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風雲再起宮闈中
我正要說話,他卻捂住我的嘴巴,抱着我走進內殿。芙蓉帳暖,他和我仿若交頸鴛鴦,低聲細語。
我不再說話,心知宮外有人。他將我帶入牀上,佯作這一場小別勝新婚的戲碼。
“十四,”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夜裡魅惑的香氣。
我心如擂鼓,分不清到底是因爲他的話還是因爲緊張。
他的面容哀傷,好看的眼角低低垂下,手細細拂過我的臉,“父皇下一個目標就是詹臺明滅。屆時,他會把你當做誘餌引詹臺明滅出來一網打盡。”
“是麼?”我苦笑,到最終還是淪爲棋子的命運。
他拉住我的手堅定道:“十四,我一定要保你無事。”
“天地之大,莫非王土,你以爲我還能逃得過去麼?”我慘然一笑。其實,你我早該知道,我遲早會有被拋棄的這一天。沒有我這個公主,還有其他公主可以延續皇家血脈。我並不是唯一。
白玉堂的輪廓在黑夜之中隱約,我被他拉着的手更加的冰涼。孃親,你教教我如何面對這一切?當年,你是如何有這樣的勇氣面對這一切的?
華服掩不住周身的懨氣,鏡子中的我,臉龐精緻,身段柔美,可是眉宇之間的暮色如何都掩飾不去。綠苑站在我的身邊,眼神自然流出擔憂。連平日裡最爲聒噪的硃紅都屏氣噤聲。
來到大殿中央,宮中的慶功宴,我不能不出席。梅姨坐在皇后寶座上和白肖依偎在一起,一副伉儷情深的摸樣。白玉堂坐在白肖左下方,衝着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輕移蓮步,款款而行,我努力做出太子妃該有的姿態。
觥軸交錯間,我似乎看到了隱在人羣中那個人的身影。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臉拘謹,剛正不阿。他顯得十分的拘束,興許是我目光太過關注,他一轉頭,正巧對上我的目光。
電光火石間,他轉過頭,臉上略帶些不自然的表情。
也是,蕭鈺死後,鐵騎營鐵甲軍都無人繼承。他侍奉的人已然不在。良禽擇木而棲,他另侍他主也無可厚非。
酒宴散席之後,我沒有先行回宮,而是前往出宮的正南門。
不出多時,果然,藤遠和一個大臣寒暄着走過來。那人也是個將領,遠遠瞥見我,便立刻行禮道:“參見太子妃殿下。”
我揮揮手,與平常無異道:“見過大人。”
藤遠見我只看着他,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便賠笑與那位大人話別。
我見那人走遠,當即說道:“藤遠,你跟我來。我有事與你說。”說罷,我便領着他行色匆匆的往冷宮的僻靜處走。
紅牆碧瓦,斑駁陸離。天上的夜色將無雙宮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
我看着他道:“你如何會來京城?”
他亦真亦假道:“我來找公主。”
“爲何找我?”我盯着他道。
“王爺囑託。”他也不多言,立刻開門見山道。
我擡起頭看着空中的一輪明月。那夜也是這樣的夜晚。他用盡全身力氣,附耳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就是這句話,我夢裡總會響起。
“十四,我將我的兵馬都交給你,必要時,你可以用來自保。”
現在藤遠的出現,是否意味着鐵騎營和鐵甲兵都已經混入了白肖所掌控的軍隊。如果這樣,那麼我似乎還不是沒有勝算。
“藤遠,現在你帶了多少人?”我問道。
“鐵騎軍五千,鐵甲兵五千。”他嚴肅道。
“我希望你能安排其中的佼佼者混入御林軍,控制御林軍,越快越好。白肖,若是你將我想做是一個棋子,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怎麼能任由你擺佈
“是”他這一聲喊得尤爲堅定。
回去的路上,我心中只感到熱血沸騰。如果計劃成功,我控制了時刻守衛皇宮的御林軍,那麼無疑給白肖安了一個機關陷阱在身邊。稍有不慎,就會啓動。到時候倒叫他看看我的厲害
日光斑駁,樹影叢叢,宮外的樹上葉子紛紛枯黃,深秋漸至。宮人們將大殿各處的窗戶關上,只留了兩扇窗戶做通氣用。大殿內的香爐放上熱碳,空曠的大殿各處都被薰得暖暖的。
“最近主子一改常態,氣色越發好起來了。”一旁正在薰香的硃紅突然說道。
綠苑正在繡花,聽見她這麼一說,臉上也帶了笑道:“主子的心思,就你這丫頭摸得透。”
我就在不遠處看書,聽見她們這麼一說,也不由興致起來了道:“你們這羣小蹄子就知道在哪裡翻嘴皮子。讓我逮住你們的錯處,就將你們給送出去配人。看你們還一個個這麼悠閒。”
綠苑當下就紅了臉,一旁的幾個低品宮女也咯咯笑個不停。
只有性子開朗的硃紅臉不紅心不跳道:“那也好。省的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礙了太子殿下的眼。太子妃殿下的醋吃得可是好生大啊。”
我被她一說,反倒莫不着頭腦道:“關太子殿下什麼事情?”
