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高燒徹底退去,已是幾日之後的事。方得跪在十四跟前痛哭流涕,感激上蒼大發慈悲保住了主子的性命,同時向十四磕頭認錯。
“別丟人了!趕緊起來。男兒膝下萬金,你就爲這等小事下跪,實在丟了我十四府上的臉。”十四半真半假的說。
方得低頭,吭吭哧哧的回話道:
“爺,屬下這個,並非爲了聽從您命令,爲您找酒之事而求您責罰。卻是爲了另外一樁事。”
“何事?”
十四意外。方得不是那種隨便闖禍惹事的人,怎會出事?
“十四爺,屬下自作主張,在您昏迷時,將蘇樂師帶到您屋裡,然後,她聽到了您的一些話。”
十四愣住,被燒昏了好幾日的頭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到底什麼廢話,值得搞出得領罪這種事來?
方得提示:“當時……您反覆喚着蘇樂師的名字。”
十四:“……”
“嗨!哥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嗨!哥們兒,咱交往試一試吧?”
“嗨!十四,你看我們都互相喜歡了,乾脆湊一對兒得了!”
“嗨——”
嗨個毛線啊!
正在思考着該怎麼跟甦醒後的十四告白的蘇禧受不了了,狂罵自己。
想想啊,自己有見過古裝劇裡,女主跟男主如此告白的嗎?誰腦子沒長好會幹出這種根本就不符合古代女人矜持形象的蠢事啊?!
蘇禧狂揪頭髮,實在很崩潰。真希望自己在21世紀,面對所愛對象,直接告白了事,對方若是拒絕就直接宣佈暗戀結束,完全不會有這麼多問題要考慮。
還矜持?
去他丫的矜持!
這時,傳來陣敲門聲。蘇禧心跳加速,暗自想着該不會是方得來叫她去跟十四面對面交流吧?打開門看,門外站着的正是滿臉雀躍的方得。
“蘇樂師,爺有請。”方得說。
瞬時之間,蘇禧笑得咧開了嘴。
看見了十四,蘇禧眼睛有點兒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感覺。
說實話,她可從沒想到過自己會被十四這種無比優秀的人所喜。自知之明這個東西,隨着時光會漸逝漸長,蘇禧知道,被一個人喜歡需要各種的理由,而十四喜歡上她這種小毛菜的理由,她超級有興趣。
毫無理由的一見鍾情?純粹靈魂?還是單純個性?亦或是,十四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某一種東西在指示着他的內心向她靠近?
這麼想着,卻是越想越覺心虛,高興着的心虛。畢竟,能被喜愛,總歸是好的。不管是哪一個理由。都不會錯。
“你不要多想。”
終於,十四打破了沉寂。
蘇禧擡頭,她被十四所說的話給弄得愣了一下。
嘴角浮着淡淡的笑,帶着難以掩飾的自嘲,十四輕聲說道:
“我只是……生病生糊塗了,說了一些讓你誤會的話,你別多想。那都不過是胡話。”
蘇禧咬咬嘴脣,什麼話都沒說。
“該不會你都當真了吧?”十四微笑着問。
咬牙間,浮動的心思都被沉進最底,蘇禧直視着十四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那張,明明已經露餡,卻能夠死不承認自己真實心意的臉。
很想知道,此時此刻,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請爺放心,奴才不會當真的。因爲奴才始終明白自己的身份,主子是爺,奴才是奴才,此生能服侍爺就是萬幸,怎還會做胡思亂想。被爺唸叨,奴才知道大概是奴才惹了爺不高興,所以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
十四徵了一下。
蘇禧這番話聽上去牽強得很,可找不着絲毫錯漏,這個小丫頭,幾日不見,竟然能說出這種圓滑至極的話了。
還是說,自己就從未看清蘇禧過。
從神遊物外回到現實,心中不知什麼滋味的十四看那低眉順眼的蘇禧,淡淡說道:
“這幾日,你服侍的很好。”
去他媽的服侍!老子不是奴才!老子就是個暗戀着你的大蠢瓜!
