逼真，這樣撩裙襬的動作，是會露出大腿的啊，儘管它的腿，挺白的。
不過，這個一問“複雜”問題就會燒燬芯片的設定，是怎麼回事？這讓她怎麼了解情況？
這邊的寧欣正在斟酌用詞，那邊的思綾卻又說話了。
“伸手。”她說着，指給她管道圖上的一塊區域，讓她把手掌放到上面。
這大概又是指紋識別系統，寧欣這次沒有問任何問題，依言把手放到那一片虛空處，然後，她便看到管道圖上顯出幾個大字——權限交接完畢。
“什麼權限？”心裡的問號已經堆了太多，再不拋出幾個，她估計她的“芯片”也快要被燒燬了。
思綾這次回答的很快。“松樹領基地的最高權限。”
“爲什麼給我？”
“你是目前情況的最佳人選，有足夠的活動空間，足夠的異化等級，和足夠的基礎權限。”
她現在這種處處受制於人，又被限制自由關在房間裡的情況，也能叫足夠嗎？
寧欣垂眼苦笑：“你把這權限給我，想要我做什麼？”
“人類，果然是聰明的物種。”思綾像陳述事實一樣稱讚了一句，便說，“我需要你去銷燬一樣東西。”
“你不怕我不答應你，拿到權限後立刻沿着通道離開嗎？”寧欣問。
思綾僵硬了一下，然後說：“聰明太過就是狡猾，我不懂你們人類的那些心思，我只知道，根據我目前的評判，你是最適合完成這項任務的。”
“如果你拒絕，你確實可以打開通道離開這裡，但你想活着出去，也不容易，出去後，想繼續活着，沒有我的幫助，可能會死得很快。”
寧欣擡眼看她，思綾的視線還是同之前一樣空洞。
“思綾，你多大了？”
“冒昧的詢問一個女人的年齡是不禮貌的。”
這真的是換了一種模式的思綾？她真的只是個智能系統？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很會威脅人，你跟人相處的時間一定不短。”
思綾公式化的點頭：“不短，你說得對。”
“爲什麼不找別人？比如青山？”
“他不夠自由。”青山24小時都有人看守，而且他的異化抑制劑是每天都在強制服用的。
“章益加呢？”這個已經投靠了新的異化小隊，肯定足夠自由了。
思綾搖頭：“他的異化等級不夠。”而且，他投靠了新的小隊，能不能認真完成任務有待懷疑。
“還有孤島。”異化小隊的其他人還在保護艙裡躺着，但他們還有孤島啊。
“她的基礎權限不夠。”
話已至此，沒什麼再好說的了。
寧欣看着管道圖被她畫出的路線，問她：“我只需要沿着這條路線走就行了？”
“沒錯。”思綾點頭，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有些虛化了，看來是旁邊的燈沒有足夠的電量支撐了，“快沒時間了，我長話短說。”
“線路的終點有個房間，你需要啓動那個房間的自毀程序，感染者侵入基地的時候，我就要毀了它，結果高德更改了自毀系統啓動程序。”思綾又在管道圖上點了三個位置，“這三個地方，分別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青山，章益加，和孤島的位置，你如果需要幫手，可以設法找他們。”
“你給我的路線不安全？”寧欣一時間沒想明白，既然這通道一般人根本進不來，她想要去哪豈不是很快速？
思綾的身影又虛了一層：“不安全，我能控制的門禁正在逐一被侵襲，有人向他們提供了管道圖，這種集中的攻勢我防不住。”
她說的這個“有人”，豈不就是她？寧欣心說，她雖然給了他們管道圖，但她拼圖的時候，故意拼錯了順序，門禁的位置一定有很多對不上，即便會被突破，也不該這麼快，難道他們已經發現正確的順序了？
“自毀程序需要密碼啓動，密碼是——”思綾本語氣平緩，說了半句突然緊張起來，她控制不住虛化的速度了，通信系統被破壞的速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上許多。
寧欣最後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只看到她一邊以手指她，一邊伸手扯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