硃紅捂嘴道:“這裡宮裡的人誰不知道,太子妃殿下和太子殿下感情最好了。前一陣子,娘娘還病懨懨的,太子一回來就什麼都好。虧得綠苑姐姐還爲娘娘擔心好一陣子。要我說啊,娘娘就是得了相思病,太子殿下一來,立馬就藥到病除了。”
我哭笑不得。這羣丫頭竟想到這方面去了。我喜的是因爲,藤遠的到來,讓我在這宮中能不處於被動的狀態。有了勢力,在能洞悉先機,才能防患於未然。
蕭鈺留給我的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鐵騎營裡的士兵都是百裡挑一的,堪比死士只受命效忠。論功夫,論計謀,他們都是難得一見的好兵。他們的入侵,讓原本安陝祿管轄下的烏合之衆,便得井然有序。現在,御林軍已經慢慢掌控在我手中。
過了這個月底,梅姨的胎兒就滿三月了。雖然還是不斷的發生謀害皇嗣的事件,但是在我的精心照料下,總算是有驚無險。
十一月底,白肖爲自己的五十大壽開始籌辦。他有意召回遠在邊關的十大將軍。畢竟,江山易主,他們也應該回來拜見新主。
壽宴本應該有執掌六宮的皇后來操辦,可是過了三個月梅姨身子日漸臃腫,太醫院又囑咐不能太過勞累。於是,梅姨便下了懿旨讓我暫時來接管。
收復恭國後,在恭親王的王宮找到了許多金銀財寶。這個政績不突出的王爺唯獨在斂財這一點上是十分有心得的。但是恭國國庫就能讓朝廷國庫較爲富裕的過一兩年了。
白肖爲了給天下人一個勤政愛民,棄奢從簡的新帝形象,勒令我這次壽誕決不能支出超過三萬兩銀子,卻又要求無論是煙火還是龍袍都需做得更加精緻。這明顯就是苛求。我知道,他妄圖讓我的失敗來改變我在民衆中的宛如神明的形象。
想當年,所有京城中關於我不脛而走的消息通通都是白肖放出來的。當時,他只不過想製造一個可以控制的傀儡便於操縱朝廷。八王之亂之後,他就已經預示到了皇族的衰敗。太子年幼,外戚勢大。各地又是諸侯盤踞。這對他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亂世。
本來,他想着通過蕭君如來控制朝廷,可惜蕭君如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棋子。她的勢力太過強大,幾乎能和他兩相抗衡。最後,他這能暫時隱退,韜光養晦。
等到時機成熟之時,白玉堂歸來,一舉拿下皇城。他本來是想推薦我爲王,沒想到,我和齊王蕭鈺有莫大的關聯。迫不得以,他只好先按照我的方式來選新帝。等到蕭鈺防備最鬆懈之時,他便將蕭鈺殺死。繼而,用早已佈置好的梅姨這顆棋子來威脅我。誠然,我是受了他的威脅,讓他登上皇位。可是,他萬分沒想到的是,我作爲公主的呼聲在民間經過了和蕭君如的對抗還有選帝這兩件事,已然被民衆信奉爲神明。
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講得就是這個吧。
我正爲了皇上壽誕而憂心忡忡,沒想到那廂卻是驚天動地。
夜裡子時,我被綠苑搖醒,宮中棲鳳宮發生了大事。梅姨小產了
這讓我顧不得還只穿了一件中衣,坐上御輦匆匆趕到棲鳳宮。推開宮殿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老嬤嬤含着淚坐在牀頭勸慰道:“娘娘,您就想開點吧。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
梅姨彷彿失去了生氣,雙眼空洞的看着帳頂。因爲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不似人形。我看着,只覺得心如刀絞。
“梅姨。”我輕聲喚她。
半響,她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慢慢恢復了一下光澤,轉過頭來,拉住我的手道:“十四,我的孩子沒了。”那聲音單薄,像是從遠方傳來的,悲慼得讓人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握住她沾滿鮮血的雙手,儘可能的想給予她一些力量。
“皇上呢?皇上在哪裡?”我環視一週,沒有發現白肖的身影,不由怒吼。
一旁的內侍官顫巍巍道:“皇上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摺。”
“你難道沒有稟報?”我站起來,對着內侍官步步緊逼。
內侍官被我逼得退無可退,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才不敢。奴才和皇上說了,皇上說天下爲重,叫皇后娘娘先忍一忍。他處理完國事就過來。”
“混賬”我氣得渾身發抖。