心裡某種情緒在翻涌,蘇禧幾乎快按捺不住,好歹從喉嚨裡擠出話來,盡了所有的力氣,總算讓自己聲音聽上去平靜如昔。
她恭敬的回道:“這些都是奴才該做的,爺過獎了。”
十四臉色更暗了些。“奴才”這詞,是他最不想從蘇禧嘴裡聽到的。
不由頓了頓,默了半晌,他問:“你比賽進展如何?”
“奴才不負聖望,成功進入決賽。”
十四默了默,說:“我記得是今晚決賽吧?”
“爺好記性。是今晚決賽。”
十四皺眉。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壓下了心中對蘇禧剛纔回答的內容浮起來的不自在,但語氣還是冷了許多,他說:
“接下來你認真比賽,我這一邊你就不必再過來服侍了。”
聽着那個冷下來的聲音,蘇禧心裡沉到最下,可臉上沒有表露半分。對着十四恭敬行禮的同時,她回話道:
“爺請放心,奴才一定不會辜負爺和聖上的期望。”
“主子,這裡您坐着還舒服嗎?”方得輕聲問十四。
這是間距參賽者表演的臺子最近的屋子,前幾天被用來堆放一些雜物,今早上主子爺見過蘇樂師後,就吩咐自己把這裡整理出來,也沒說個爲什麼。
不過現在方得知道十四爺是爲了什麼才讓他做這件事的。
大概,只是爲了聽到蘇樂師的決賽演奏。但因爲某些原因,卻不願被蘇樂師知道這件事吧。
十四搖了搖頭,輕聲道:
“方得,你跟爺才下戰場沒多久,怎麼就跟宮裡那些婆婆媽媽的小宮女一樣,廢話這麼多了?”
“主子,您身子骨這幾日剛剛見好,可是受不得半點出錯,您就稍稍體諒屬下一次吧,等會兒如果真覺着不太自在了,一定跟屬下說。您要知道,屬下可沒什麼能耐,可以擔禍害皇子的頂天罪責。”
方得苦着一張臉,吭吭哧哧的說。
十四挑眉。
“跟爺囉嗦個什麼勁?該誰出場了,你趕緊去看看。”
方得不敢再廢話,立刻離開小屋,打探消息了。
在後臺等着最後決賽的蘇禧歪了歪腦袋。
她這兩天照顧十四沒怎麼睡好,估計有點頸椎僵硬的毛病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如果有的話,肯定是她自己掏錢去看醫生。就以老康那種完全沒有醫療保險意識的領導,肯定不會給全民搞醫保。至於“政府”工作人員的醫療保障,估計也夠嗆吧。
正腹誹着,蘇禧視野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幾乎只出現了一秒不到,就被徹底淹沒在各式各樣的人堆裡。她愣了愣,還以爲自己看錯。
對,肯定是自己看錯了,方得怎麼會一個人來到這裡呢?他一天差不多全天候跟着老十四,現在十四爺正跟牀上躺着半死不活,方得怎麼會丟下他那蒙他全身心崇拜的主子到處亂跑呢?
決計不會。
“爺,再過兩個,就輪到蘇樂師上場了。”
打探結束的方得對閉目養神的十四說。
輕輕點着頭,十四覺着自己腦子似乎在開始不清楚了。的確,身體見好,可自己這次受的算不得場小傷,不是說沒事就能徹底沒事。
他是不是太逞強了?
忽然間,十四心裡浮出這樣的念頭。下一瞬,他不由自嘲的笑起來。
逞強又如何?他曾歷經的這些年歲裡,逞強的事難道還少?那,也不差這一次吧。
稍稍定了定神,十四問方得:
“她這回要吹什麼?”
方得搖頭。
“屬下看過了,蘇樂師沒帶竹笛,也問過了喬老先生,老先生也不清楚蘇樂師要演奏什麼。”
“這是想幹什麼?”
自己問自己時,十四卻不由的勾了勾嘴角,起了一層難掩的笑。
不管蘇禧會演奏什麼,只盼望,那將被演奏出來的曲調,能值得他拖着這爛身體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