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告訴

當葉澤停下來的時候, 柏淵的眼角已經暈出淡淡的溼意,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葉澤將一隻手掌放在柏淵的胸膛上, 能夠感受到那裡快速的跳動。

柏淵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上帶了一些血色, 而臉皮仍然是白皙的, 襯得被青年肆意地蹂/躪過的嘴脣愈發鮮紅。

葉澤一隻手仍然握着柏淵的手腕, 另一隻手輕輕地撫着男人黑色的頭髮, 一點點啄吻着他的眼皮,臉頰和紅潤的嘴脣。

“你在做什麼!”

葉澤沒有回頭,甚至沒有驚慌失措。他閉着眼在柏淵的下巴處啄了一下, 然後才翻身坐起,站到地上的時候頗有幾分氣定神閒, 怡然自得。

沈亦舟瞪着他, 然後小跑到柏淵的身邊, 關切地俯下身問:“教官,你沒事吧?”

看到柏淵似乎沒什麼問題, 他擡起頭又瞪了葉澤一眼,聲音凜冽地道:“教官身體不適,你卻強迫於他,以下犯上,我會將這件事告訴校長。”

葉澤臉色淡然, 似乎這件事與自己無關。他側垂着頭, 將柏淵的手握在手裡, 然後望着沈亦舟的眼睛, 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教官真的不願意, 我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裡。”

沈亦舟垂下頭,彷彿求證一般對柏淵說道:“教官, 你是被他強迫的話?”

兩個年輕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柏淵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他用幾乎稱得上溫和的目光看了葉澤一眼,然後又看向沈亦舟,輕聲說:“小舟,我們之間的事情,你不必插手。”

沈亦舟渾身有些發抖,他聲音艱澀地說:“是這樣嗎?”

葉澤卻有些不耐煩了,懶懶地道:“教官都已經承認了,你不相信,還要在這裡纏着他,耽誤他休息,未免太過分了吧?”

聽他這樣說,沈亦舟直接紅了眼睛。

“你——”他氣憤地說了一個字,低頭看了柏淵一眼,明明他將人吻得那樣激烈纔是最過分的,現在居然來指責自己。沈亦舟最終低頭看了柏淵一眼,然後跑了出去。

葉澤撇了撇嘴,坐在柏淵的身邊,面色不鬱地對柏淵說:“不關他的事,偏來湊一腳,現在甩臉色跑了。”

柏淵聲音輕緩地道:“小舟心思細膩,你別故意氣他。”

“教官生氣了?”葉澤試探着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麼難看。

柏淵凝視了他一陣,然後伸出右手,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我們說會兒話。”葉澤愣了片刻,下一秒便更緊地握住柏淵的手,嗯了一聲,坐在了他的身邊。

柏淵的視線放空了一陣,然後側過頭,對上了葉澤定定的目光。

男人抿了下嘴脣,道:“我和你之間差了十幾歲。”

葉澤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後不由失笑:“教官是覺得我們年齡不合適?”

不等柏淵開口,他接着說:“我沒想過教官是這麼傳統的一個人,但如果我們能平安地活到壽命終結的那一天,也還有一百來年的時間①。在這百年的時間裡,如果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一件讓人遺憾的事情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一直陪在教官的身邊。”

柏淵似乎被他的話說服了,長久都沒有開口。葉澤也不急,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時不時輕輕地揉動着他白玉般骨節分明的手指,彷彿是十分愛惜的玩具一般捨不得撒手。

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柏淵有些發怔。

在他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裡,愛情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存在過。偏偏旁人卻總愛往他身上加諸一些事情,譬如對他和嚴溟,亦或者是對他和沈亦舟。

葉澤以一種強勢的,卻又不突兀的方式闖入了他的世界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捨不得對他硬下心腸來。當他們在戰場上分別,當他腦海中不斷回想着葉澤站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樣脆弱和失落的表情,柏淵漸漸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這種改變讓他心中第一次升騰起異樣的感覺,連思念也不是從前經歷過的那種滋味,而是綿長的,讓人惆悵不安。當他重新回到斯特爾,腦海中第一個回想起的便是葉澤,想到他們在地下醫院第一次見面時的不對頭,想到他在夜色中同自己過招時的眼神,也想到他離開時和對方的那個擁抱。

