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畫師走過來問他們:“公子們,可否讓我做一幅畫?我一生閱人無數,如今見你們三人如明珠省會,各有千秋,站在一處,就自成一畫,如此風×流美景,不畫實在可惜了。”這位畫師年逾花甲,鶴髮雞皮,白鬚飄飄,乍一見象是個普通的老人,仔細看去,那老人目光矍鑠,神情清明,依稀可看出當年的風采。
我覺得他頗有股仙風道骨的氣息,看來神仙也是很會欣賞藝術之美的。這畫得畫,畫完了,我要珍藏,放到牀底下去和那些違禁書放一起。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三人行》。
青桐面露難色,正欲開口推辭,我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說話。他低下頭不再說話。
老畫師就讓他們站在這桑樹下,綠蔭成片,微風習習,樹縫裡隱約投下幾個斑駁的光點,落到他們的衣服上。唐三生天真明媚的笑着,青桐略帶羞澀,靦腆的微微勾起脣角,李齊的目光柔和的看着唐三生,彷彿他是什麼寶物似的。這一刻,我期望時光永駐。他們不要變啊,千萬不要變啊。留住這笑容,留住這光明,別陷入這濁世裡。白玉無暇人無雙,弱冠年少勝芙蓉。青桐,如果可以,我真想你。。。我扶額,又妄想了。這世上的人哪能一直不變啊。滄海都能專爲桑田,明珠也會蒙塵
折舊,更何況人呢。
老畫師落筆如有神,筆尖飛快地落在紙上,沒有濃重的色彩,清淡的幾筆,帶着少年兒郎的明媚和憂傷,淡淡的卻融入了人的心裡。
收筆,一幅畫呈現在桌上。唐三生迫不及待的跑過來,看到畫後怔住了。青桐和李齊也走過來,看到畫後,皆震驚的瞪大了眼。那畫用的好像不是顏料,用得就是這天地的靈氣,三個人彷彿印在紙上一樣,栩栩如生。那畫師卻搖搖頭,嘆息一聲,彷彿對這畫作不滿意一樣。
“爲何嘆息呢?前輩。”我走過去,細細的撫摸着畫,那眉那眼,流露的東西,幾乎畫到了靈魂深處了。
“沒有人能比上那位公子。老夫浸淫畫畫三十餘年,沒有見到再比那公子還有美的人了。可那公子卻不願作畫。今日我原以爲能見到比那公子更絕世出塵之人,如今看來還是比不過啊。”那畫師說完還搖搖頭,自顧自收拾東西去了。
這裡人漸漸聚集起來,將青桐李齊和唐三生圍住了。姬流觴搖着摺扇,緩緩走過來,行走間,環佩叮噹作響。他走近仔細打量了那幅畫,眼裡流過一絲驚訝,隨後又隱去,只剩下一片清明。
“前輩,您可曾是三十年前退出畫壇的非墨老前輩?”他作揖恭敬小心詢問道。
“老夫多年沒再叫非墨了。公子是何人?”老畫師停下手裡的活,直起身子問。
“家父姓姬,多年前曾多次登門求您爲他與家母畫一幅肖像,您執意不肯提筆,如今家父依然沒有請人畫像。”姬流觴略帶遺憾道。
“原來是十大名家的姬家公子,當年令尊爲了一幅畫像可沒有少折騰老夫,弄得老夫家財盡散,流落街頭,如今靠賣字畫爲生。姬家待人之道,老夫可深有體會啊。”
老畫師面露嘲諷之色,看來當年定是與姬家有過節。
一番話讓姬流觴臉色微變,他又鞠一躬道:“當年家父多有冒犯,是在是情非得已。家母病重,期望能與家父共畫一幅,聞得您做情人畫十分有名,前來求取。您始終將我們拒之門外,以至於家母至死都沒有得與家父共入一畫。家父氣急攻心,纔會對前輩諸多無禮,如今往事如煙,家父已爲自己所爲深感愧疚,期望在有生之年能求得前輩的原諒。”
“哼,三言兩語就能抵我喪妻之痛,失子之恨,我與你姬家必是不共戴天。想我原諒,做夢!”老畫師快速的收拾東西,完了之後,立刻拂袖而去。
這時狐狸走過來了,走到我身邊,沒骨頭一樣靠着我,大聲喊道:“非墨大師,可還記得我?”那畫師身子一震,轉過頭來,嘴巴張得老大,眼睛睜得和銅鈴一樣。
我推開狐狸,沒一會,他又纏上來。老畫師想魔怔一樣,一步一步直直向我的方向走來。一路上,撞了人也不知,青桐在他身後叫他,也象是聽不見一樣。
狐狸正和我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捉住我,接着被我逃脫,接着再捉住我。狐狸,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真是不想打你,可你那樣子,實在是太欠揍了。纏着我有意思麼?
