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記憶

柏淵是在六歲那年被接到嚴家的, 嚴父是一個嚴肅的軍官,嚴溟的母親則是一個性格溫順的Omega。由於嚴溟一直吵着要一個弟弟,加之他們喜歡小孩, 而嚴溟的母親卻已經無法再生育, 他們商量之後決定再領養一個孩子, 於是柏淵便進入了那個溫馨美滿的家庭。

嚴溟性格開朗, 但卻不張揚, 柏淵則是沉穩的性格,從小兩個人一起長大,積累了深厚的情意。彼此都無比了解對方的興趣和喜好, 也建立了十足的默契。

他們一起長大,最終在成年之際一同進入了斯特爾。

在那裡的三年之中, 他們吃過許許多多的苦, 也受過很多傷, 但也創造了很多記錄,即便在離開斯特爾多年仍然使諸多後來者只能望其項背。

從斯特爾畢業之後, 兩個人都一同踏上了戰場。功勳慢慢建立,從下士再到少尉,從少尉再到少校,柏淵最終獲得了少將的頭銜。嚴溟比他低一級,處在大校的級別。

他笑着對柏淵說:“別得意, 我總會超過你的。”

而三年前的那場戰爭, 卻讓嚴溟的一切都永遠停駐了。

咎耳曾經是赫拉莫最重要的駐紮地之一, 那裡有着豐富的礦產資源, 赫拉莫人長期在那裡開採, 而那塊肥肉卻一直被墨金聯盟的人垂涎着,直到有一日, 戰爭終於爆發。

嚴溟和柏淵被派往這裡駐守,在戰爭爆發後他們迅速投入到和有備而來的敵人的作戰之中。

戰線拉得很長,兩方的傷亡都很重,但是也都沒有放棄。

三個月後,赫拉莫這邊漸漸佔據了一些優勢,而對方几天的停戰也讓他們放鬆了一些警惕。

八月的傍晚,空氣中難得不是往常瀰漫的硝煙味道,而洋溢着被陽光炙烤後的微醺氣息。

在駐守區的後方有數百米士兵守衛着,而其中兩個人,一個Alpha和一個Beta也在日常的戰鬥中建立了深厚的情意,於壓抑的戰場之上,他們的情愫慢慢發芽,在這個悶熱的午後,Beta寡淡的信息素讓Alpha士兵受到了微弱的影響,當然,這種影響很小,可偏偏在這種安寧的氣氛之下,他心理防線降下了不少,兩個人很快便到一旁的草地上私會。

其他士兵自然知道兩個人在做什麼,他們說說笑笑,也放鬆了警惕。

而另一邊,指揮所的信號總終端上發生了短暫的信號中斷,時間爲1.37秒。

監察情況的士兵發現了這個情況,但是並沒有留意到,便又繼續觀察着整個星球上的狀況。

事後查明情況的時候,知情的每個人都覺得心情沉重。咎耳戰役造成的慘烈情況不是偶然,敵方的動作一環扣一環,只要有其中一環沒有接上,敵軍的行爲便會敗露。而可惜的是,百密一疏都可能會導致最終的災難,更何況是多處疏漏與大意。

在戰場上,從來都不該存有一絲一毫的僥倖,而這場戰役也最終給赫拉莫人以深重的教訓。

精明的巴卡達人切斷了赫拉莫人的信號路線,換成了他們的,最終監察士兵未能發現駐守區後方發生的事情,而事實上,由於守衛士兵放鬆了警惕,數百名士兵悄無聲息地死去,敵軍換上他們的衣服混入了駐守區,當槍炮聲響起的時候,前線的巴卡達人與內部相應,使得赫拉莫人迅速亂成了一片。

嚴溟和柏淵從中央區擊退了一部分敵人,然後帶領着兩隊士兵支援前線。

此刻是真正的硝煙瀰漫,血腥味濃重到讓在戰場上待了很久的老兵都感到作嘔。

嚴溟和柏淵培養了深厚的默契,士兵們在他們的指揮下將局勢變得沒那麼糟糕。

片刻之後,柏淵和嚴溟卻被圍困到了一個閉塞的區域之中。

柏淵緊緊地抿着嘴脣,想到自己剛纔做出的判斷,不由擰眉道:“我剛纔不該選擇這條路。”

嚴溟的視線掃過前方的空地,低聲道:“與你無關,如果是我,可能也會那樣選擇。”

換句話說,柏淵做的是正常情況下都會選擇的情況,因爲另一邊意味着更危險的境況,可偏偏被狡猾的巴卡達人引入了他們已經佔領的這片區域之中。

片刻之後,從空地那邊緩緩走來了一個狂傲的身影,柏淵掃了一眼,低聲說道:“是赫爾曼。”

在不遠處站定,赫爾曼給手裡的粒子束槍上膛,看着對面正在上演困獸之鬥的兩個人,不由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

他將槍舉起來,手掌輕動之後,四面八方的攻擊便朝着被圍困在中央的人襲來。

片刻之後便有數名士兵倒了下去,而剩下來的人卻仍然自發地將嚴溟和柏淵護在中間,承受着外圍的攻擊。

當只剩下嚴溟和柏淵兩個人時,赫爾曼卻示意周圍人停下攻擊。

他微微一笑,端起槍,聲音裡都透露着愉悅:“這次,我要親自試試能不能擊中兩位了。”

說完,他扣動扳機,嚴溟迅速地將柏淵護在身後,承受住了那一次攻擊。他的肩部被射穿了,濃郁的血液順着軍服往下淌,一點一點澆溼了地面。

柏淵臉色青白一片,當赫爾曼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他推開嚴溟,承受了那一槍。

他與他之所以都沒有躲,不過是清楚,當赫爾曼這樣做的時候,如果他們選擇回擊,兩個人便都會被周圍的士兵擊成篩子,每個人都在賭,賭能夠拖延更長的時間。

擊出了數槍之後,看到兩個人狼狽的情狀,赫爾曼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而他也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懶洋洋地招了招手,所有巴卡達士兵都舉起了槍對準了兩人。

當槍聲響徹整個封閉區的時候,兩個人都拼了命地想護住對方,柏淵身後先中了一槍,他身體一滯,在短短的毫秒之間便已被嚴溟護在了身下。

四周都瀰漫着硝煙味,他能夠感受到嚴溟溫熱的血液流淌到他的身上,甚至溢到他的皮膚上,灼燙了他的心。

嚴溟用身體擋住了幾乎所有的光,只露出了一個小縫。

他從那個小縫裡,看到天際的最後一縷光消失,整個世界頃刻間變得晦暗沉寂。

黑暗來臨,未有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