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踏進酒肆的時候,店裡正在擺弄桌椅的小二一怔。
鮮少有人一大清早就來喝酒,還是一個身着朝服的官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官人。
方芳茫然四顧,然後,就徑直走到曾經某個人坐的那個位子坐了下來,張嘴就讓小二上酒。
見是朝中官員,小二也不敢怠慢,連忙去取了一罈子店中最好的桂花釀來。
“請問姑娘需要些什麼小菜?”
方芳瞟了他一眼,未響,提起酒罈就“嘩啦啦”朝大碗裡撞滿一碗酒。
小菜那些東西麼,她似乎並不需要。
她很少喝酒,確切地說,是很少喝這古代的酒,現代的紅酒不算,所以,她一直都很不適應這辛辣刺鼻的味道。
擡起大碗,猛地飲下一口,辛辣滾燙入喉,嗆得她咳嗽了起來。
酒,這麼難喝,爲何這麼多人喜歡?
那個男人尤其喜歡!
曾經在皇陵裡,她看到他幾乎就靠這度日。
是因爲能醉嗎?是因爲能麻痹是嗎?
如果真能,那麼她也放縱一回。
本就酒量不大,幾碗酒下肚,意識已經開始混沌,此時,她才發現酒的美好。
眼前景物開始模糊,不停晃動的就只剩某一個人的眉眼。
原來,酒,真的是個好東西。
緊接着,又是幾碗,偌大的酒罈就喝了個底兒朝天。
當小二將門板一塊一塊都放下來,復又走進店中的時候,女子已經軟軟地趴在桌子上,嘴裡卻還在含糊不清地喊着讓他上酒。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會醉得這麼快,分明她不是來喝酒,而是來灌酒的。
身爲酒肆小二,他見多了前來買醉的人,然而,今日,他卻不知該怎麼辦。
她是一個朝中大臣,還是一個女人。
他不知道她爲何事借酒澆愁,卻知道她不能再喝了,所以,也沒有理她,任她一個人在那裡嘀嘀咕咕地叫喚。
直到看到門前同樣一襲朝服的身影走過,小二想也沒想,就衝了出去,攔住了那人。
“這位爺,小的店裡有位姑娘喝醉了,她身着跟爺一樣的官服,小的就想,不知這位爺認識不認識她……”
小二的話沒有說完,蘇墨逸卻是聽明白了,讓他將人從他的店裡弄走是嗎?
不過,聽說一個姑娘,又身着官服,他馬上就知道了是誰。
滿朝文武,只有一個姑娘!
未作一絲停頓,他隨小二快步入了店,果然就看到方芳趴在桌子上,滿面潮紅、雙眸微闔、嘴裡嘟嘟囔囔個不停,似是醉得不輕。
眉心微攏,他上前,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試着喚醒她:“方芳,方芳……”
其實,今日早朝,他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她故作談笑風生,她故作笑靨如花,他卻看到了她的蒼涼。
以前鮮少注意她,自從那日他一拳下去揍了她,又發生生辰卡片那事,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跟其他女人不怎麼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久喚,方芳依然沒有一點反應,搖晃間,蘇墨逸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額頭,那滾燙火熱的體溫讓他一驚。
怎會如此燙?
顯然不僅僅是醉酒的原因。
她還在發燒嗎?
這個女人!
似乎每一次見到她,她都能將自己搞成最狼狽的模樣!
眉心微攏,他低嘆一聲,直接彎腰,將她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丟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就扶着她往外走。
可是,她的身子癱成了一團爛泥,根本不知道撿腳,無奈,他只得一咬牙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此處雖然是小巷,卻也算得上是京城的繁華地帶,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於是,一個身着朝服的男人打橫抱着一個身着朝服的女人很快就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男人面如冠玉、神清骨秀,女子粉面含春、媚態橫生。
路人紛紛駐足,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蘇墨逸抿了抿脣,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他的馬車停在宮門口,要不是進來小巷準備給文帝買點蔡枋齋的糕點,今日他也遇不到她。
那她要醉到什麼時候?
那她要怎麼回家?
他也沒有多想,就來到了宮門口,車伕遠遠地看到他,就趕着馬車來到他的身邊。
“城中方府!”他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就將女子抱着上了馬車,置在車廂的軟墊上,讓她平躺着。
轉身準備打簾而出的時候,女子伸手拉住了他的腕,“別走!”
