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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幾個意思?
花小麥心中一凜,登時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他倒是沒明說,可這話裡話外,豈不明擺着是在埋怨她當初趕走了唐茂林一家,令得他們居無定所,才落到這般境地?
人人都有一雙手,那唐茂林還是個男人,旁人都能靠本事養活老婆孩子,爲何偏偏就是他,非要去借高利貸不可?
再說,當初她爲何半點餘地不留地趕走了這舅舅一家,難不成孟鬱槐心裡還沒個數?哦,你娘受了委屈,沒見你多體恤,倒是爲了外人,怪起自個兒媳婦來了!
她原本還想與孟鬱槐再掰扯掰扯的,自打聽到這句話,心立時涼了半截兒,也沒那個心氣兒了,脫了襖子往被窩裡一鑽,呼啦一聲矇住了頭。
孟鬱槐那句話本是無心,甫一出了口,便知有些不對,急切間又沒法兒找補,只得稍稍彎下身子湊近了點,手伸進被窩裡,扳住花小麥的肩膀晃了兩晃。
“小麥,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當然知道這事怪不得你,當初也是我考慮不周……”
“我要睡了。”花小麥也不回頭,悶在被子裡甕聲甕氣地道,“你是當家的,自個兒拿主意。只要你別再讓舅舅舅媽鬧到稻香園和娘面前,這事兒我就不管了。”
說罷就將他的手往外一推,把被子裹得死緊,闔上眼,任憑他怎麼喊,也是不應聲了。
……
這一晚上,小兩口鬧得彼此都很不痛快,隔日一早,孟鬱槐去了鏢局,孟老孃見花小麥慢吞吞地從房中出來,忙一把就給拽住了。
“你倆還能不能知道些輕重?”她皺着眉惡形惡狀地道,“昨晚鬱槐回來得那樣遲,你不說趕緊催他睡了。還同他咭咭噥噥個不休。有甚麼話,就這樣說不夠?”
“兩口子總有點私房話,娘您別什麼都打聽行嗎?”花小麥半真半假地瞟她一眼,“您要實在不放心。索性今晚把牀搬到我們房門口,聽個夠本,行不?”
孟老孃被她噎了一句,眉毛都豎了起來,冷笑一聲,拍拍自己的心口:“你儘管得意,左右不過在我心中那本賬上再添一筆。你的好日子不多了,等你肚子裡的孩子落地,老孃遲早讓你褪層皮!”
花小麥因着昨晚那回事,心中其實很不高興。這會子卻又不願讓孟老孃跟着操心,唯有擠出一張沒心沒肺的笑臉,上前將她胳膊一挽,軟聲道:“娘哎,我錯了還不行嗎?快過年了。鋪子上事情多得很,這賬您先別忙着記,咱倆先回稻香園去,將那些個正事都處理妥當了,然後您再慢慢兒罵我,好不好?”
言畢,拖着她就往外走。
孟老孃拿她這滾刀肉的性子沒辦法。且也不是真個同她生氣,在口中嘟囔了兩句,象徵性地罵了一回,便也依着她,一起出了門。
……
這陣子,火刀村水田裡的禮雲。仍是一筐接一筐地往稻香園送,園子裡剝禮雲子的十個婦人從早到黑忙個不休,存下好幾十罐紅豔豔的蟹籽,縱是做慣了農活,稱不上皮肉細嫩。時間長了也難免有些受不住,十根指頭都給磨破了皮,莊戶人不講究,又不會特意爲了這點子小傷擦藥包紮,隔天再來幹活兒時,稍稍一碰那堅硬的蟹殼,手指便疼得鑽心,以至於鮮血淋淋。
這個事,孟老孃回來提過一回,花小麥恍然,繼而便連罵自己考慮不周,當夜便等不得地尋到景泰和,讓他幫忙打了十來套剝蟹的工具。
說來這所謂的工具其實也簡單,不過是一柄半個巴掌大的小錘,用來將蟹殼敲鬆,再用一隻食指長短的細長鐵片把殼撬開,就能順順利利地將裡面的蟹籽取出。工序複雜了點,幹起活兒來可能會慢上一些,幸而已有了好些禮雲子,花小麥也不着急,只吩咐那些婦人慢慢來,最要緊是別受傷。
取出來的禮雲子不能久放,汪展瑞便索性將其做成了醬,天氣冷,輕易不會壞,吃到過年前是沒問題的。至於那些雄蟹,有的斬成小塊做成禮雲酥,有的則只用油炒過之後磨成粉,做菜時加上那麼一點,鮮香味比香蕈粉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芸兒連日來除了張羅外賣攤子之外,便始終幫着汪展瑞收拾鋪子上滿坑滿谷的小螃蟹,日日不得閒。這姑娘自打來了鋪子上,便始終勤勤懇懇,無論學廚還是幹活兒,皆從不肯偷一點懶,花小麥自是看在眼裡的,瞧着她開始上竈做外賣之後,手藝愈發精進,心中也便考慮着,該到了讓她出師的時候。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自己不可能將所有的菜一一手把手地教她,說到底,還是得靠她自個兒去鑽研才行。
於是,這日晚間,打烊之後,趁着汪展瑞和譚師傅以及春喜臘梅他們還沒離開,她便招手將周芸兒叫到面前。
“芸兒你跟了我多久了,可還記得?”
