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口,含住。甜甜的,口裡的苦味頓時消散大半。我衝他眯眼一笑,九郎摸着我的臉,眼裡有着莫名的哀傷,感覺他就像是個深淵,看着淺卻是萬丈千丈,無論怎麼都看不透他。突然發現九郎身上有的秘密不比狐狸和白玉堂少。
窗外掛這一輪圓月,皎皎若玉盤,清冷的撒在我的臉上。室內燈火通明,卻無法照亮他的心。我欲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九郎看着我的臉,撫摸道:“你已經睡了七日了。真是嚇死我!什麼病也查不出來。我束手無策,只能看着你睡在那裡。”說着,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抓得我有點疼。那力道像是怕我會跑了一樣。
七日,又是一次那麼久的睡眠。爲什麼,我總會陷入這樣反覆的長眠中。我覺得這和睡夢裡的那個男子必然有什麼聯繫。我自顧自的出神皺眉思索。
九郎一下抱住我,眼神是我從未看過的哀慼,話語顫顫的道:“十四,你看看我。看看我可好?”
那近乎祈求的語氣讓我心疼,我回抱他,想撫撫他的背來安慰他,無奈手包的象糉子一樣,實在是沒辦法,之好用手掌拍拍他的背,道:“九郎,我一直看着你,從未看過他人。”
“十四,連你自己也覺察不出麼?”他抱緊我,像是要將我揉入他的身體裡一樣。
“什麼?”不解的問他。
“十四,將他趕走好麼?只要我兩就好了。將他趕走,他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裡。”他努力的鎮定着,哀求我,語氣裡是激烈的感情碰撞的火花。
“九郎。”九郎說的他是誰,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不解爲何九郎今夜如此反常,平日裡的那從容大度去那裡了?爲何非要趕走狐狸。
“他一路上幫了我們許多。如今,趕走他,太···”說着,聲音減小。我低下頭,不敢看九郎受傷的神情。我知道若是我擡頭,看到他那一閃而過的傷心,必然會答應他的。可如此,我實在是對不住狐狸了,畢竟沒有理由就將他趕走。於情於理,都是不合的。
“是我過分了。那話,你就當沒有聽過吧。”九郎垂下眼簾,打算走出去。
我忙拉住他,手指一抓他的衣物,便鑽心的疼,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來了。九郎回頭見我這樣,之前哀傷的神情全然不見,立刻變爲焦急,捉住我的手,又責怪又心疼道:“做什麼,手還沒好呢!再動下去,這手真的永世不能再碰琴了。”
我笑意盈然的看着他從袍子裡掏出瓶瓶罐罐來,解下我手上的紗布,小心翼翼的給我上藥。可饒是他再小心,我依然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真是疼啊,怕是這幾日完全不能動手了。
“疼麼?”九郎看着我呲牙咧嘴的樣子,眼裡滿是心疼,彷彿恨不得自己來替我受了這苦一樣。
“不疼。”我咬牙,衝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從前,在宮中的時候,什麼傷沒受過。那時候年紀小,老是挨板子。好在肉多,打得也不疼。如今,這十指連心確實和那屁股上的感覺不一樣。”
他點點我的鼻子,又氣又笑,眼裡還帶着憐惜道:“感覺有何不同?”
“傷了手比傷了屁股好多了。傷了手頂多沒辦法吃飯洗漱,傷了屁股,連如廁都是一種酷刑啊。”我回想着先前第一次受了板子,之後每天褲子和後面都黏在一起,沒回如廁,脫褲子都脫得汗流浹背。
九郎無奈,將我抱起來道:"許久沒有去吹風了。抱你到窗邊看看月色吧。”
任由他抱着,來到窗邊,對面是這揚州最繁華的夜色,萬家燈火,明滅間,讓我有種好像在俯瞰衆生的感覺。月涼如水,下面卻一片的火熱。七夕過去之後,便是月圓人團圓的中秋了。去年中秋後,狐狸就走了。我總覺得今年中秋後,在這裡短暫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了。思及此,我微微斂目,神情落寞。
九郎好像是知曉了我的心思道:“莫怕,他們走了,還有我在。”說着便衝我笑一笑,那笑容就像是一汪清泉,瞬間撫平了我心中的不安。
我擡頭看想天際,在北方果不其然找到了它。長庚長庚亮四方,旅人歸家照前路。九郎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那長庚星,替我攏攏鬢間的碎髮,道:“十四,我願做你命途裡的長庚星,若是他日你找不到路了。我便在那裡看着你,爲你照亮前方的路。”
九郎,若說我方纔還對九郎起了疑心,如今我真的是全盤託付了。“命裡的長庚,九郎,你便是我命裡的長庚,一直閃爍着。就算什麼都走了,你還在那裡,不離不棄。”熱燙的淚滾落在了衣服上,便是深淵也罷,是火坑也罷,我真真的陷進去了。就像是那撲火的蛾子,離不了他了。
我靠如他懷裡,隔壁傳來了古琴聲,唱得便是那越人歌。我覺得如今真的是得知了那歌詞裡的熱切,這樣不顧一切,連姓名也不知曉,就大膽的唱出求愛的歌謠,原以爲是那吳越之地,民風開放,人情淳樸,熱情好客所致的。其實不然,如今身臨其境,便也知曉,世界男女之事,往往開篇就同一把火焰不燃盡一切火焰,誓不罷休。
而現在,我也沉淪了,踏入了。本以爲能那樣淺淺的愛一場,細水長流,到最後,還是踏上了這一步。九郎,我真的什麼也不管了,不顧了。我現在就像是一個危立懸崖的人,已經無法回頭了。
握住九郎的手,同他十指相扣。這月如此的圓,但願你我能永遠象着月亮一樣這麼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