沙啞的聲音如鋸木,帶着哭腔,帶着祈求。
蘇墨逸身子微僵,頓了片刻,就挨着她的邊上坐了下來。
腕,被女子緊緊地抓着,纖細的手指用力,甚至指節都有些泛白,似乎生怕一鬆手,他就丟下她一樣,可事實上,女子依舊沒有醒。
車輪滾滾,馬車搖搖晃晃走了起來,因是京城,繁華擁擠,行路艱難,馬車走得很慢。
車廂內,蘇墨逸輕輕靠車壁而坐,目光不由地落在小貓一般蜷在軟墊上的女人身上。
這是第一次他仔細看她的眉眼。
彎彎的秀眉如遠黛,睫毛長而捲翹,像兩扇蝶翼輕垂在眼瞼處,小巧高聳的鼻樑,如櫻的朱脣,雖稱不上絕豔傾城,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美,他在腦子裡搜了半天來描繪的詞語,最後想到的是清麗脫俗。
她微微蹙着眉心,似是在隱忍着痛苦,也不知是醉酒或是高燒身子不適,還是心中有苦不堪言。
大概是馬車顛簸,又走走停停的緣故,她猛地支起身子嘔了起來,蘇墨逸一驚,以爲她要吐,連忙扶着她撩開窗幔,卻發現她只是乾嘔,什麼都沒有。
看她痛苦至極的模樣,不知爲何,他的心竟是跟着揪了一下。
他一邊輕輕拍着她的背,一邊試着輕輕喚她:“方芳,方芳……”
方芳迷迷糊糊、混混沌沌聽到有人喚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瞼,視線朦朧中,看到男子俊美的臉,原本兄弟之間,眉目都有幾分相像,如今被她醉眼一看,直直就認成了心中的那人,一時,心跳踉蹌,她驚喜地喚着,“蘇墨風……”
乍聽這一聲呼喚,蘇墨逸身子一僵,連撫着她後背的手都半天才落了下來。
他彎了彎脣,正準備開口說他不是蘇墨風,女子的身子卻因爲他忘了扶住驟然從窗邊跌倒下來,他一驚,連忙伸臂去扶,她就這樣跌了他一個滿懷。
寬闊溫暖的懷抱、急速震盪的胸口,是那人!
是他!
昨夜在南望山,他就是這樣抱着她,這樣的溫暖,這樣的心跳!
蘇墨逸想放開她,讓她自己躺着,可是,女子似乎不願,嘴巴嘟囔抱怨着,雙臂更是如同靈蛇一般纏上了他的頸脖,小腦袋直往他的懷裡鑽,就像想要汲取他的溫暖。
蘇墨逸身子一僵。
溫香軟玉在懷,蘇墨逸甚至不敢低頭看女子的粉面含春、魅惑衆生的模樣,只是啞着喉嚨提醒着她,“方芳,我是蘇墨逸,你喝醉了……”
此時的方芳哪裡聽得進去,只知道有道低醇好聽的男音響在耳邊,眯眼看着男人朦朧模糊的俊美輪廓,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痛苦地喃喃:“蘇墨風……你爲何要如此對我?爲何?”
蘇墨逸眉心微攏,正欲擡手拂掉她不安分的小手,卻是驀地脣上一重,女人……女人竟然仰頭吻上了他的脣。
因爲酒精和高燒,她的脣火熱,如同高溫的烙鐵,燙得他心驚又顫抖。
她吻得有些笨拙,可是卻直直讓人迷醉,脣舌之間滿滿都是氤氳的酒香,讓人一旦沾染就忍不住*。
愣是蘇墨逸再坐懷不亂、再沉穩內斂,此刻也是心跳踉蹌了起來,又慌又亂。
他的喉結難耐地上下滑動了一下,他伸手想推開她,想讓她認清自己是誰,卻不想她就像下定了決心一般,死死箍着他的頸脖,就是不放,甚至,她一邊吻着他,還一邊小貓一般嗚咽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滿。
天,簡直就是要命的誘.惑。
蘇墨逸直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奔騰了起來,理智告訴他,必須推開她,現在是趁人之危,可是人就是這樣,往往理智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一回事。
他慢慢試着迴應。
意識他的配合,女子更加肆意了起來,箍着他的頸脖,柔軟的身子更緊密地貼向他,她仰着臉,嬌喘吁吁地將自己的脣舌和呼吸一併奉上。
吻一點一點加深,狹小的空間裡,只有兩人脣舌廝纏的聲音。
蘇墨逸更是從未有過的澎湃,低吼一聲,伸手直接拖住她的後腦勺,重重吻住,糾纏。
不一會兒,女子就開始呼吸不過來,她本能地躲避,退縮,甚至伸手推他,卻又被他扣着不放。
吻,狂肆霸道,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女子嗚咽着咬破了他的脣,他一痛,理智也猛地回來,他才放開了她。
終於得到自由的女子張着嘴喘息,眼眶紅紅地瞪着他,驀地伸出小手拍打在他的胸口,“你是壞人,你是個大壞蛋,叫你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女子不斷揮舞着小手,粉拳雨點一般落在他的身上,她越打越起勁,越罵越委屈,罵到最後就哭了。
見她這般,蘇墨逸徹底凌亂了,他擡手抹掉脣邊的血漬,扶着她的肩,有些無措地看着她,“方芳,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冒犯你!”
女子非但沒有得到安撫,反而哭得更兇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流了下來,她打着他,氣惱地打着他,“你說我是外人!你說我是贗品!叫你說我,叫你說……”
直到這時,蘇墨逸才驚覺,原來她依舊沒有清醒。
她爲另一個男人而哭,爲另一個男人而瘋狂。
伸手,將她不斷揮舞的手臂抓住,他喚着她,“方芳!”
女子便撲進了他的懷裡,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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