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聰明

雲娘被玉瀚抱着回了房,掙着要下來,“你先歇一歇,我去下點面。”

“一會兒荼蘼就能送來。”玉瀚抱着她不放手,卻也不再深入,“我讓他們去燒洗澡水了。”

雲娘便想到,“阿虎也纔回來,荼蘼還要照顧他呢。”

“那下次不許阿虎隨我一起回來,讓他在外面等兩個時辰纔回。”

雲娘見他就是不放手,一副不講理的樣子,只覺得好笑,“你多大了,還這樣小孩子氣。”卻也果真捨不得分開,便道:“要麼我們一起過去?”

“不用了,阿虎和荼蘼已經送過來了,”湯玉瀚聽了聲音便隔着簾子吩咐道:“都放在東屋。”

雲娘就低聲道:“阿虎比你懂事多了。”

“他心甘情願的。”

阿虎是湯家的僕人,跟着玉瀚出來自然是應該照顧他,雲娘也沒有在意,只是幫着玉瀚解了衣服,卻突然發現,“你的衣服怎麼全換了?”

“不小心弄髒了,就換了吳江縣令的衣服。”

說着話,雲娘便幫他將衣服都解了,雖然是至親的夫妻,卻也不肯去看,只催着他進了浴桶,拿瓢舀了水幫他洗頭髮。好在今天玉瀚格外聽話,老實地泡在水中,一點也不動手動腳。

正洗着,阿虎又送了水過來,雲娘聽了聲音,打開簾子讓他送進來,卻見他右上臂纏着布,,還滲出些血漬,唬了一跳,“你怎麼傷了?快把水放下!”

玉瀚卻在後面淡淡地說:“他就是太懶纔不小心傷了,你只管讓他多做活。”

雲娘正覺得玉瀚對阿虎未免太嚴厲了,荼蘼卻端了飯食來,見雲娘出來便遞了過去,卻也不走,恭敬地在門外就跪下行禮道:“謝謝六爺救了阿虎,以後我一定要阿虎好好練武,再不偷懶了!”

雲娘才知道原來玉瀚有事瞞了自己,便趕緊回了屋子去看玉瀚,“你可傷了?”在身上一處處地查看。

湯玉瀚便笑道:“我沒那麼笨,怎麼會受傷呢?”

雲娘哪裡肯聽,這時卻不顧害羞,拉着他細細看過,果真卻沒有一點傷,放下心來卻問:“是不是遇到了盜賊?”

“江南太平日久,又是繁華之地,哪裡有水匪悍盜?不過是截了他們的貨,背後的人心不甘罷了。”

雲娘便知還是上次那批綢的事,卻更是不解,“哪個商家這樣膽大,竟然敢與官府做對。”

“自然是有大背景的人,不過,你別怕……”

雲娘便放心了,“皇上纔是最大的官,所以背景多大也不必怕!”

湯玉瀚便向着她笑,“正是這樣。”又催促,“趕緊幫我洗一洗。”

原來他身上雖然沒有傷,卻免不了有幾處粘着血跡污漬,無怪他今天不動手動腳了,應該是怕沾到自己身上。

雲娘便拿了香胰子幫他把全身上下都打了一遍,又讓荼蘼多燒水送來,將浴桶裡的水又全換了,重新泡了回去。

偏阿虎又送水來時說:“吳江縣令一直留我們住一夜,六爺不肯,只要他送了一套衣服,又在盛春河裡洗了一回就家來,如果在縣衙住一夜,回家就不必燒這許多海澡水,而且縣令大人還要請我們去看戲……”話音還沒落,就被一個溼布巾打中了臉,抱着頭飛也似地跑了,“六爺,我再不亂說了!”

雲娘又是氣又是好笑,“秋天的河水有多涼,怎麼還下水!”

“我不是見你喜歡潔淨嘛!”

雲娘是特別愛乾淨的,“可是,我再不嫌你。”一面說着,一面重新幫忙沖洗,看看也差不多了,便拿了布巾幫他擦乾,“這樣急着回來,一定餓了,趕緊出來吃飯吧。”

只擦了一半,臉就脹紅了,扔下布巾,“你自己擦!”轉身去開食盒,“穿了衣服先吃飯吧。”

“我急着回來難道是爲了吃飯的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想先吃了你!”

湯玉瀚到了家中,吃飽喝足,渾身上下都舒坦極了,靠在牀上攬着雲娘說話,“剛成親才幾天,偏有這許多事。現在事情已經全部辦妥了,不如我帶你去吳江縣裡看戲吧,聽說來了一個有名的戲班子。”

雲娘便想起先前的事,便在他懷裡仰起頭來問:“有《西廂記》嗎?”

“正是以唱《西廂記》聞名的班子。”

“那會不會影響你的公事呢?”

“當然不會,有這麼一回,經盛春河過的商船接下來應該都能老實一陣子了。”湯玉瀚見雲娘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就像孩子一般,便忍不住在她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笑着道:“正好帶你到處玩一玩。”

“那什麼時候去?”

“明天可好?”

“可是你剛從吳江縣回來呀?”

“那又有什麼?”

