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啓輝轉身的動作那麼幹脆利落,眉目間俱是冷漠,硬生生把蘇柔遙欲出口的話壓回了嘴裡,只聽見輕而哀痛的一句,“啓輝哥……”
林啓輝的腳步微滯,但終究沒有停下回頭看她一眼,摟着陶麥決絕離去。1
小雯衝到蘇柔遙面前,劈頭蓋臉的便說:“收拾你的東西滾出我們的設計室,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了,徒有其表的壞女人。”
蘇柔遙呆站着,她的包被小雯砸在自己的臉上,拉鍊不知怎麼開了,裡面專屬於女孩子的一些小東西滾落出來,灑在她腳下。
她的雙目直直地看着林啓輝絕然離去的方向,直到那抹高大筆直的身影不見了也回不了神,耳邊是小雯的謾罵,眼前是黎蔓的漠視,她的腦袋嗡嗡作響,疼的她四肢百骸都在叫囂榻。
腦海裡忽地浮現起一道清朗好聽的聲音,這道聲音在她耳邊說:“遙遙,注意了,車子要拐彎了。”
彼時,她快樂地坐在單車後面,平舉雙手,感受風從指尖滑過,身前是伸臂就能抱住的啓輝哥,他的聲音朗朗如風,大笑着對她說話,陽光下的青蔥歲月,單純美好,如今,他卻摟着別人毅然決然地不看她一眼,大步離去。
“還不走?難道要我拿掃帚打你出去不成?”小雯見蘇柔遙呆呆的站着不動,怒聲相向彪。
蘇柔遙這才漸漸回神,她看一眼腳下凌亂的東西,慢慢地蹲下身子一樣一樣地撿拾起來。她並沒有流淚,可外表看起來卻十分可憐,好似丟失了莫大的寶貝一般,哀慟到心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小雯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轉過身不再理她,其他人自然也是,蘇柔遙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全部裝在了她的手提包裡,就這樣走出去,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於是,最後一次懇求黎蔓原諒她的過錯。
但黎蔓冷着臉,漠然以對,並不給予機會,蘇柔遙看着黎蔓臉上精緻的淡妝,絕望的潮水一*襲來,“黎蔓老師,請您……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吧,我真的……真的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我……”
說到最後,蘇柔遙的臉色異常的灰白,黎蔓只衝她揮了揮手,沉聲道:“你走吧。1”
蘇柔遙終於絕望,手裡提着包,無力地走出了位於黃金地段的黎蔓設計室。
這裡是高端消費地帶,出入的都是超級白領,甚至大明星,往來之間男的西裝革履,女的衣香鬢影,蘇柔遙雖衣着不凡,貌美如花,但渾身的悲傷和絕望之色那麼明顯地流瀉出來,從她身邊經過的人,無不動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會遇到什麼事讓她臉色灰白?神情恍然?
除了失戀,衆人不作他想。
蘇柔遙回到家,家裡的蘇父和廣恩美見她這副神情,知道東窗事發了,也不多問,看臉色也知道結果了。
經過這一次,算是與林啓輝撕破了臉,林家更會唾棄他們,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而這當中,損失最小的自然是廣恩美,因爲她的目標不是林啓輝,因此並不那麼難過。
“遙遙,別難過了,這世上除了林啓輝,還有其他更好的優秀的男人,憑你的資質,不難找一個好的。”蘇佟安慰着女兒,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有點後悔自己不該在婚宴上說那種話了,關心則亂,見遙遙這麼傷心絕望,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林啓輝回到遙遙身邊,沒想到適得其反。
“更好的優秀的男人?”蘇柔遙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這世界上,我所遇到的,更好的優秀的男人只有一個人。”
她的聲音特別小,小到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的自言自語,沒打算讓別人聽到。但廣恩美耳尖,還是聽到了。
廣恩美眼神犀利地瞪向蘇柔遙,橫眉說道:“你說的是方傾墨?”
蘇柔遙微垂着頭,不說話。
廣恩美忽然拔高音量說:“他是我的,你不可以打他的主意。”
一室寂靜,蘇佟嘆了口氣,這兩個女兒都要強,他哪一個都不想管了,起身就走進了自己的臥室,不想再看見她們爭論。
蘇佟離開之後,小客廳一片寂靜,蘇柔遙慢慢擡起了頭,臉色依舊灰白,但眼神卻莫名地發亮起來,裡面閃着幽幽的光,看着廣恩美輕輕的說:“你上次在希爾頓酒店不是見到他了,你不是打算放棄嗎?”