九郎看見了,必然要生好幾天悶氣。我又一次推開狐狸壓過來的身軀,老畫師看着我和狐狸,半響道:“且讓我爲你們作一幅畫,公子,小姐。”
狐狸笑了,美目生輝,亮晶晶的,象是從前我在宮裡看見過的大公主的鳳釵上銜着的寶石,熠熠生輝。
可狐狸的笑容裡我總覺得有股子陰謀的味道。轉頭一看,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九郎目光灼灼,彷彿要將狐狸瞪出個洞來。我連忙開口拒絕;“不了,我同他非親非故,且男女有別,不能共入一畫。我先行告辭,不做打擾了。”說完,我腳底抹油,飛快地跑。
無奈,人已經被狐狸捉住了,無論如何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回過頭,諂媚的笑着。狐狸的眼睛撲扇撲扇地眨着,長長的睫毛如同欲飛的蝴蝶,在夏日裡翩然起舞。
他的手白皙修長,印着大紅色的衣服,愈發顯得他膚如凝脂。狹長的鳳眼裡洶涌着,翻滾着,濃烈的讓我眼皮子直跳。眉心有點炙熱,我下意識的摸摸眉心,皺着眉,疼痛越來越劇烈。狐狸抓着我衣服的手指終於一根一根的鬆開。九郎走過來,我靠到他懷裡。九郎眉心皺成個川字,扣住我的手腕,直接搭上我的脈。眉頭漸展,他語氣溫柔道:“
十四,莫要太勞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吧。讓青桐陪你回去。我還有事,隨後再來看你。”
青桐扶着我,狐狸在一旁也攙着我,我頓時象個病泱泱的病小姐似的,弱不經風起來。青桐送我到房門口,男女有別,便不再進去了。狐狸也不顧及,大方的走進來。
現在想來,他已經許久沒有進我的房間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約是自那夜我和同睡之後,他再也沒有來摸黑進我的房間了。九郎最近也同我漸漸沒有之前的時常黏在一起來。
他自從有了自己的醫館之後,同我相處的時間真是屈指可數。有時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如今,他同梅姨倒是經常在一起商量一些醫術上的事情。
我上牀坐下,狐狸在我牀邊坐下,捉住我的腳,打算給我脫鞋。我驚呼:“狐狸,別。”
狐狸笑咪咪的看着我,看得我小心肝一顫一顫的,好象有匹小鹿在使勁撞,臉上一熱,別過頭,不敢看他。他道:“讓我來服侍你,我的小姐。”
“誰讓你來給我脫鞋了?”我的聲音細如蚊喃,可還是被耳尖的狐狸聽到了。他麻利的脫了我的繡花鞋,捏住我的腳,打算脫我的襪子。我腳一縮,卻被狐狸抓住腳。他的手放在我的腳上,拿捏着。
“別動,我給你捏捏,保證睡得更香。”蔥鬱的手指按在腳上,一股痠麻的感覺過後,整個人好像輕鬆了許多,我歪在腦袋靠在牀上,慢慢的閉上眼睡去。夢裡朦朧聽見有人在爭執。接着,其中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留下來。那人摩挲着我的眉心在我耳邊呢喃:“我不會離開你的,你不趕我,我就不走,你趕我,我也不走。”
過不久又換了一個人在我房裡。他翻箱倒櫃的在找東西,我想睜開眼,眼皮子有千金重,怎麼睜也睜不開。
次日清晨,我醒來,屋子裡一股子的安神香的味道。小蘭端着臉盆進來,給我洗漱。她推開窗子嘀咕道:“小姐,不是不喜歡薰香麼?怎麼還有這麼濃的安神香的味道。”
我記得我也沒有點安神香,大約是九郎爲了我安眠,給我點上的。
我看向窗外,昨夜一夜雷雨,風雨交加的,綠肥紅瘦。今早又是一派晴天,完全看不出昨晚夜裡聲勢浩大的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