雲娘被問住了,她從很小開始就要做家事,後來更是自己掌家,每天做什麼做多少都要先想好的,忙忙碌碌,沒有多少空閒,更從未像玉瀚說的這般隨意過。

若是先前,雲娘定會不贊成,去吳江縣可是一件大事,怎麼能不事先看看皇曆好好準備一番呢?但現在的她經歷的多了,一怔之下竟然覺得玉瀚說的也對。於是便認真地點頭,“你說的很是。”

湯玉瀚看着她如此模樣又笑了,着實喜歡,捧了她的臉慢慢香着,一會便意亂情迷,又喃喃道:“等你看了西廂便知道我先前是怎麼想你了。”

說得雲娘越發心庠,便磨着他講,他卻說什麼也不肯,便宜佔夠了,卻道:“明日就能知道了。”

第二日吃了早飯,湯玉瀚起身拉了雲孃的手便道:“我們走吧。”

雖然昨夜說好的,可是雲娘還是吃了一驚,“可是要去吳江縣,我總要收拾一下吧。”

湯玉瀚拉了她的手打量一番,“現在就很好,不必再收拾了。”又笑道:“只有去得早,才能趕得上一整齣戲。”

雲娘聽了便馬上道:“我會很快的。”

說着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正是爲了成親才做的幾件好衣服之一,倒還能出門,然後便向小鳥般地掠到妝臺前飛快地照了照鏡子,又打開首飾匣子,將兩隻牡丹金釵都拿出來,並排插在鬢邊,摘下兩隻銀丁香,換了一對金蘭花耳墜子,手腕上加了一對銀鐲子,最後將成親前買的那對銀香薰球拿出來,裡面裝了曬乾的桂花,掛在衣襟上。

回頭見玉瀚正倚在門上看她笑,便又飛快地打了個小包袱,包裡面兩件披風,並幾錠銀子,挽在手中來到他面前問:“我這樣與你一起出門見人,還算體面嗎?”

“可是要比上次我們一起出門見人時體面多了!”

“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出門了?”明明成親後他們在巡檢司裡才過了幾日,三日回門時也只在門前上了船並沒有在盛澤鎮行走。

可是,雲娘此時便想了起來,原來當初他們從竹屋裡逃出來時也是一起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當時的模樣自不必說——雲娘想起來就臉紅。

偏湯玉瀚一直都當成了最得意的事,現在便上前接了那小包袱,將雲娘如那日般地抱了起來道:“走吧!”

雲娘掙了一下,“那你放下我自己走。”突然想起當日他們便是如此的出來的,便又不掙了,只靠着他胸前笑,“只是到了門外可不要再這般了,讓人看了笑話。”

“所以有時又捨不得帶你出去,若是在家裡倒自在多了。”

雲娘聽他這樣說,便想起在家裡的種種,只覺得面上作燒,突然又想起來,“還沒告訴阿虎和荼蘼呢。”

“他們太礙事,我們自己去。”

可是,就在他們走到大門前時,荼蘼從後面追了過來,“娘子,今天中午做什麼菜?”雲娘來了,她不免生了依賴之心,事事都要來問。

雲娘聞聲已經從玉瀚的懷裡下來,也不去看她,只道:“我們去吳江縣,你和阿虎喜歡吃什麼就做什麼吧。”

“去吳江縣?一定是去看戲吧,”荼蘼一聽反跑過來拉住雲孃的衣裳,“娘子,帶我去吧,我還沒去過呢。”

“阿虎不是受傷了嗎?你總要留在家城照管他。”

“他的傷一點也不重,根本沒事的。”荼蘼說着便喊:“阿虎,巡檢和娘子要去吳江縣呢!”

阿虎便也從後面跑了出來,“六爺,你要去看戲也帶着我吧。”又急忙道:“我雖然沒用,可卻是湯家出來的,最忠心不二。”

“是的,我們都最忠心的,”荼蘼也趕緊求情道:“而且我最會照顧娘子,有我在,一路上娘子有什麼事也方便。”

雲娘便無奈地看向玉瀚,“先前我答應帶荼蘼去看戲的。”

湯玉瀚便點了點頭,“去吧,”將那小包袱丟給阿虎,卻又道:“在外人面前要稱夫人。”

阿虎和荼蘼便趕緊連連點頭,“我們記住了!”

雖然玉瀚總笑稱他們曾經一起出過門,但其實今天總是他們第一次出現在盛澤鎮的街上。河邊人一向很多,然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雲娘盡力與先前一樣的神情,一面點頭招呼着,一面卻又悄悄落後半步。

沒想到玉瀚誰也不理,卻一直看着她,她方一放緩步子就立即停了下來,等她上前牽了手方纔又一起向前走。

到了平安渡,阿虎包了一隻船,雲娘便也與玉瀚坐在一處,見他還是不肯鬆了自己的手,輕輕在下面撓了撓他的掌心,然後向外抽。

走路時牽着手就罷了,現在已經坐了下來,再不放開豈不讓人笑話?

湯玉瀚感覺到了便露出笑意,可就是不肯鬆一點點,倒將她的手放在膝上,自己用手壓住,不許她拿開。

雲娘見狀,便將袖子拉下些蓋上,這樣便看着不顯眼了。可湯玉瀚反倒藉着袖子的遮掩把玩着她的小手,又是捏又是揉的,還在她的掌心撓癢癢,偏偏面上什麼也看不出,瞧人不注意的時候,又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真聰明,知道把手蓋上不許別人看。”

雲娘氣急,明明她不是這個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