“什麼?誰打算放棄了?”廣恩美一個激動,站了起來,可她孱弱的腿受不住這麼快速的彈跳,一股鑽心的疼讓她的額頭立刻冒出了冷汗,她死死忍着,雙目冒火地瞪着蘇柔遙。
蘇柔遙一派平靜,反而顯得氣勢十足一般,看着廣恩美輕言慢語,卻字字如針如刺落在廣恩美心上,她說:“姐姐,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你覺得自己有了腿疾,醜陋難看,配不上方傾墨了,在打退堂鼓,是不是?”
廣恩美臉上閃過震驚之色,她明明什麼都沒說,蘇柔遙卻只憑着猜測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她把自己的情緒想法那麼明顯地表露在臉上嗎?她不由摸着自己的臉,心裡苦笑一聲,跟蘇柔遙比能裝,她還真是差的遠啊。
“誰說我在打退堂鼓了,方先生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他不會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帶點殘疾。”
蘇柔遙的目光柔柔地看着廣恩美,卻讓廣恩美有點發毛,不由狠狠地回瞪着,好似維護着什麼一般,蘇柔遙看着她說:“或許如此,但你忍心他那麼高尚的人日日對着你的殘腿,不能帶你去參加任何宴會,因爲你不能穿禮服,無法露出腿部……”
“住嘴!”廣恩美忽然無法忍受地尖叫起來,拿起一邊的枕頭就砸向了蘇柔遙,夠到了茶几上的水杯也毫不留情地朝她砸過去,蘇柔遙躲着,不知爲何,眼淚在躲避間悄然滑落,愛情,沒有了,現在連親情也沒有了,心裡那麼孤單,那麼無助。
當又一個茶杯朝她扔過來時,她不避不閃,咚的一聲,一杯盛着半杯水的瓷杯落在了她的半邊臉上,茶水立刻撲了她一臉,瓷杯觸到肌膚,並沒壞,而是沿着蘇柔遙的身體落了下來,茶杯下的臉頰,立刻留下青紫。
蘇柔遙僵坐着,臉頰上一片生疼,廣恩美沒想到她居然不躲了,真被她砸中了,看着蘇柔遙,哼了一聲,重重地罵,“不要臉!”
蘇柔遙緩慢地伸手摸上青紫的臉,是她自己想要疼,唯有疼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真的還活着,而不是一具喪失了目標的行屍走肉。
她捲縮在沙發上,頭深深埋進膝蓋,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某個點,回憶潮水般襲來,她看到自己在美國高高的雪上上,方傾墨眉眼含笑拿着她的手教她怎麼去握住滑雪杆,他的手始終溫暖,雋永的臉映在白雪中,是一種刻骨銘心的俊朗,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
那時候,她一個人生活在異鄉,遇上方傾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可從美國回來後,她爲什麼就想一心一意和啓輝哥結婚呢?到底是爲了什麼呢?不惜犧牲自己的愛情,不惜放棄傾墨,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她苦思冥想,想到自己的腦袋發脹發疼,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是她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想有個強有力的靠山能夠讓她一生無憂,她怎麼就那麼怕呢?難道父親落馬入獄的事給她的陰影就這麼大?
終於撞到南牆了,想回頭了,可方傾墨還會顧念舊情,還會要她嗎?
她不自覺緊了緊,幸好,這具身子還是乾淨的,只給過方傾墨一人,至少,在身體上,她沒有對不起他。
窗外漸漸的黑了,一天很快又過去了。
一連三天,三天啊,陶麥基本都是在牀上度過的,她和林啓輝休假,簡直就是找時間墮落來着,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做..愛,林啓輝是絲毫不見倦怠,而她除了矇頭大睡能夠恢復些體力外,簡直就是叫苦連天,可當他撲上來時,卻又忍不住反撲回去,就這樣,一次又一次,被心甘情願地吃幹抹淨。
上班的第一天,陶麥忍着腰痠背痛一個走進公司,一走進公司,先來的徐惜便遞給她一張字條,陶麥狐疑地打開一看:陶姐姐,因爲你不能懷孕,啓輝哥是同情你才和你結婚在一起,別拿同情當愛情!
落款:蘇柔遙。
陶麥瞪大眼,剛從三天的纏綿悱惻中來上班,這第一件事就看到了蘇柔遙傳遞過來的小紙條,且說了這麼一番話,不由讓她渾身驟冷,“哪來的?”她壓抑着問徐惜。
徐惜也是一臉好奇,湊過來就來看,立刻變色,恨聲道:“這個蘇柔遙還真是無孔不入,麥子,你別信她的話,我相信林啓輝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會因爲同情她而跟她結婚的人?還是因爲愛她纔跟她結婚的人?
陶麥坐到位置上,心裡立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