她脣邊帶着一點笑意,望着那姑娘道。
“一年零兩個月。”周芸兒連個磕巴都沒打,立刻答了出來,緊跟着便是一個激靈,“師傅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會是想趕我走吧?”
“你腦袋裡想什麼呢?”
花小麥哭笑不得:“你又沒犯錯,眼下是正缺人手的時候,好端端的,我趕你走幹嘛?我是想問你,最近這一向,你覺得自己廚藝怎麼樣?”
“我?”周芸兒抓了抓太陽穴,怯生生道,“我每天都勤加練習,知道自己比不上師傅、譚師傅和汪師傅,但若是跟我自個兒相比較,的確是比從前熟練許多,一樣食材該怎麼烹飪,心裡也逐漸有了數。師傅你說過,做廚這事,必然是年月越長,才越有經驗,我會好好兒練的。”
“嗯。”花小麥便笑了,回頭看看汪展瑞和譚師傅,“你們二位最近這段日子沒少提攜芸兒。依你們看,若我讓她出師,合適嗎?”
“出……”周芸兒嚇了一大跳,一口氣沒搗順。唾沫星子嗆進了嗓子眼兒裡。
汪展瑞看了她一眼,就衝花小麥點點頭:“若論技藝,的確還有些生澀,不過,出師之後上竈的機會才更多,也不是不行。”
那譚師傅則是嘿嘿笑了兩聲:“你是芸兒師傅,你要覺得行,那就肯定沒問題。”
周芸兒徹底嚇傻了,臉上神色急劇變化,一個字也說不出。伸手不住搓弄衣角。
花小麥抿脣一笑:“你也不用怕得這樣厲害,出師之後,咱們和現在其實也沒什麼差別。芸兒我問你,你可知這出師之後,自己能得着甚麼好處?”
周芸兒吭哧了半晌。怯生生地道:“後頭園子裡對廚藝的要求高,我現在還不能上那裡張羅,但除了外賣攤子以外,至少我還可以幫着譚師傅和汪師傅,照顧前邊的小飯館兒……就像汪師傅說的,我在竈臺上能有更多機會操作,對廚藝增進有好處。還有……”
還有什麼。卻是說不出來了。
“最重要的一點你怎麼就給忘了?”花小麥故作惋惜地嘆一口氣,“你出了師,往後就不是學徒,在稻香園裡幹活兒,就可以領工錢了。”
周芸兒霍地睜大了眼:“領工錢?”
“怎麼,還不想要啊?”花小麥噗地笑出來。“往後手裡有了錢,該怎樣花使,你心裡得有個數,若都落入了你爹手板心,誰都幫不上忙——你也別高興得太過。我是打算讓你出師,但在這之前,還有個考校。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正月初五過後,咱們重新開門之時,你要拿出四菜一湯,菜色你自個兒去想,火候、刀功、調味,只要有一項我不滿意,你就照舊當學徒,明白嗎?”
“……好。”周芸兒還有點驚魂未定,只顧着連連點頭。
花小麥便又轉向文華仁和春喜臘梅:“這段時間,芸兒若是缺什麼食材,麻煩各位盡心幫她準備,若她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夥兒多搭把手。”
文華仁與周芸兒關係不錯,春喜和臘梅又向來挺喜歡這姑娘,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當下便帶頭應承下來。
正說着,就聽見身後孟鬱槐的聲音傳來。
“芸兒妹子要出師了?這是好事啊!”
花小麥回過頭,臉立刻垮了下來。
好吧,她承認,最近這幾日,她之所以滿腦子只想着稻香園的事,一方面的確是想在自己生孩子之前,將事事都安頓妥當,另一方面,卻是因爲不願再因爲唐茂林一家的事與孟鬱槐吵鬧。
連着好幾天了,孟鬱槐都很晚纔回村,待得洗漱乾淨回房,花小麥早就已經睡下,只留個脊背給他,到了早晨起牀的時候呢,又往往推說自己疲乏,死活都要在榻上多賴一會兒,不等他出了門,就絕對不起身——說起來,兩人已許久不曾如從前那般親親熱熱地膩在一塊兒。
孟鬱槐曉得自己那句不經大腦的話惹惱了她,有心同她好好兒賠個不是,又被唐茂林的事絆住了腳,沒脫出空來。今日特意來鋪子上接人,便是希望能哄得她高興。
卻不料花小麥只回了一下頭,便立刻又轉過身去,接着對周芸兒道:“不管你要用什麼食材,只要不糟踐東西,價錢再貴都行。也別死撐,自己不熟悉的菜,用不着硬着頭皮做,專揀你拿手的就行,可聽懂了?”
“我知道了……”周芸兒趕緊點頭,看一眼孟鬱槐,小聲道,“師傅,天兒不早了,要不你跟鬱槐哥先回去,我若有不懂的地方,明日再問你?”
“那就先散了吧。”花小麥從嗓子裡哼出一句,站起身垂着眼皮,跟在孟鬱槐身後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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