是的,他清晰地理解到自己的感情世界發生了變化,有個被封鎖的區域被人蠻橫地撬開,擠進了無數的情緒進去,而那些情緒匯聚在一起,都用不容置喙的聲音在告訴他——

他喜歡上了葉澤,喜歡上了這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像朝陽一般的青年。沒有理由,沒有防備,這種喜歡來得太突然,讓他幾乎有些措手不及。

當兩個人的嘴脣交纏在一起,他無法推開對方,那種緊密的,熱烈到極致的情感讓他覺得渾身戰慄,心跳加速,心像是被拋入高空,又彷彿被人緊緊地握在手中。當柏淵閉上眼承受着那熾熱的吻,他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塵埃落定,迷茫中裹挾着一種安定的情緒。如果不是被葉澤握住了手腕,他幾乎覺得自己會攀上對方的脊背,迎合對方的吻。

柏淵的思緒迴轉,挪動身體拍了拍身側,示意葉澤躺在自己身邊。

後者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朗然的笑容,將柏淵輕輕抱起,在對方疑惑的視線中將人往另一邊放了放,然後才脫了鞋子躺在他身邊。

摸着柏淵手術後有些蒼白的臉,葉澤呼吸都要凝滯了,他小聲地問:“剛剛接吻的時候,有沒有弄疼教官?”

柏淵搖了搖頭,他不需要問這個問題,即便對方不打招呼便吻了下來,但是葉澤很小心的避開了他頸後的傷口,連捉住他手腕的力道都用了技巧,不會讓他感到疼。

“沒有,不疼。”

柏淵的氣質原是讓人不易靠近的清冷,可是躺在白色的牀單上,臉色蒼白,便多了幾分脆弱。而他望着自己的視線又將常有的那種疏離消散去,葉澤心隨意動,只覺得心中柔情幾許,湊過去又吻了下男人的脣角。

想到了什麼,他眨了眨眼,認真地問:“教官吻技好像比我還差,是沒有和人接吻過嗎?”

柏淵怔了一下,看到葉澤勾起的嘴角,別過臉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葉澤得寸進尺,又將那個困擾了他多時的問題問了出來:“教官的信息素變淡,更傾向於Alpha,但並不是被標記過的原因,對嗎?”

他說完之後,胸中情緒起伏几許,索性將所有想問的事情都一股腦說了出來:“我聽到嚴溟這個名字聽到過很多次,別人也總是將教官的名字和他的放在一起,教官能告訴我關於你們之間的事嗎?”

他說完話後便屏息等待着柏淵的回答,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葉澤突然對剛纔的衝動感到有些後悔了。

看樣子,柏淵纔剛剛能夠接受他,而自己卻問了一個會讓對方想起一些不好事情的問題,甚至在問題出口的時候,葉澤已經隱隱有些後悔了。

可他刻意掩蓋住的卻是心底裡的一個聲音,他想要知道這個男人的全部,從他的嘴裡,哪怕問出這個問題會讓柏淵心裡的一道疤痕裂開,他也要將嚴溟從那個血肉模糊的裂痕中拽出,將自己的名字一點點放到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位置上。這樣帶着些許陰暗的想法在葉澤的潛意識中浮游片刻,只是被他刻意地忽略掉了。

果然,在他說完之後,柏淵的瞳孔微縮,面上的表情也褪去了之前的平靜。

就在葉澤準備繞開這個話題時,柏淵卻閉上眼,抓着他的手縮緊,輕聲說:“你想聽的話,我講給你聽。”

葉澤愣了一下,心頭縈繞着複雜的情緒,他傾身將柏淵的身體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低聲說:“我聽着呢。”

“信息素的事情,你猜的沒有錯。抑制信息素是我個人的意願,因爲這樣才能夠將發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即便Beta的信息素很淡,但誰都無法確定在戰場上沒有絕對影響。”

葉澤忍不住插了一句:“可是,那種影響真的太小了,教官何必以傷害自己的身體爲代價?”

他說完,心尖便疼了一瞬,聲音停住,繼續聽了下去。

“嗯,但是這是我個人的意願,你不必介意。”

葉澤悶悶地嗯了一聲。

柏淵停頓了一陣,似乎在琢磨該怎麼去形容他與嚴溟之間的關係。

他的腦海中回憶起自己六歲時候第一次見到嚴溟的畫面,那時他剛剛失去父母,成爲孤兒,被嚴家領養。

“嚴溟……他是我過去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